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天要開學了,白老師要采購開學禮物。任策将半張臉藏在口罩之後,跟着老師愉快地逛超市。這是他這個月來第一次出門,推着購物車哼着小曲,見白慶憶正把一大袋五顏六色的糖放進車裏,不禁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白老師回答:“魔法世界的怪味豆。”
任策提着大袋小袋往家走時,纏着白老師說他也要吃。白慶憶當然依着他,拆開一袋怪味豆,要他先猜猜是什麽味道。
“有什麽味道?”
白慶憶讀着包裝袋,“藍莓味、爛蘋果味、椰子味……哈哈哈,臭雞蛋味!”
“我不要吃這個。”
“你這麽不乖,肯定吃到臭雞蛋。”
“不可能!”
“打賭?”
“賭什麽?”
“以後水槽裏的所有碗!”
洗碗是人生大敵。
任策含住一顆怪味豆,白慶憶十分期待地問:“是什麽味道?”
他痛苦地吞咽,“臭雞蛋。”
消滅大敵,白慶憶很開心。
開學第一天回來,白老師的襯衫上都是淚漬。他感嘆說這是他帶過最能哭的一班,“我帶的所有糖果都被吃完了。”
任策咬着小布丁,“臭雞蛋也吃完了?”
“吃完了啊。哦對,小策快看!”白老師興奮地從背包裏拿出一只紙折的小船,“我第一天就收到禮物了!”
小楚送的,就是那個從早上哭到下午陳老師怎麽哄都不管用、白老師一出現就立刻不掉眼淚的顏狗小楚。追求男神的第一步是展示才華,她送只小紙船以示自己心靈手巧。
雖然三歲小孩折出來的紙船歪歪斜斜,白老師還是珍重地把它放進櫃子裏,裏面還有很多手工制品,都是小朋友做來送給他的。
任策看着他的背影。小朋友的感情是最純粹的。能收獲這麽多喜愛的白慶憶,在幼兒園裏到底是什麽樣的呢?
任策洗完碗,看見白老師端坐在飯桌上畫貼紙。滿桌的大紅花,他要在花心畫一個:)微笑。
任策高聲宣布:“我洗完碗了。”
“幹不幹淨?”
“當然,白老師要不要檢查?”
白慶憶還真進了廚房,出來的時候任策很自豪地問:“光潔如新,對吧?”
白老師撕下一張大紅花貼紙,往任策眉心一貼,笑着誇獎:
“對,小策好厲害。”
白老師很苦惱,起因是陳老師逗小楚,問她集齊十張貼紙後有什麽願望,她說要和白老師約會。但最苦惱的不是這個,而是流言傳開後,小朋友們瘋了似地搜集貼紙。那個從別人的作業本上摳貼紙的小男孩,在被沒收三張貼紙後,哭着保證不會再犯。
任策在飯桌上聽了白慶憶的煩惱,首先問的是:“要有小孩真集齊了十張貼紙,你會和她約會嗎?”
白慶憶想了想:“家長允許的話,就帶她出去玩一天。”
任策感覺微妙,白老師都還沒和他出去玩過。
發現自己想法的任大佬吓了一跳: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孩子氣?
為了證明自己,幾天後任策看見白慶憶自行車上的風車,張嘴吐出了兩個字:“幼稚。”轉身潇灑地上樓。
晚上任策說要看鬼片。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就是找個機會顯示自己的男子氣概。
當白慶憶把頭埋在他肩膀,害怕地問:“她她她走了沒?”的時候,任策發現,自己的收獲好像不止男子氣概。
兩人看完電影,任策小朋友覺得自己特別帥,全程保護白老師。神清氣爽地洗漱完。回房之前卻被白慶憶拉住了衣角,他睜着一對好看的眼睛,懇求道:“今晚能不能陪我?”
能能能!怎麽陪都能!脫衣服的那種也可以!
……幹!任策你滿腦子都裝着什麽龌龊東西!
什麽都沒發生。兩人規矩地睡在床的兩邊,手都沒碰到過。
那些第二天起床發現糾纏在一起的人,一定都是有意的!
星期日,白慶憶提議去爬山,原因是新鮮空氣對身體好。
說是爬山,其實只是市郊區的一座小山丘,爬到山頂不費多大勁。說起來那是夏日難得的好天氣,太陽溫暖不毒辣,風吹來清爽宜人。兩人躺在山頂的平石上,看天上白雲飄飄,聽風過樹葉沙沙作響。
任策忽然說:“白老師,我要離開幾天。”
“你是不是要去……”
“對,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
“不要殺人。”
任策爽快地答應了。孫辰雖然是個叛徒,可是殺人這件事,處理上來還是比較麻煩的。
他更喜歡廢了他。
“白老師,我也有一個請求。”
“好啊。”
“我想去你幼兒園看看。”
“能不能說不行?”
任策倏地坐起身,不滿地看着白慶憶:“你的要求我都答應了!”
白老師指了指他的大花臂,“你會吓壞我的學生。”
“我會穿外套!”
“春天幼兒園在鬧區,你就不怕人多眼雜,被你仇家發現啊?”
