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道光

蘇安安從沒有和梁晗離得這麽近過, 她臉頰像是被火燒一樣, 浮現出朵朵紅暈。梁晗身上的校服本來就是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他往蘇安安的方向彎下腰時, 黑色的校服衣領從他的肩頭滑落，露出他肩膀和鎖骨的流暢線條。

太最近，真的太近了。

蘇安安莫名的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臉好燙，她嘴裏也有些發幹。

當被梁晗摟在懷裏時，蘇安安的腦袋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樣，仿佛時間空間一切都靜止了。

“我就很喜歡。”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像是一道重鼓, 那麽重，那麽沉的敲擊在她的心口。

蘇安安靠在梁晗的胸膛，這句話就像是從梁晗的胸膛傳來，再進入到她的耳朵裏，那麽清晰，那麽明确。

時間又開始流動了，明明她應該聽不到梁晗的心跳聲，但蘇安安的心跳在她的右耳耳膜跳動, 而左耳似乎被梁晗的心跳聲敲擊着, 咚咚，咚咚, 兩道心跳聲就這麽和諧的重疊在一起了，像是在合奏一曲舒緩動人的協奏曲。

胡麗雯沒想到梁晗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她在蘇安安面前的強勢全都消失了, 像一株陰暗的植物接觸到陽光後，又退回到陰暗的角落。

“要上課了，我先走了。”胡麗雯倉促的低下頭，她不敢再看梁晗，“安安，我說得話你好好想想。”

梁晗的長腿往旁邊一邁，把胡麗雯離開的腳步擋住：“等等，你先別走。”

自從梁晗出現後，三人成為了班上注視的焦點，特別是梁晗親密攬着蘇安安的動作，雖然他的神情和動作都很坦蕩自然，但是架不住大家想歪呀。

是以原本喧鬧的班級，此時一片安靜，大家都默默注視着事态的發展。

胡麗雯在蘇安安面前表現的自信滿滿，但在梁晗面前她就有些心虛氣短。

“我什麽也沒有做，我現在要回位置上去了。”她剛才明明從梁晗的眼裏看到了警告，胡麗雯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但她也不确定梁晗到底聽了多少，她實在是很害怕這個有恃無恐的轉學生。

“你剛剛說了那麽多，也留下來聽其他人說說吧。”梁晗語氣輕諷，“不然還真委屈你了，陪在安安身旁當她的朋友了不是？”

梁晗不認識胡麗雯，也是第一天知道這人曾經是蘇安安的朋友，不過這種以貶低對方來維系關系的朋友，還不如沒有。

想到剛才胡麗雯說得話，梁晗心尖泛上些心疼，真是只笨蝸牛，被人這樣欺負了都不知道反抗。

當然更加可惡的還是眼前這個心理陰暗的女生，他只聽了一半就把胡麗雯的心思看透了，所以他才不喜歡女生，臉上是最溫柔的笑容，心裏卻是各種見不得人的心思。

梁晗松開蘇安安，安慰的摸了摸她額前的發，他在蘇安安耳邊溫柔說道：“放心，以後不會再有人說你是小偷了。”

蘇安安猛地擡起來了頭，梁晗的話是什麽意思？她還沒弄清楚梁晗話中的意圖，才發現梁晗不是一個人回得班級，教室外還站了一個女生，長發披肩，面容溫柔，是蔣怡。

她們被扯上關系太久了，明明她沒有做過，但是每次提到蔣怡後，蘇安安得到都是鄙視與指責，以至于她看到蔣怡的瞬間，竟然有些害怕的後退了一步。

“安安，好久不見了。”蔣怡柔聲說道，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胡麗雯離得近，她察覺到蘇安安的動作，眼裏閃過一絲鄙夷，要麽不做，要麽做了就不要怕被人指責，就蘇安安的膽子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得，竟然敢去偷蔣怡的随身聽。

不過當看到梁晗安撫的拍了拍肩膀，半點都沒有介意的模樣，胡麗雯手指握拳又低下了頭。

“小同桌別害怕，我在呢。還有她是來澄清誤會的。”梁晗說完，他的目光移向蔣怡。

“安安，我才知道你因為那件事情遭受了那麽多不好的事情，對你有這麽大的影響，對不起。”其實上次在操場上看到蘇安安被全班排斥的時候，她心裏就有些不好受，她和蘇安安不熟悉，但也是初中的同學，特別是知道同學們就是因為蘇安安偷竊來孤立她的，蔣怡的內心更加不安。

