第33章
沈幼醒得很快, 第三天就醒來了, 陸周沉過來接她出院, 其他人雖然挂念沈幼,但是知道陸周沉去接, 其他人倒是挺自覺,出院那天,都沒去醫院。
沈幼在病房裏收拾好東西後, 等着陸周沉過來接她。
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來,想着他要是有事, 她就自己走了。
剛準備給陸周沉發信息, 倒是見他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推門進來了。
“人沒什麽事兒。放心。”陸周沉一邊替沈幼拿東西,一邊繼續講着,“不用了。小事。我已經處理了。”
沈幼在一邊,有些不自在,想回避一下,倒是被陸周沉一下抓住了手腕,又聽他很利落地對那頭說:“挂了。”
蒲老還想問候沈幼兩句呢,沒想到陸周沉說挂就挂!
陸周沉挂了電話, 才看看沈幼:“跑什麽?”
沈幼抿了抿唇,她只是不想聽他打電話而已……
陸周沉低頭,撥開她的頭發,看了看磕破的地方, 查看一下傷口:“頭還暈嗎?”
沈幼搖頭:“不暈了。我們走嗎?”
陸周沉“嗯”了一聲,捏捏沈幼鼻子,目光中是藏不住的溺愛:“我抱你?”
這……
沈幼想象了一下,這得惹來多少目光,趕緊甩了甩他的手:“我走得動。”
陸周沉看她臉都紅了,倒沒強求:“好。”
說完,拉着沈幼的手下樓。
沈幼一路走着,總覺得陸周沉有點不一樣,又想不出哪裏不一樣。
到了沈幼家樓下,在車裏,沈幼解着安全帶,說自己上去,陸周沉不肯:“我給你拿上去。”
那怎麽行?最近加班厲害,沈幼家裏都沒來得及打掃。
“陸周沉!”她急了,“我已經沒事了!”
陸周沉偏頭,看她一眼,是真急了。她一急,眼底就紅。
“好好好。急什麽。”陸周沉低頭,對着她眼睛,含情脈脈:“行。我今天不上去了。下次再上去。”
沈幼:“……”
沈幼病一好,第二天就回公司上班了。
她剛走到門口,見左思卉拿着東西,正往公司外走,兩人在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左思卉還是那副欠扁的嘴臉:“得意了?”
有些事,沈幼不知不懂,她是不屑跟左思卉這樣的人解釋和計較。
但左思卉三番四期的挑釁,沈幼終于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笑着跟左思卉說:“還行。”
這種雲淡風輕的語氣,簡直像是陸周沉會說的話。
左思卉愣了一下。
其實一直以來,左思卉一直以為沈幼是個軟柿子,又嫉妒她,一來拿了藍灣的項目,這才處處針對。
左思卉冷哼:“那祝你一直能抱着陸總的大腿。”說完,準備去按電梯。
“等等。”沈幼喊住她。
左思卉頓了一下,轉身:“怎麽?”
沈幼看到文件櫃上還有左思卉的一盆花,走過去,拿了,塞進她紙箱子裏,語氣很淡:“別忘了這個,留下了,別人不好處理。”
左思卉氣得翻白眼。
正巧,電梯來了,沈幼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看着左思卉進了電梯,這才準備回工位,沒想到,腳還沒擡,左思卉忽然從電梯裏沖出來。
“沈幼!”
沈幼轉身,一臉平靜地看看左思卉。
左思卉沒了剛才的嚣張,仿佛是一瞬間就弱了下去。
“我……我……我請你喝杯咖啡。”左思卉顫顫巍巍地說。
沈幼愣着沒動:“有話這裏說。”
左思卉看出沈幼的堅決,咽了咽口水:“我錯了。你放過我,也請陸總高擡貴手,放過我弟。”
左思卉剛進電梯,就接到了她弟的電話,說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融資,對方說撤就撤了,一查原因,好像是左思卉這邊搞出來的事情,讓左思卉趕緊找人道歉。
沈幼看着左思卉,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打算原諒左思卉。
她沒想過害人,但是別人害她,她也沒那麽大度。
“左思卉,我也不是好人。”
挺無情的語氣。
沈幼說完,也不管左思卉了,轉身,刷門禁,進了辦公室。
這天下了班,沈幼剛打算坐地鐵回家,倒是接到陸周沉的電話。
“結束了嗎?”
沈幼扭扭脖子:“剛下班。怎麽了?”
“沒事兒。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你。”
沈幼:“……”
沈幼收拾了東西下樓,結合陸周沉這兩天的表現,在電梯裏忍不住想,陸周沉這是不是在催她做決定啊?
這麽一想,居然有點不敢面對他。
一路瞎想着,倒是到了他車子邊。
她坐上車,問:“去哪兒?”
陸周沉笑了笑:“明大。”
沈幼扣上安全帶:“怎麽突然去明大?”
