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道光

蘇安安最近心情很好, 和梁晗水巷的同學見面後, 她也覺得自己像是多了一些朋友一樣。

薛東東要了她的微信, 把他拉到有梁晗的小群裏。雖然平時她在群裏很安靜, 幾乎不怎麽說話，但是看到薛東東他們熱火朝天的說話打趣，她也像是參與到了其中。

特別是當群裏要是有人說了不該說的話之類的，要不就是被梁晗移出群聊，要不就是被其他人提醒注意文明。

雖然蘇安安與他們接觸的不多，她好像也成了他們中的一份子，被他們接納了, 她覺得很開心。

下課鈴聲響後，蘇安安收拾好課桌，轉頭看向正看着前面的梁晗問道：“梁晗你去食堂吃飯嗎？”

今天是周三，食堂有蘇安安最喜歡的糖醋肉。

梁晗聽出了蘇安安話中的期待，不過他的目光與林方舟相碰後，林方舟欲蓋彌彰的移開視線的行為，讓他遲疑了下。

他輕拍了下蘇安安的頭：“我今天中午有事，你去吧。”

“哦, 那我先走了。”蘇安安雖然有些失望, 但也不會打擾梁晗的事。

“快去吧，今天有糖醋肉你別忘了點。”梁晗坐在座位上漫不經心的轉着筆, 蘇安安離開前，他還笑着催促了一句。

原來梁晗還記得，蘇安安帶着笑輕快的離開了教室。

蘇安安走後, 梁晗收起了笑容，之前他還不相信那個讓人來教訓他的人是林方舟，畢竟他一看就是那種一心只讀書的好學生。不過看他的反應，昊子确實沒有找錯人。

林方舟被梁晗看一眼後，心中就有些不安，他沒收拾課桌了，打算直接離開教室，只是剛走出教室門就被人攔住。

“梁晗，你，你有什麽事嗎？”林方舟故作鎮定的開口。

梁晗站在長廊上，姿勢有些散漫，他看了林方舟一看，淡聲說道：“是你吧？那天的出現的人。”話雖然是問句，但很明顯，他已經确定了。

林方舟沒想到梁晗真的這麽快就找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臉色有些發白，瑟縮着退後了幾步：“是，是我，”

那幾人已經被發現，狡辯也沒有意義了，林方舟承認後，後面的話就順了太多，“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要找人教訓你對嗎？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太讨人厭了。我也不想用這種方法，但是你根本就不在意班上對你忽視和孤立，明明是你惹哭了陳漫雪，維護那個讨厭蘇安安，卻沒有人能把你怎麽辦！”

說道這裏，林方舟面上浮現出嫉妒的神情：“你處處都表現的像一個差生，卻偏偏在期中考試時壓我一頭，還故意讓蘇安安當數學委員來羞辱我！你覺得這樣的理由足夠了嗎？”

梁晗找林方舟其實也沒想做什麽，不過是警告一下罷了，沒想到他會聽到這麽多怨言。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梁晗無語的說道，陳漫雪之前也是這樣，怪不得林方舟要給陳漫雪打抱不平，原來兩人的思想是一路的。

林方舟等着梁晗動手教訓他，其實他心裏是瞧不起梁晗這樣只知道動手的差生，不過既然被發現了，不過就是挨一頓，要是學校因為他被打，把梁晗開除了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當聽到梁晗的話時，他臉上的表情很震驚。

“誰跟你說，我讓蘇安安當數學委員是為了羞辱你？你和我有什麽關系嗎？”梁晗的視線從林方舟臉上輕輕掃過，要不是這次的事情，他也不會記得這是他的同班同學，“我從頭到尾都是為了蘇安安，懂了嗎？”

梁晗有些無奈，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林方舟，打他吧，看他文文弱弱的樣子也挨不了幾下，再說最近他也不想惹事，沒多長時間他就要轉學了，沒必要鬧出事情把蘇安安吓到了。