“蔣怡，”站在她身旁的梁晗似乎能給她無限的勇氣，蘇安安看向蔣怡，把她曾經解釋過的話又說了一次，“我真的沒有偷過你的随身聽，那是我哥哥讓我轉交給你的，我拿到它時，甚至不知道那個随身聽就是你的。”

蔣怡沒想到蘇安安的說詞裏會牽扯到葉家希，她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很快反應過來說道：“真的有些抱歉，當時找到随身聽後，因為有些驚訝所以沒想到那麽多。當時我應該更加謹慎一點的，”蔣怡看了梁晗一眼後，當着三班同學面，繼續說道，“其實現在想想，我那個随身聽都丢了好幾天，要是你真的有心，不可能會把它一直裝在書包裏。”

蘇安安驚訝的擡頭看向蔣怡，她眼裏有些濕潤，她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受，因為盜竊的事情她遭受了太多的欺負，她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蔣怡竟然願意站出來幫她澄清。

太難以置信了，一時之間她竟然有些茫然。

蔣怡看蘇安安眼裏含淚的模樣，也有些後悔，她當時沒想過追究蘇安安的責任，不論是不是她做的，她都打算原諒蘇安安，她完全沒想到這幾年蘇安安一直受到這件她都要忘記的事情的影響。

蔣怡微笑着抱了抱蘇安安：“我記得當時你也有一個粉色的随身聽吧，現在想想當初你也沒動機做這件事情。希望這個誤會解開的時間還不算晚吧。”

蘇安安咬着下唇，她忍住沒讓淚水流下來：“不晚，一點也不晚。”

蔣怡的視線在三班輕輕的繞了一圈，見他們大部分都接受了這個解釋，蔣怡也松了一口氣：“要上課了，我先會教室了，安安有空我們一起約出去玩吧。”

誰也沒想到梁晗缺了一節課後，會帶回這麽一個爆炸新聞，原來蘇安安沒有偷東西，這件事情就是一個誤會。畢竟事主都出來澄清了，而且當初大家之所以對蘇安安那麽排斥，其中有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蔣怡的人緣非常好，再加上有人推波助瀾，蘇安安就這樣徹底被孤立了。

只是原來他們怪錯人了嗎？原本只是向吃一吃瓜的學生，沒想到最後竟然吃到了自己身上。

三班的學生想到他們以蘇安安是小偷的借口，對蘇安安所做的一切，心裏都有些不自在。

幸好上課的預備鈴響起，把他們從尴尬的情緒中解救出來。

胡麗雯也想走，她從沒有想過這一切竟然只是一個誤會，那她剛才自矜自傲說得一番話，現在想想就像是笑話一樣。

這次梁晗沒攔胡麗雯，只是一雙黑眸輕輕的掃了胡麗雯的臉一眼，明明是沒有任何意味的眼神，胡麗雯卻覺得她所有心思都被梁晗看透了一般。

她的臉又紅又白，她埋着頭經過梁晗時，就聽到低沉的聲音響起：“你是嫉妒吧？”

馬上就要上課，教師裏很安靜，梁晗這句話說得很清楚，而對胡麗雯而言，梁晗的聲音不亞于一道驚雷。

“你——你在胡說什麽？”胡麗雯磕巴了一下，聲音陡然變得尖銳。

梁晗的手掌抵着蘇安安的肩膀，讓似乎被胡麗雯吓到的蘇安安坐回到座位上，他濃黑的眉梢輕輕一挑，是他俊朗的面容沾染上輕諷，他淡淡開口：“你知道我家的小同桌沒有你說得那麽差勁不是嗎？你知道你比不過她，所以才拼了命的貶低她，你就是嫉妒她比你好，比你受歡迎，所以才來挑撥我們的關系，不是嗎？”

“還有你說你是安安的朋友，但在她出事後，你卻從來沒有相信過她，這樣的關系，你一直說你是唯一願意接納安安的朋友，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他瞥了胡麗雯一眼，靠近一步，在胡麗雯驚慌的神情中，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我不打女生，但沒有下一次了。”

