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藍灣的古鐘樓起火的視頻在網絡上傳得快, 居然傳到了當年設計這個古鐘樓的建築師的學生那裏。
一個五六十歲的學者, 人在海外, 得知這個消息,痛心不已, 還特意聯系到蒲老,說要看看古鐘樓燒成什麽樣了,學者手上雖然沒有圖紙, 但當年老師怎麽設計的,總歸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一些。
但學者由于身體原因,年前趕不回來, 蒲老的意思, 也不差這點時間了,等年後學者過來看看再說。
于是,年前,大家暫停了古鐘樓的修複工作。
但沈幼這個人,閑不住,看到古鐘樓被燒毀,痛惜之心,難以言表。
她離開藍灣前,又去古鐘樓附近看了看。
古鐘樓四周已經被保護起來。
沈幼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 在古鐘樓樓下望了望,不知道能不能修複。
“早點回去吧。過兩天就過年了。”沈幼正出神,旁邊忽然插進一道聲音。
是盧工。
“咳咳。”沈幼最近有點咳嗽,“買了明天的機票了。”
盧工也是不放心, 才過來看看。
城市開發之快,能留下來的古建築已經不多,每一個有意義的古建築,都值得用心保護。
兩人正走着,外頭倒是來了一群人。
沈幼和盧工,都往旁邊退了退,兩人都出神地望着那隊人馬。
不是別人,正是蒲老和陸周沉。
盧工本來對蒲老有些意見,但看在他保護了這座鐘樓的份上,此前的恩恩怨怨倒是也放下一些。
沈幼站定,将視線,遠遠地定在陸周沉身上。
他正低頭,跟一個年輕女孩兒說着什麽,似乎是在介紹這座鐘樓,年輕女孩顯然很有興趣,左點點,右指指,讓陸周沉介紹着。
自那日告別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但沒想到是這樣的情形,不禁唏噓。
她望着陸周沉出神。
一旁,盧工想在蒲老發現自己之前,先走一步,于是,轉頭問沈幼:“小沈,走嗎?”
沈幼回神,點了點頭,雙手插在口袋裏,跟着盧工離開古鐘樓。
沈幼回到明城,轉眼便到了除夕。
整個明城,彌漫着春節的濃厚氛圍。
除夕這天,沈幼約了阮悅宜一起去醫院裏,陪舅媽過除夕。
沈幼和阮悅宜在沈幼家裏,包了餃子,放在保溫盒裏,一起去醫院。
路上,阮悅宜和沈幼閑聊着:“不用跟陸周沉一起跨年?”
沈幼垂眸,搖搖頭:“我們不可能了。”
阮悅宜有些意外,但她一向不愛管別人的事兒,倒是沒多問,和沈幼聊起以前的事:“還記不記得,高三那年除夕,我和我媽把你留在家裏的事兒?”
那年除夕,阮悅宜和舅媽一起去舅媽娘家過年,留沈幼一個人在明城。
沈幼自己炒了三個菜,早早吃了晚飯,家裏冷清,她不想留在家裏,下樓随便逛逛。
大街上,張燈結彩,很是熱鬧。
沈幼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打算走到公交站,坐車去江邊,和所有人一起跨個年。
大城市的好處,就是,即便是一個人,也永遠不會孤單。
沈幼走走着,看到路邊的便利店,忽然想吃冰激淩,于是,想也沒想,進去買了一個哈根達斯。
是有點貴。
但想着今天是除夕,那就放縱一次。
她正拿着冰激淩從便利店出來,隔着馬路,聽到有人叫她。
“沈幼?”游凱眼力好,一下就認出沈幼來。
沈幼沒想到會遇到他們。
對面,是陸周沉,游凱,還有他們的幾個朋友。
游凱拍拍陸周沉的肩膀:“先走了啊。”
陸周沉就這麽勾着笑,雙手插在褲兜裏,站在馬路對面。
沈幼咬着一口冰激淩,一時不知道該幹嘛了。
綠燈。
陸周沉大步走過來,看看她手裏的冰激淩,笑着問:“不冷?”
沈幼搖搖頭:“想吃。”
陸周沉手一伸:“我替你拿着。”
這麽冷的天,不冷才怪。
沈幼剛想拒絕,陸周沉已經接過她手裏的冰激淩,順手把沈幼的外套的帽子撈起來,給她戴上。
“想去哪兒玩?”