原本他是打算警告林方舟的，但沒有料到林方舟竟然是因為這麽可笑的理由針對他。而且他都還沒做什麽，看到林方舟雙.腿顫抖臉色發白，瞬間他連警告林方舟的念頭都沒有。

就他這樣估計現在自己把自己吓得夠嗆。

梁晗語氣中的輕蔑讓林方舟有一瞬間的難堪，比被人羞辱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這個人根本沒有把你放在眼裏，不過梁晗的後半句話，怎麽聽起來有些奇怪呢？

從頭到尾都是為了蘇安安？

林方舟的面色古怪，他看向面色坦蕩的梁晗，他沒有察覺自己話中的暧.昧嗎？

梁晗覺得無趣，知道林方舟是不敢再找他的麻煩了，轉身正要離開。就聽見林方舟把他叫住。

“等等，梁晗為什麽你不讨厭蘇安安？”林方舟問出了陳漫雪最近壓在心中的一個問題，同時他也非常奇怪，明明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蘇安安，為什麽梁晗會是個例外。

梁晗停下步子，他忽然想起了一個被他忽略的問題，他轉身，漫不經心的神情下多了幾分認真：“我為什麽必須要讨厭她？”梁晗靠在長廊上，看向林方舟開口道，“其實我也一直很好奇，你們為什麽不喜歡蘇安安？”

林方舟被梁晗認真的語氣問得一愣，他下意識的回答：“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她，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不願意和她相處。對了，她初中的時候偷過東西，還不講衛生，穿的衣服都是別人不要的舊衣服，成績也不好，性格也陰沉古怪……”當一個人存心想要挑刺時，可以從一個人身上找出無數缺點。

要是之前梁晗聽到這番話肯定就炸了，不過想到班上的同學因為對他的畏懼不再欺負蘇安安，但同時也沒人主動和她相處，梁晗意外的壓制住了自己的脾氣。

“那我給你說說，我眼中的蘇安安吧。她學習很認真，對待人很真誠，也很懂禮貌。你也當過數學委員的，她的認真負責你應該能看出來。而且性格害羞不是錯誤，家裏節儉也不是否認一個人的依據。”

梁晗提到蘇安安時，眼裏不自覺的就染上笑意，連語氣也莫名柔和了不少。明明他家小跟班有這麽多優點，他們就是看不到呢？

林方舟一直以為了梁晗就是一個混混，長大以後肯定是社會的渣滓，他完全沒想到梁晗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他也承認要是站在友愛同學的角度，他們讨厭蘇安安的很多理由都站不住腳，但林方舟不肯服輸的反駁道：“但是她偷過東西，一個小偷難道還不允許人讨厭嗎？”

“你親眼看到了這件事了嗎？蘇安安從頭到尾都是否認，你們就這樣給她定罪了，她真的是小偷嗎？”梁晗總算知道為什麽他們能這麽理直氣壯的對着蘇安安顯露惡意了，因為他們覺得蘇安安是個小偷，所以他們的厭惡連掩飾都不需要。

“可是——”林方舟還想說話，梁晗已經轉身離開了。

沒什麽好說的了，只有他們不改變這樣的偏見，他們是永遠不會正視他們對蘇安安的傷害。

午休過後是語文課，蘇安安翻開課本，手中的筆在不停的記着筆記，心神卻沒有放在老師講得課本上。

她身邊的位置是空的，梁晗還沒有來上課。

蘇安安心裏有些擔心，在梁晗和她做同桌之後，他就沒有遲到早退過，可是現在午休已經結束了，他竟然還沒來上課。

班上其他同學也注意到了梁晗的缺課，課間休息時，班上幾個女生在讨論梁晗的事情。

“你說梁晗下午怎麽沒來上課？”

“我看他應該是去找蔣怡了。”

“你說11班的蔣怡？他們倆沒什麽關系吧，梁晗怎麽會去找她？”

