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取經
裝着黑暗的地下宮殿中, 岩壁上閃着紅光的眼睛較之前的已經黯淡了不少。但在周圍黑暗中仍帶着一些光線。
而沿着岩壁過去，正中央處那團黑霧，仍存在那裏, 散發着微弱的氣息。
忽然, 黑霧中閃出了一片紅光，而後黑霧漸漸淡化, 而添了幾分淺紅。
“你來了。”沙啞的聲音響徹在整片空間裏。
細碎的腳步聲也随之出現，昏暗的空間中, 只看得見黑霧前面站着一道身影。
數息過後, 岩壁上的眼睛忽然變得明亮起來, 一只只閃着光芒。直至将這片地下宮殿給照亮。
與之變得清晰的，還有進來的那道身影。
孫悟空将金箍棒一邊插在地面，他面色冷漠地看着那團黑霧中。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實的, 見到了黑炎——僅是一團黑霧。
“吾以為，汝會與我在站一起，但你還是如當初那般，與他們站在一起。”
“即便化成了另一個人, 你還是初心不變。”
黑炎的聲音低了下來，它像是嘆了一道輕微的氣，而後它的聲音才繼續傳來。
“外面的那個世界, 現在的世界，你當真如此心喜？”
孫悟空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些，他眨了眨眼睛，然後一臉嚴肅道：“是。”
“吾說什麽都不行了, 現在的掌控已經在你的手裏了。”
黑霧晃動了一些，裏面的氣息也随之變得微弱了幾分。
Advertisement
“他們，要如何處置吾？”黑炎問道，但話音剛落下，它便直接笑了起來，“吾倒是沒忘，你我兩個，是共生的，即便你身上的靈魂有一半不屬于你自己的，但也掙脫不了你我之間的宿命。”
“又是永久的封印？”
孫悟空皺起眉頭，他歪着頭認真看着菩提，“你已不剩下什麽了，封不封印也無濟于事。”
“啊哈哈哈行者，汝背叛了吾。”
“不是。”孫悟空搖搖頭，臉上的神情仍是認真，“即便我現在無法記起先前的一切，但在你我之間各自不同的立場上，我們早就不屬于你我，又何談來的背叛之說。”
孫悟空勾起嘴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喜歡這裏，但你卻要毀去它，這也能說是你的背叛嗎？”
空間內沒有傳來聲音，久久過後，才傳來一道嘆息聲。
“汝現在，又是為何而來？”未等孫悟空說話，黑炎又繼續道，“啊，吾像是明白了。”
孫悟空：“……”
什麽？我還未說話。
話音剛落下，黑炎在的那團黑霧猛一下膨脹了起來。眼前只感覺到一陣風吹過，孫悟空後退幾步，待站穩之後，他擡頭看着已經變得與之前大了幾倍不止的黑炎。
孫悟空加大了拿着金箍棒的力道，暗暗提起了心，準備着随時迎着黑炎的什麽動作。
忽然黑霧中完全變成了那團只在夢境中見過的巨大火焰。
孫悟空的呼吸忽然一窒，心髒也加快跳動起來。所以這是黑炎？
還未理清楚什麽，岩壁上的眼睛也倏然齊刷刷沖向了那團火焰之中。剎那間，紅光将這片空間完全染成了紅色。
孫悟空眯着眼睛，抿緊嘴巴，心中的驚訝與警惕更是升了一個高度。
黑炎在做什麽？
一道聲響起來，孫悟空偏頭過去，待轉回臉來便看到了一團火焰正朝着他襲來。
但孫悟空的手腳忽然被禁锢了一般，半分動彈不得。
孫悟空睜着眼睛緊緊盯着火焰，但不見半分慌亂，這火焰中并未帶有什麽威脅之力，反而帶有幾分柔和。
火焰與自己相融合的一刻，孫悟空感覺到似乎有什麽熟悉的東西回到了自己的體內。全身變得輕飄飄的，有說不出的感覺。
耳邊是吹過的微風，這火焰居然也不見得熱，甚至還覺得有幾分清涼。
“汝不必說什麽，但吾仍是心有不甘。”