胡麗雯的臉像是被打翻的調色盤，梁晗的每一句話都戳中她心中不能言說的陰暗的想法，她想要反駁，卻找不出話來反駁。

對她就是嫉妒蘇安安，要是之前蘇安安老實忍受她曾經遭遇過的欺負，她的嫉妒心還沒有那麽強烈。

可是為什麽蘇安安都成了過街老鼠了，還有梁晗這麽耀眼的人維護她陪伴她。她已經不是聽到一個人說，蘇安安其實沒那麽差勁的話！

憑什麽！為什麽同樣遭遇的她，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蘇安安就應該一輩子自卑陰郁和她一起活在痛苦陰霾中！

沒人喜歡自己陰暗的心思被展露在人前，胡麗雯埋着頭卻感覺周圍都在看她，對她指指點點的，她漲紅了臉，心裏羞恥着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節課是美術課，對于七中的學生來說，相當于一節自習課。

美術老師走進教室，發現今天的課堂異常安靜時，還有些詫異，還專門走到貼課表的門邊仔細瞧了瞧，沒錯，确實是他上的美術課。

确認之後，美術老師才從容的走上講臺，高考不考美術，七中的藝術生比例很低，因此美術老師講得就是美術作品的常識與鑒賞。

坐在下面的學生，大部分埋頭做其他科的作業，美術老師也知道他們學業壓力大，也沒在意。

蘇安安臉皮薄，她總認為在美術課上寫其他科的作業，對于美術老師來說是一種失禮，因此她是班上少數幾個美術課也認真聽講的人。

只是這堂美術課，蘇安安聽得不是很認真。

她撕下一張便簽紙，在上面寫上話後，用寬大的校服做遮掩，手肘磨蹭到梁晗桌面上，離開時悄悄落下了一張小紙條。

蘇安安也知道上課傳紙條不對，但是她真得有很多話忍不住對梁晗說。心口的湧動難言的情緒，在漫長的失望中，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能洗去冤屈取回清白。

這麽多激動的情緒，她只想也只能對着梁晗傾訴。

梁晗中午沒吃飯，為了找蔣怡他離開教室後就去了11班教室，只是他去得有些晚，蔣怡已經走了。

不過，正好11班還有幾個人是原來蔣怡和蘇安安的同班同學，他找這些人仔細的了解清楚偷竊那件事的始末後。先是去了當初的初中部的老師，但是那時候教室裏沒有監控，而且也過去了這麽長時間，當初懷疑蘇安安的老師，都已經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所以梁晗什麽有用的東西都沒找到。

他知道昊子的腦子靈活，在微信裏把這件事對他一說。姜昊然就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讓當事人出來的澄清，并且從動機時間等方面否定蘇安安偷東西的可能性。

好多人都知道梁晗是從水巷轉來的，所以他在七中的名聲不好，像葉家希之類的好學生根本不願意搭理他，更不用說，和他一起回憶當年的事實還蘇安安一個清白。

梁晗也知道如果這些人不是真心出來作證，那麽根本沒有會相信蘇安安的清白。

所以還從沒有這麽憋屈過的梁晗，就靠着牆壁，守在11班的教室門外，等當年知道這件事的學生一個個回來，忍着脾氣耐心和氣問出當年事情的細節，并且說服這些人給蘇安安作證。

想在水巷混出點名氣不容易，梁晗他在水巷中學風生水起，不外乎就是因為他的能力強與骨頭硬。要是有人把現在梁晗的态度說出去，恐怕沒有人會信眼前這個和顏悅色放下身段的人是梁晗。

只是事情已經過去兩三年，好多細節他們都已經忘記，再說，在他們看來蘇安安偷東西不過是一件小事，他們哪有那個閑工夫去給蘇安安澄清。

沒有人答應梁晗。

梁晗就站在11班的教室門外，明亮的眼眸變得黑而沉，他一個人靜靜的望着樓下的操場，要是往常，他早就離開11班了，只是今天他的腳下就像生了根一樣，移不開腳步。

呵，讓他的小同桌痛苦難受了幾年的事情，在其他人眼裏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尖蔓延上來一股細碎的難受。

在所有人眼中，梁晗都是陽光的、爽朗的，行事張揚卻不屑于那些邪門歪道。梁晗偏頭看向那些一臉溫良端坐在教室裏上課的學生，他心裏第一次産生不那麽陽光的想法——

既然你們這麽冷漠不在意，只希望有一天發生在他小同桌身上的事情再這些人身上重演。

這個念頭極快的劃過的梁晗的腦海，這種陰暗的情緒還沒在他胸口蔓延開來，終于有一個人答應了他的請求，願意去幫蘇安安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