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趙菡花了兩天時間, 把葉遠溪交代的事情全部辦妥了。

周五下午，潘明傑如約而至。

葉遠溪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只遞了份材料給他。

潘明傑拿到手裏看了看——《宣寧一小海洋考察一日游活動方案》。

“這是……？”他蹙眉問。

葉遠溪微微颔首：“就和你看到的封面上的字一樣, 這是這次活動的方案。”

潘明傑将方案擱在桌上：“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麽？”

葉遠溪微笑：“看過不就知道了。”

潘明傑有些不耐煩, 指尖磨了磨封面，似乎想起身離開。

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但他看到葉遠溪不動聲色地微笑看着他, 一臉“你要的答案都在裏面，看完你就懂了”的表情, 最終還是有些煩悶地抓了抓頭發, 翻開第一頁。

活動方案雖然有宣寧一小參與修改，但因為遠方傳媒是主辦單位，所以方案最終版還是由遠方傳媒出的, 也只蓋了他們的公章。

潘明傑一目十行地浏覽了一遍, 跳過那些不重要的部分，直奔後勤保障的內容。

這一次，他看得十分認真，幾乎是逐字逐句地讀下去, 帶着薄繭的手指劃過一行行文字，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他的眉心漸漸皺緊。

方案翻到了最後一頁，潘明傑擡起頭，正對上葉遠溪平靜注視他的目光。

潘明傑皺了皺眉：“這份方案只是你們的一面之詞，沒法說明任何事情。”

“對。”葉遠溪下巴微點，“就是因為我們手裏缺乏确鑿的證據，所以遲遲無法自證清白。”

潘明傑也是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 早已練就了一番察言觀色的好本事，葉遠溪一說這句話，他就知道接下去她要說什麽了。

他搶先開口堵了她的話：“你們怎麽做都與我無關，我和趙菡也說過，我只求結果。”

葉遠溪也不急，臉上依然是從容淡定的微笑：“其實我只是有個小小的請求，對潘先生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難道潘先生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受無妄之災，就不想早點查到事實真相嗎？”

潘明傑有一瞬間的猶豫。

葉遠溪又接着道：“而且，據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次食物中毒事件并不一定是場意外。”

不是意外，就是人禍。

潘明傑垂在身前的手倏然握緊。

“如果潘先生願意幫我這個忙，就把這份合同拍個照，然後上傳到班級群裏，就當作……”葉遠溪拖了個尾音，“是你來遠方傳媒的時候，不經意間拍到的。”

潘明傑垂眸看着桌上安靜躺着的活動方案，半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了拍照功能。

“今晚我就會上傳照片。”潘明傑收起手機，直視葉遠溪，“希望葉總也能加快進度，盡快給我們一個真相……真實的……真相。”

“好。”葉遠溪微笑着應下，“潘先生的幫忙，我銘記在心。如果以後還有機會合作，我必定會還了今天這份人情。”

商場上的話大多是逢場作戲，做不得真，潘明傑深知其中道理，因此只是聽了一耳朵，壓根沒過腦子，更沒往心裏去。

他起身告辭，趙菡送他到門口。

潘明傑腳步頓了頓，轉頭看着趙菡：“你們既沒有确鑿的證據，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怎麽就敢做這樣的事？”

要知道，現在主流媒體報道的口徑全部都是統一的，一看就是政府插手了。即便葉遠溪背後是葉氏集團，可也要賣政府三分面子，畢竟以後還是要繼續在宣寧市混下去的。

她現在這麽做，相當于直接挑戰了政府的權威。

潘明傑實在想不通，既然遠方傳媒已經攬下了責任，現在又為什麽要跳出來當這個刺頭。

這樣做，豈不是吃力不讨好，裏外不是人。

潘明傑的問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想要一個确定的答案。

趙菡看着他，認認真真地回道：“因為葉總過不了心裏那道坎，畢竟是五十多個孩子。而且知道得越多，背後的真相就越讓她心驚。”

趙菡說到這裏就止了話題，凡事點到為止即可，說得太明白了，反倒顯得有些做作，況且潘明傑也是個明白人，他聽得懂。

潘明傑果然點了點頭：“看來葉總也和我們一樣，莫名成了受害者。希望我做的事，能對你們有點幫助吧。”

