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楚哭了一整個上午了,陳老師實在沒辦法,只好出動白慶憶。他很快安頓好自己班的小孩,在小姑娘面前坐下,喊了聲小楚。她不應聲,只把頭深埋進臂彎,默默地流眼淚。看來是個很乖的小孩,哭都不出聲,一點都不打擾人。
白慶憶拿着一袋小糖果在她耳邊晃了晃,“你知道怪味豆嗎?”
“不……不知道。”
“是魔法世界的糖果,每一顆味道都不一樣,有臭雞蛋味,也有藍莓味,小楚要不要試一試?”
等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擡起頭,看見白老師坐在陽光之中,褐色的眼睛明亮剔透。他微笑時眼中有碎光,看得小楚整顆心憑空飄起,使她三歲這年,成為了顏狗。
第二天,小楚媽媽尴尬地拉住陳老師,問能不能給女兒換班。
抱着為祖國的幼兒教育事業添磚加瓦的偉大志向的陳老師,苦着臉說不能。事後和同事抱怨:“我有這麽差嗎?”
“白老師長得好看嘛……呃,我不是說你……”
不用解釋了,好聚好散。
開學一個月後,争奪白老師的貼紙已經成了春天幼兒園最激烈的賽事,連鑽洞和疊積木比賽都相形見绌。他的貼紙也沒什麽特別,就是一朵大紅花,花中一個:)微笑。白老師說十張貼紙能換一個願望,要什麽都可以。
小楚勤勤勉勉,每天晚上都要數一遍貼紙。啧啧,怎麽還是五個。
五張已經是全校最多,更何況小楚還不是白老師班的。老師逗她,問她有什麽願望,她說要和白老師約會,笑瘋了全校阿姨。
白老師把一個小男孩逮了個現行,他正從別人的作業本上摳貼紙。
十張貼紙換一次約會這種傳言,你一個小男孩竟然也?!
某日放學,小楚殷切地跑到隔壁班,把一把七彩小風車往白老師手中一塞,“這個能轉的,我做了好久!”
白老師謝過心靈手巧的小楚姑娘,把風車綁在了自行車上高興地騎回家。
任策看見白慶憶的新裝飾,張嘴吐出兩個字:“幼稚。”
欸,是不是還沒說過任策是誰?
白慶憶孤身一人在外,工資只夠租一間舊區的老房子,而舊區是犯罪的溫床。
七月的一個雨夜,白慶憶買完書回家,看見單元樓下躺着一個高大的男人。雨水沖開滿地猩紅,一切都是觸目驚心的熟悉。他蹲下身撥開男人的頭發,雙眼緊閉,盡是血污,還有氣。
白慶憶把他背回家中,沒有打120。畢竟他整個肩膀都是花的,非常社會。
他就是任策。
白慶憶不懂急救,一邊百度一邊學。大概因為下手小心又輕柔,沒太折騰這人,或是因為他的傷并不致命,而且本身體格強壯。第二天他就徐徐轉醒,守了一夜的白慶憶連忙給他遞上熱水。
任策沒有着急喝,雖然他喉嚨咳得快要幹裂了。
白老師與他警惕的目光對上,又看看他的大花臂,哦了一聲,放下水杯蹬蹬蹬地跑出了房間,不一會兒捧着一堆證件回來。
任策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張“春天幼兒園教師證”。接着聽他說:“我有名有姓有工作。你昨晚滿身血地躺在我家樓下,出于人道主義我把你帶回了家,沒有別的原因,當然也不會害你。”又把水杯往前一遞。
任策遲疑片刻,又仔細看了看教師證和白慶憶,确實是同一個人。
幼兒園老師……
他接過了水。
在撿回來的陌生人蘇醒後,正常人的第一個問題一般是:“你叫什麽名字?”
但是白慶憶第一句問的卻是:“你想喝玉米湯?還是白粥?”
他不想和這個人扯上太多關系,本來撿回一個帶傷的人不求醫不報警就很危險了,何必多生糾葛,問了名字感覺像多了一層關系,還是趕緊把他喂飽送走吧。
任策答非所問:“再給我一杯水。”
白慶憶照做,看見他急迫灌水的樣子,忍不住說道:“慢點喝,會嗆到的。”
他果然咳嗽起來。
白老師無奈地幫他順氣,“你看看,不聽話。”
一大老爺們,被這種寵溺的語氣罵不聽話,咳嗽得更厲害了。
白慶憶給他換藥,再次證明了他确實是個幼兒園老師。
啊?不然你以為哄一個花臂大佬“痛痛飛走”是正常職業的人會做的事嗎?
白老師也不想的。只是任策傷口太可怕,對待弱小,他總忍不住生出憐惜,所以才能連續兩年獲評為春天幼兒園最佳教師。
其實他非常适合做幼兒園老師,臉上就是大寫的溫柔兩個字。且因他長期在幼兒園工作,漸漸養出一種善良無害可信任的氣場,走在大街上非常容易被塞傳單、要求買花、施舍……以及任策熟絡地說再來一碗白粥。
任策喝完粥後,白慶憶把自己的手機給他,一邊收拾起碗筷:“我看你好像丢了手機,先用我的打給家人或者朋友?”
白慶憶的手機沒有設置密碼,桌面是一幅兒童畫,寫着“祝白老師天天開心!”
看見任策盯着手機,白老師高興地解釋道:“是我學校一個小朋友畫給我的。”
任策點了點頭,覺得這次最幸運不是躲開了孫辰的子彈,而是,是白慶憶撿到了他。
別多想,這不是愛情的開始。
摸爬滾打多年,坐到了這個位置,遇事當然是斟酌損益而不是體察感情。他覺得幸運,是因白慶憶心善,而心善的人好利用。
孫辰的人,應該還在找他。這個人處事謹慎,既然敢背叛自己,一定是有缜密的布置。任策需要時間把事情從頭捋起,也要養好傷,顯然白慶憶的住所,非常适合藏身。
白慶憶見他沒有要打電話的打算,心裏叫了一聲糟糕。他覺得這人要賴着不走了。
“白老師?我這麽稱呼你可以吧。”任策清了清喉嚨,“能讓我留多幾天嗎?錢不是問題。”
呵呵。
可就算早已預料到結果,白慶憶還是救了他。
到底是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