孫悟空睜開眼睛，滿目的紅光中，如記憶中的一般。
……
一場烏雲暴雨後，陽光又透着雲傾瀉下來。遠處近處的山峰也愈加青翠起來。
孫悟空扛着金箍棒，慢慢往回走。他皺着眉頭看着蹲在地上的豬八戒。
“師傅他們呢？”
豬八戒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抱着釘耙，笑呵呵對着孫悟空道。
“猴哥回來了，方才牛魔王他們來了，先帶師傅去到歇腳的地方了。”豬八戒撓撓頭，暫時還比較慫。
“猴哥，那我們……哎呀，猴哥等我！”
孫悟空手緊緊攥着金箍棒，面色平靜，眼底也是豪無一絲情緒波動，但腳下的步伐卻是加快了許多。
這個方向，這裏的氣息……
唐三藏他們便在不遠處，還有……夷行。
牛魔王站在變幻出來的屋子門口處，他一臉喜慶地朝着孫悟空揮揮手。
“賢弟！”
孫悟空收起金箍棒，對着牛魔王輕輕笑了笑。
“兄長。”
牛魔王：“……哎，賢弟。”
應了一聲，然後怔怔看着孫悟空越過自己直接走進屋裏。
哎呀，方才賢弟笑了？
牛魔王拉了後面跟來的豬八戒，湊近去低聲問了句，“方才賢弟做了什麽，怎麽那麽高興？”
豬八戒一臉迷茫，他拍開牛魔王的手，理了理衣服。
“誰知道啊。”
牛魔王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變得疑惑起來。他一清醒起來便看到夷行，然後便帶着唐三藏他們走出那片不安全的林裏。
不過是半天的功夫，總覺得賢弟哪裏不一樣了。
孫悟空停下腳步，他低頭看着地面，忽然覺得腳底有些發麻，甚至發抖走不了路。
心髒處也是跳得厲害，孫悟空擡手捂着胸口，心想着這心可能就要跳出來了。
“悟空？”唐三藏從身後出來，他笑呵呵走過來。
“方才牛魔王大王讓我們先出來，于是便留下八戒等你，等歇好了，我們再趕路吧。”
孫悟空點點頭，然後手收緊了，拳頭輕輕砸在胸口處。
“師傅。”
“嗯？為師看你也累着了，那快些去歇着，一會吃了齋飯便叫你。”唐三藏一臉慈愛看着孫悟空，說着輕輕推着他走進屋裏。
孫悟空：“！”
他回頭看着唐三藏善解人意地關上門。
熟悉的輕笑從身後傳來，孫悟空身體一僵，下意識地轉身過去。
夷行正端坐着，一臉笑意看着孫悟空。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孫悟空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
“方才。”
“哦。”孫悟空輕輕點頭，然後神态自若地走到夷行面前，低頭認真地打量着這個人。
方才心裏翻滾的情緒現在好像看到人的時候，瞬間又變得平靜下來了。
他與前世并沒有什麽兩樣，還是如當初一般，神情間總是帶着笑意。叫人即便有什麽苦惱，只要在他面前，便覺得心靜下來。
“我方才去見了黑炎。”
“嗯，菩提似乎與我說過。”
“師傅怎麽什麽事都同你說？”孫悟空失笑，低聲說了一句。
氣氛又變得寧靜下來，孫悟空眨着眼睛擡眼看着前面。他暗暗将自己的的情緒給抑制起來，好讓自己不要太失控。
“小五……”夷行還還未說完，自己便被眼前之人抱入懷中。
夷行：“……”
夷行失笑着擡手拍了拍身前之人，又稍微換了個較為舒坦的姿勢。
“怎麽了？”
孫悟空收緊雙手，然後才彎腰下來，将頭埋進夷行的脖頸間。
脖子上被熱氣環繞着，夷行臉上的神情一窒，随後又反應過來。他抽出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孫悟空的後背。
他正想說什麽，忽然耳邊處傳來了一道輕微的聲音。
“如意。”