“可是我中午的時候，好像看到梁晗去到11班教室門口找蔣怡，不過好像沒找到人。所以我想他會不會在等蔣怡呀。”

蘇安安記筆記的手一頓，梁晗是去找蔣怡了嗎？他為什麽要找蔣怡？蘇安安的心裏有些亂。

“安安，我可以借你的筆跡看一看嗎？”蘇安安正胡思亂想着，胡麗雯走到她面前，輕聲的說道。

蘇安安有些疑惑，她不明白胡麗雯為什麽會又來找她。

胡麗雯也有些緊張：“安安我們能重新做朋友嗎？我現在敢和你說話了。”

“不用了，我不需要了。”蘇安安的聲音平和，她現在能完全平靜的面對胡麗雯了。

有梁晗在蘇安安感受到的排斥也少了很多，但是如果僅僅是因為胡麗雯願意和她說話了，她們就重新成為朋友，那未免她也太卑微了。

胡麗雯來找蘇安安時，其實沒有想過她會拒絕，蘇安安的脾氣太好了解了，說白了就是沒有脾氣，只要一點點的善意都會被她記住。

但看着眼前把長長的劉海剪掉露出明亮眼睛的蘇安安，胡麗雯忽然覺得這樣的蘇安安有些陌生。

“可是安安，除了梁晗根本沒有願意搭理你，而且現在梁晗也去找蔣怡了，他可能也厭惡你了，不願意再搭理你了，你為什麽要拒絕我？”胡麗雯在班上也是非常沒有存在感的人，初中時候受到的排擠，讓她也習慣了沉默，但是在蘇安安面前她卻難得的強勢。

蘇安安其實有些不明白胡麗雯的話，但她還是搖了搖頭：“不會的，梁晗他不會不搭理我的。”她是他的小跟班，梁晗親口說過的她就比他的兄弟差了一點點。

所以蘇安安完全沒有被胡麗雯話中的意思動搖。

胡麗雯的神情卻失去了最開始的冷靜：“我們明明才是一類人，你為什麽要和梁晗這樣完全和我們兩個世界的人接觸。你忘了，你說過我們永遠是朋友，你忘了在葉阿姨嫌棄你沒用時，是誰陪在你身邊？你忘了是誰不嫌棄的你的沒用，和你組隊做實驗，陪你去食堂吃飯？我知道當初的我有些對不起你，但是我已經道歉了，為什麽你不能原諒我？”

蘇安安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靜，她沒有感到難過也與愧疚。要是在之前她肯定立馬向胡麗雯道歉，承認她确實有很多不好，并且強忍着心中的不舒服原諒了胡麗雯。

可是和梁晗認識後的蘇安安不一樣了，她的老大說過，她有很多優點的，她寫字很工整，她學習很認真，她也很有眼光的，發現了糖醋肉的美味……是梁晗讓她知道她沒那麽差勁與沒用。

“胡麗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蘇安安很少拒絕人，這是她第一次用鮮明的态度來拒絕人。

胡麗雯臉上的震驚完全遮掩不住，為什麽？明明初中時她因為家境原因被班上同學孤立，沒有人願意理會她。但蘇安安不同，再她那樣不好情況下，她只說一句我想和你做朋友，就讓蘇安安欣喜若狂的答應。

蘇安安對她很好，不會指使她做任何事情，不會故意提起她貧窮的家世，她會和她分享零食，會打她喜歡吃的飯菜。明明為她做了這麽多，卻從來都不用居高臨下的态度來對待她，還時常說自己非常沒用不好。

胡麗雯曾經以為這是蘇安安另類的炫耀，但是為了不再孤零零的一個人，她忍住心裏的腹诽，繼續和蘇安安相處下去。後來，她才發現蘇安安說得竟然全部都是她的真心話，她是真的自卑，是真的覺得她有很多不好。