沈幼沒什麽特別想去的,就是不想那麽孤單:“想去看煙花。”
明城江邊,每年除夕都會有煙花秀。
陸周沉點頭,順手攔了輛的士,帶着沈幼去了江邊看煙花。
那天的煙花,絢麗無比,是她看過最美的煙花。
煙花快結束的時候,陸周沉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來,遞給沈幼,摸着她的頭,笑着說:“新年快樂啊,小傻瓜。”
沈幼拿着紅包,愣了半天,他身後一亮,最後一個煙花,在空中炸燃,映得他的臉發光。
那天,比煙花更璀璨的,是他的笑容。
阮悅宜打了個冷顫,擡頭看看路燈:“那時候不太懂事。說實話,對你挺不好。後來我也寄人籬下,才知道對你有點過分了。”
沈幼回憶了一下,當時覺得阮悅宜似乎過分了點。
但後來想想,阮悅宜除了對她有敵意,欺負她倒是沒有的。
況且,十幾歲的女孩子,都會有點小心思的吧。
“可你和舅媽也沒趕我走啊。舅媽也給我交了學費。我知道,高三下學期的學費,是她跟同事借的。”
當年舅舅生病,花了不少錢。舅媽最後賣了房子,也不過是還了債,沈幼都知道的。
阮悅宜吸吸鼻子:“她這人,小毛病一堆,但大是大非面前,還算拎得清。我爸去世的時候說過的,無論如何,也要供你到高考結束。”
沈幼輕輕“嗯”了一聲。
她那天在舅舅病房外面都聽到了的。
兩人閑聊着,倒是到了朱慧珍的病房。
病房裏沒什麽人。
朱慧珍的好幾個病友,都申請回家過年了。
“媽,我和沈幼來看你了。”阮悅宜叫了一聲。
朱慧珍一聽,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你們來了。”
阮悅宜把餃子放桌子上:“沈幼包的,你嘗嘗。”
朱慧珍倒是有了胃口:“我就知道。你不會包,也就沈幼還會點。”
沈幼在一旁笑笑,給朱慧珍倒了杯水,坐在一邊,三個人閑聊一陣。
最後要走的時候,沈幼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紅包,給了舅媽。
朱慧珍看看那紅包,有些羞赧:“別給我了。舅媽以前也沒給你包過。”
沈幼還是把紅包放桌子上了:“讨個好彩頭。新年新氣象。”
朱慧珍看看那紅包,上面還有個福字,到底是拿起來,沾點福氣。
“哎,也就你舅舅在的時候,以前還每年給我包。我要是真去了,能見到他,也挺好。”
阮悅宜不愛聽朱慧珍講這些,皺了皺眉,沒好氣地說:“瞎說什麽。”
朱慧珍收起紅包,看看沈幼:“她就知道兇,也不知道給我包個紅包。”
沈幼站在一邊,看阮悅宜和舅媽不對付,一時間,仿佛覺得回到了從前,她們以前好像也總是意見不合。
看過舅媽,回程路上,阮悅宜的朋友喊她去打牌。
“你一起去嗎?”阮悅宜轉頭問沈幼。
沈幼搖頭:“我不去了。我想回家了。”
阮悅宜倒也不勉強:“行。再聯系。”
沈幼回到家,洗了澡,坐在房間裏,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
看看時間,十點多。
距離新年還有兩個多小時。
微信上,幾十條新年祝福,她一一回了,最後,将視線落在陸周沉的微信上。
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做什麽?
忍不住想了幾秒,還是迅速地關上手機,摸了摸床頭的開關,關了燈,躲進被子裏。
她大概是真的累了,躺在被子裏,覺得格外舒服,正朦朦胧胧快睡着的時候,手機倒是震了起來。
沈幼在被子裏,囫囵地按下接聽鍵,也沒仔細看是誰的電話,悶着聲音問:“哪位?”
沈幼接了穆婉朋友的電話,先到酒吧勸架,後來又跟着穆婉進了警局。
她和穆婉兩人坐着,等着游凱來。
事情是這樣的:
今天吃過飯,穆婉給沈幼發了新年祝福後,和幾個朋友去玩,碰上霍安安在對門玩,兩人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
本來也沒什麽,她們玩她們的,穆婉玩穆婉的,進水不犯河水。玩了一小時,穆婉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正好聽到霍安安那幾個小姐妹在說她的事。
她就在門口點了支煙,不動聲色地聽着。
其中一個問霍安安:“那個就是你高中同桌啊?”
霍安安點頭說是。
“就是夏明輝說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那個?”
夏明輝就是穆婉那初戀。
霍安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算是默認。
霍安安幾個小姐妹就笑起來:“沒想到啊。高中就跟人去開房了,關鍵技術還不行。”
穆婉抽完一支煙,想也沒想,就沖進霍安安她們那間,揪着那幫人就打起來了:“少他媽造謠!”
這一打,打得難解難分,穆婉的朋友就給沈幼打了個電話,本來是讓沈幼來勸勸穆婉的,最後沒想到,對方把沈幼也打了,兩撥人鬧到了警察局。
大過年的,三姑六婆都在家裏呢,穆婉也不好叫家裏人來警局,這才給讓游凱來幫忙。
穆婉有些愧疚:“幼,對不起啊,大年夜還連累你到警局來。”
沈幼搖搖頭,覺得沒什麽,就是有點困,打了個哈欠:“游凱什麽時候來?”
穆婉:“他剛才說十五分鐘,應該快了。”
沈幼點頭。
其實剛才穆婉叫游凱的時候,她還想了一下,陸周沉會不會一起來,但是,游凱和陸周沉又不是連體嬰兒,不至于。
沈幼是困得不行,哈欠連天,眼睛裏都出眼淚了。
穆婉忽然叫了一聲:“那是不是游凱來了?”
沈幼遙遙一望,還真是游凱。
後面還跟着個人,沈幼定睛看了一眼,瞬間沒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