夷行睜大眼睛，瞳孔微縮着。他眼底多了幾分不可思議，心髒好像停止跳動了一般。
周圍變得靜悄悄的。
懷裏的人動了動，将自己的頭更貼進自己一些。他又如方才一般輕聲叫了幾下。
夷行的腦袋自蘇醒以來，頭一回變得空白起來。這種感覺完全占據了自己的全身。
本以為自己會很自然地接受着喜悅，但真正的感覺到來時，他根本無法掌控。
孫悟空又輕笑了幾下，他擡手重重地拍了夷行的後背，嘴角上揚。
數息過後，夷行才冷靜下來，他抓緊孫悟空，然後将人從自己身上拉開。
他擡眼深深直視着孫悟空，見孫悟空隐隐有嬉皮笑臉般的趨勢，他直接擡手掐着孫悟空的臉。
“小五？”
“嗯，如意。”
夷行：“……”
為何偏偏記起來這個名字？
“你說當年太上老君将我的劍制成了金箍棒，取那個名字的時候，是如何想的？如意金箍棒？嗯？小如意？”
夷行：“……”
“你不是說過，僅有我知道你這個名字？為何老君會……”
孫悟空話還未說完，整個人便直接被翻倒到旁邊，他睜開眼睛，夷行的臉便出現在眼前。
“真好。”夷行捧着孫悟空的臉，抿緊嘴唇，手掌下的臉頰是活生生的。
孫悟空也沒了方才的調侃，他彎起眉眼，擡眼靜靜看着眼前之人。
确實好。
夷行低頭如方才孫悟空對自己的那樣，将頭埋進他的脖頸間。
“我很開心，小五。”
孫悟空勾起唇角，然後擡手輕輕拍着身上的人，閉上眼睛，細細感受着身邊熟悉的氣息。
散着淺色的光的光線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安靜的屋子平添了幾分溫暖與平和。
這種時光裏，每一分都是覺得感動，讓人一點都不舍得抛棄而永遠眷戀着。
門外忽然響起了聲音，倆人才從回憶中反應過來。
孫悟空仍是将雙手挂在夷行的脖子上，他對夷行使了一個眼神。
要不要理理？
“大師兄，吃飯了。”沙悟淨硬朗的聲音傳來。
孫悟空努努嘴巴，略微有些不滿。
夷行将孫悟空給拉起來，他拍着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兒，又順順臉上的毛毛。
“嗯……你可曾記得要去取經的？”
孫悟空點點頭。
“取經雖然路途遙遠，但也不過多少年，待将此次的事了結了，有什麽事什麽時候說不成？”
孫悟空：“……”
為何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這會夷行不應該是抱着自己說說話，回憶往事？
“雖然瞧了你幾百年，但這副模樣，我見着還是覺得……嗯……可愛。”夷行挑出了一個較為貼切的詞。
孫悟空：“……”
他面無表情地站起來，然後整理好衣服，便直接走到門口。
“你這回要同我一起去取經嗎？”
夷行背着雙手，慢悠悠走到孫悟空旁邊，輕輕點頭，“嗯。”
說完夷行的身影便慢慢變得虛無起來，而後變成一道流光，晃晃悠悠地飄進自己的手腕上。
孫悟空歪着頭看了一會兒，便彎起嘴角，心裏嘀咕着，他現在不是自己的器靈麽，怎麽老往自己身體裏鑽？
屋外正是唐三藏他們，唐三藏一臉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們，不忘囑咐着他們慢些吃，又一邊同牛魔王道謝。
孫悟空擡頭看着外面，碧藍的空中僅是飄着幾朵雲。但經清洗過後的藍天似乎比之前見過的還要幹淨一些。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然後彎起嘴角。
早點取經，早點修成正果。
“悟空，快些過來。”
孫悟空收回目光，而後朝着唐三藏走去，輕輕應了聲。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