陸周沉心想,你不是做夢都想跟我去嗎?到底還是怕沈幼害臊,沒說這話,摸摸沈幼的頭:“想去。”
沈幼就沒再往下問了。
但兩人剛到明大門口,陸周沉接了個電話,就急急往回開了:“對不起,我得去趟醫院。”
沈幼明白,應該是他父親有什麽問題,點了點頭,正好,她也很久沒去看舅媽了,順道去看看。
兩人到了醫院,陸周沉先去找主治醫生,沈幼去另一幢樓看舅媽。
她剛走了一半,在窄窄的過道上,迎面撞上陸康的律師和秘書。
她小心地側了側,有意回避,等陸康的律師和秘書消失在走廊盡頭,才定了定神,繼續朝舅媽的病房走。
看完舅媽,沈幼打了車回家。
路上,她有些疲憊地靠着後座,忽然就想到了那個夏天。
那個夏天,本該是充滿希望的夏天。
沈幼和陸周沉都拿到了明大的錄取通知書。
暑假結束前,陸周沉說抽獎中了個郵輪游,約她一起去玩。其實她知道,那不是什麽抽獎中的,就是他自己報的旅行團。
不過,她不想讓他失望,所以答應了。
想着要跟他出去玩,所以還是決定去買一兩件像樣的衣服。
那天她剛興高采烈地出門,走到樓下,門口停了輛黑色的車,車子邊還站了兩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
其中一個戴着眼鏡,看着很斯文,過來,問她:“你是沈幼?”
沈幼點點頭。
陸康的秘書簡單地說了自己的身份後,請她上車,把她帶到一個很隐秘的會客室。
他們對她很客氣,給她泡茶,給她拿點心,沈幼都不敢拿,手心裏,全是汗。
她坐立不安,在會客室等了将近半小時後,會客室的門終于推開了。
沈幼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陸康倒是客氣:“小朋友,坐。”
會客室裏,空調開得很低,但沈幼臉上,還是滲了汗。
那天太緊張,她都不記得陸康到底說了些什麽,只記得,最後,陸康讓律師拿了份協議出來。
“簽了吧。簽完,你姑父的生意會有人照料的。你總不想,你姑父真有什麽事兒吧,想想你姑姑,想想你表弟。”
沈幼愣了好久。
除了父親去世的時候,她在父親律師的幫助下,簽過這樣正式的文件後,再也沒簽過了。
她看着文件很久,甚至有點看不清文件上的文字,但她簽了,而且都遵守了。
和陸周沉分手,三年不能回國,五年不能回明城。
末了,陸康給她蓋章鋼筆的蓋子,笑着說:“小朋友,周沉是個很有家庭責任感的孩子。如果可能,希望你永遠不要讓他為難,讓他在你和他的家庭之間作出選擇。”
“不過,如果真到這一步,我依然會幫他做決定。”
其實那天,陸康說話時,神态溫和,和藹,可那些話,卻一句句都像刀子,紮在沈幼心頭。
沈幼打車回到家,已經有些晚了,她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在浴缸裏泡了個澡。
從n國回來後,她一直在很認真考慮陸周沉的求婚。
不忍拒絕,又踯躅不前。
她真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這麽想着,沈幼差點在浴缸裏睡着了,一直到接到姑姑的電話。
她還以為是姑姑想她了,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聲音清脆:“姑姑。”
那頭——
姑姑沈雙雲忽然帶了點哭腔地說:“幼幼,阿摯不見了。”
沈幼一聽,腦子裏“轟”一下,不知怎麽的,她想起今天見到的陸康的律師和秘書,擔心他們故技重施,用她的家人來威脅她。
突如其來的恐懼一下吹散了她連日來的猶豫。
陸康有些術後并發症。
陸周沉在醫院待了一晚上,一直等陸康沒事,才回到家。
洗了澡,點了根煙,本想給沈幼發個信息,但看看時間,想着她應該睡了,也就沒再打擾。
只是沒想到,第二天,居然在公司門口見到了沈幼。
沈幼來之前,已經給陸周沉打過電話,陸周沉一早有會,所以到公司到的早。
一下車,見沈幼拖着行李箱在他公司門口站着。
風吹着她的頭發。
陸周沉上前,虛挽她:“走,上去說。”
沈幼搖搖頭,任由風吹着頭發:“我趕飛機,我說幾句就走。”
陸周沉點點頭。
沈幼捏了捏大衣口袋裏糖果,這糖果她一直沒從口袋裏拿出來。
這次,她連帶糖果和那裝着剪紙的袋子,一起給了陸周沉。
陸周沉接過,不惑地看了眼。
沈幼擡眼,不避視線,看着陸周沉,語氣鎮定:“陸周沉,我不能答應你,這就是我的決定。”
陸周沉捏了捏袋子,看她眼神清澈而堅定,知道她是認真的。
他擡手,把她那小紅帽扶扶好,也看着她問:“想好了?”
沈幼點頭,咬了咬唇,聲音很低:“對不起。”
對不起。
這是她八年前就想跟他說的。
話音未落,陸周沉忽地用了下力,将她緊緊抱在身前,吻了吻她的側臉,聲音帶着無奈的眷戀說:“我知道了。早去早回。”
沈幼在陸周沉懷裏,吸了吸鼻子。
沈幼不知道自己怎麽到的機場。
她走上舷梯的時候,忽然起風了,帽子被吹到後面一個女孩子懷裏。
年輕女孩幫她撿了帽子,笑着還給沈幼:“給。”
“謝謝。”沈幼接過,謝過年輕女孩。
兩人進了飛機,碰巧,是挨着的座位。
年輕女孩坐下後,給沈幼遞了張紙,攀談起來:“今天風有點大。”
沈幼笑笑,擦了擦眼角的淚,看了看舷窗外。
是啊,是今天的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