“我仇家會想到去幼兒園找我嗎?”
為什麽不會?任策小朋友。白慶憶翻了個身不看他,就算他相處起來多無害,怎麽說也是個黑幫老大,壞事一定做過不少,潛意識裏白老師不希望小朋友和他接觸,于是含糊其辭:“再說吧再說吧。”
任策哼了一聲,他一定要去。
“為什麽?”白慶憶撓着癢抱怨道,“你明明光着上身!蚊子為什麽只咬我!”
任策在藥櫃裏翻找,一邊幸災樂禍道:“因為你是好人啊,好人的血是香的,蚊子喜歡。”
“好人還得遭罪了?”
“怎麽不行?釋迦牟尼舍身飼虎聽過沒?——找到了,止癢就用XX皮炎平。”
“快點給我!”白老師自覺地把襯衫解開,“我好難受!”
任策心想這畫面這臺詞,都太糟糕了。
不過話說回來,白老師的皮膚真是……又白又嫩啊。
不對!任策!塗藥!塗藥!
口罩帽子墨鏡外套,裝備完畢的任策在春天幼兒園門口蹲點。他還是個小弟的時候,經常接蹲點恐吓人的生意,做得輕車熟路了。更何況幼兒園門口都是來接小孩放學的家長,人山人海,他躲在裏面根本不會被發現。
放學鐘聲一響起,任策就抖擻精神。很快白慶憶領着一隊小朋友到了校門口。他穿着一件淺藍色的圍裙,上面沾了各色顏料,手上拿着一個紙碟做成的面具,他的學生也是人手一個,應該是美術課的玩意。
有小朋友抱着他的大腿不想走,白老師彎身摸頭殺,指了指圍成一堆的家長,又溫柔地說了幾句話,他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轉頭另一個小女孩伸手要抱,小手圈着白老師的脖子,在耳邊說悄悄話,說得自己笑個不停。有個小男孩做了個蜘蛛俠的面具,手指模仿吐絲,要白老師快看,不停變換姿勢,感覺自己帥得一逼。
任策遠遠地看着白慶憶,頭一次心生感慨道:生活真好。
白老師送走了小朋友,回辦公室稍事整理後就離開了幼兒園。他今天沒有騎自行車,搭公交車上的班。從幼兒園去公車站,他一般都會走一條比較偏僻的捷徑,今天也是一樣,不過路上總覺得有誰在跟着他。他安慰自己:一個大男人,沒什麽好怕——!
下一秒他就被寬大的手掌捂住眼睛拉進窄巷,雙手高舉被按在牆上動彈不得。濕熱的呼吸落在耳邊,“打劫!”
白慶憶選擇明哲保身,“錢在我背包裏。”
“背包脫下!”
他麻利地把背包扔到了地上。
惡人繼續威脅:“我數到十,你才能睜眼!”
白慶憶連連點頭,聽到劫匪翻找背包的聲音,自己在心中還未默數十聲,就聽歹徒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這一笑他就認出來了,憤怒地睜開眼睛:“任策!”
一點都不乖!
任策手中拿着一個紙碟面具,繼續哈哈哈:“這什麽東西?好醜!”
紅紅黑黑的,眼睛鼻子都不在位置上,活像一只小怪獸的面具。
白慶憶不想理他,任策不依不饒,“這是什麽?是什麽?”
“美術課有小朋友想畫蜘蛛俠,結果畫成了這模樣,我就把我的和他換了。”白老師伸手,“還我!”
任策趕緊雙手恭敬奉上,小心地問:“你生氣了?”
“特別生氣!”他把怪獸面具暴力地戴在了任策臉上,“我不想看見你!”
蕭子鴻是這樣,任策也是這樣,幹這一行的都喜歡吓唬人嗎?!
任策嘿嘿傻笑,戴着面具探過來,“白老師,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白慶憶避開他,“又要試我信不信得過?”
“當然不是!”任策突然嚴肅起來。他這個人眼睛長得太銳利,平時對着白慶憶都是嬉皮笑臉,也看不出什麽,可一旦嚴肅起來,簡直完美诠釋目露兇光四個字。即便戴着個傻了吧唧的小怪獸面具,依然能定住人。天生的低音炮更是充滿威嚴,叫人一定得聽他說話:
“我是想讓你知道,以後遇到什麽事都不用讓步,因為你是任策的人。”
白慶憶想,任策這句話如果是對着女孩子說,可能會把人活活蘇暈,可對着他就……“不太合适吧?”
“有什麽不合适的?”
“花錢消災更可行。”
任策驕傲地說:“看來你是不知道‘任策’這個名字有多厲害了。”
求你了大哥,別戴着個傻逼面具誇自己厲害了。
白慶憶在等公交車的時候,被迫聽完了任策的光輝成就。說他學生時代曾拿着一把美工刀,把來收他保護費的學長吓得屁滾尿流,後來不讀書了到道上混,更是風生水起。“在X市,你只要報上任策的名字,誰都不敢招惹你。”
白慶憶心不在焉地望向遠方,嘴上敷衍:“佩服佩服。”
今晚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