發現這點後，胡麗雯心裏說不出的開心，她設想過她們兩人做朋友的話，她必須都學會委曲求全，但是胡麗雯完全沒想到在這段友情中，她才是占主導地位的人。

那段時間是她們關系最親密的時候，胡麗雯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有這樣一個對她言聽計從的朋友，她只需要在蘇安安失落時安慰她幾句，在蘇安安高興時，适當的給她潑冷水，蘇安安這樣家庭長相的孩子，就像跟柔軟的菟絲草一樣緊緊的攀附着她。

她清楚的知道蘇安安完全離不開她，一向是邊緣的人物的胡麗雯無比享受這樣的感覺。

只是她沒有想到蘇安安竟然會做出偷竊這樣的事情，她承認在剛知道這件事情時，她心裏是非常竊喜的，原來蘇安安也不是看起來的單純無害，原來讓她無比羨慕的蘇安安竟然有這樣不堪的行為。

“為什麽？”胡麗雯這樣想，口中也這樣質問出口了，“我承認知道你偷東西後遠離你，是我不對，但是你也知道原本班上的同學就不喜歡我，那時候我要是再和你一起，一定會被他們一起攻擊的。而且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你做的不對，不是嗎？我已經向你道歉了你為什麽不原諒我？還有你真以為梁晗是真心想和你一起玩的嗎，他不過是無聊了，想找一個逗悶子的玩意，現在他看上了11班的班花蔣怡，根本沒有閑功夫來搭理你！”

胡麗雯看向蘇安安，神情篤定，語氣也換成了慣常的包容：“安安你要清醒一點，除了我沒有人願意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的。你忘了葉阿姨說過話的嗎？像你這樣只會添麻煩的人，沒有人會喜歡。但是我願意包容你的這些缺點，我願意接納你。”

胡麗雯輕車熟路的勸哄着蘇安安，她認識蘇安安這麽長時間了，自然知道該如何勸服蘇安安。蘇安安太好哄了，她就沒想過蘇安安拒絕她的提議。

蘇安安呆愣的站在原地，往常她和胡麗雯一起做朋友時，這樣的話她聽過無數次的，當時她從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是現在，和梁晗甚至是薛東東他們相處一段時候後，她覺得胡麗雯說得話非常的不對。

蘇安安神情有些奇怪的望着胡麗雯。

為什麽胡麗雯的話，讓她這樣不舒服呢？

“不是的——”要是以往這樣的話，蘇安安雖然心裏不贊同，但她也不願意和人争論，但是今天不一樣，她不是胡麗雯說得一無是處，胡麗雯也不應該這樣說梁晗同學。

蘇安安嘴拙，每次當她想好該如何回應時，說不定對方已經換了一個話題，久而久之她就不喜歡和人争論了，但是胡麗雯這樣評論梁晗同學就是不行！

蘇安安認真而倔強的看向胡麗雯，她神情中有對胡麗雯的不滿，語氣也有很堅定：“梁晗同學——”他人很好，很善良。

蘇安安的話才說道一半，她的肩膀上忽然被人攬住，有些沉，鼻尖下是熟悉的薄荷陽光的清新味道。

是梁晗。

他穿着校服的手臂搭在蘇安安的肩頭，姿勢随意而親近，他身形太高，為了遷就蘇安安，他彎下了腰，這樣的姿勢，讓他的臉與蘇安安的腦袋越發的近，仿佛蘇安安一擡頭就能觸碰到梁晗的臉頰。

“誰說我家小同桌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梁晗的話中含着笑意，語氣帶着點不羁散漫，鼻腔輕輕帶出的聲音帶着點撩人的腔調。

只是當他看向胡麗雯時，那雙明亮的黑眸透露出絲絲的銳利，他的手掌對着蘇安安的肩膀輕輕一用力，蘇安安往他的胸膛一靠，他坦蕩的開口，語氣認真：“我就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