趙菡心中一喜，被迫幫助和主動幫忙完全是兩個概念，潘明傑能有這樣的轉變，對他們來講是極為有利的，尤其是輿論造勢方面，還有什麽能比當事人說的話更讓人信服呢。

“多謝。”趙菡由衷地發出感謝。

潘明傑只是揮了揮手，就離開了。

趙菡回到葉遠溪辦公室，看着“莫名成了受害者”的葉遠溪端着手機，一副懷春少女的樣子，趙菡覺得自己的良心有點痛。

什麽“過不了心裏那道坎”，明明是過不了情人那道坎，見不得雲霏受一點點傷害和委屈。

葉遠溪回完雲霏的信息，擡頭看見趙菡等在辦公桌前，葉遠溪：“……”

“咳。”她別過頭，清了清嗓子，臉上又換上清冷不近人情的表情，“人送走了？”

“嗯。”趙菡說，“他好像轉變想法了，應該會願意幫我們一起澄清的。”

“好事。”葉遠溪右手撐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你幫我盯着點網上的新聞，一有潘明傑的動向，我們立刻同步發布這兩份檢測報告。”

葉遠溪約了雲霏下班去接她。

她早上看到趙菡從林娜那裏拷貝來的電子稿後，整個人就處于一種高度亢奮的狀态。

原來她的小媳婦并不是任人魚肉的小白兔。

吳筱用盡心思約她采訪，讓她誤會，她就算心裏對葉遠溪有芥蒂，但對外還是和葉遠溪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面對敵人，就要毫不留情地反擊，這是雲霏的底線。

她對吳筱沒有那些糾纏綿長的愛恨情仇，對雲霏而言，吳筱就是情敵、葉遠溪的競争對手、一個沒有道德和底線的陌生人。

雲霏向來愛憎分明，尤其還是面對吳筱這種惹人生厭的人。

同樣是生意人，吳筱和葉遠溪一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她能做到通篇采訪客觀寫實已經是極限了，不在文裏帶一波節奏，她都覺得對不起葉遠溪和自己的良心。

葉遠溪看着全文明裏暗裏給遠方傳媒打的廣告，通體舒暢。

中午休息的間隙，她又看了一遍采訪稿，硬是從字裏行間腦補了一出雲霏對她的誇獎和表白大戲。

她笑眯眯地拿出手機給雲霏發消息：【霏霏啊，下班我來接你。】

雲霏還處在讓葉遠溪“好好反省一下”的狀态中，對葉遠溪突如其來的熱情一時摸不着頭腦，她想了半天，回了一個标點符號：【？】

葉遠溪不能告訴她事實，可心裏的雀躍卻又像要滿溢出來，矛盾複雜的心情讓她發信息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之前忙公司的事，好幾天沒來接你了，很想你。】

雲霏抿了抿唇，飛快地回複道：【你就昨天沒來接我而已。】

葉遠溪：“……”

我太難了。

媳婦太耿直，不懂情趣。

她只能耐心回複：【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雲霏唇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起了些調皮的心思，手指在聊天界面又輸入一行字：【早上剛見過啊，還沒一日。】

葉遠溪看着信息，默默翻了個白眼。

我看你不是還沒一日，是最近松懈了，欠日了。

她磨着牙回她：【晚上洗幹淨了床上等我。】

雲霏：“……”

這個話題是怎麽跑偏的？怎麽某人突然就開始飙車。

不過雲霏也習慣了葉遠溪人前正經禁欲人後騷包的樣子，反正她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毫不掩飾的流氓形象。

雲霏自然不會讓她太得意：【你反省好了嗎？晚上是不是應該先交一份檢讨給我？】

葉遠溪看着雲霏的信息，才剛陷入抑郁，第二條信息又到了——

【哦對了，還得交代一下你們的過去，你對她到底懷着什麽樣的感情。】

葉遠溪：“……”我自閉了。

她恹恹地回了句：【晚上我做菜給你吃，求媳婦放過。】

雲霏笑得得意，自己總算贏了一次，葉遠溪的小辮子算是被她徹底抓住了。

她其實并不在乎葉遠溪最終會不會對她解釋，又會怎樣解釋。

畢竟真心只能用真心去感知，任何口頭上的語言都是無法替代的。

葉遠溪對她的心意，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相信她。

……

但葉遠溪好像并不這麽想。

十點過後，小區的路燈調低了亮度。

伴随着一戶戶人家的燈光熄滅，夜色漸深。

靜谧的空間總是容易讓人想入非非，進而想幹點什麽。

葉遠溪将雲霏的雙手扣在身後，柔軟的身體抵在卧室牆上，極盡溫柔地從她額頭吻到了耳垂。

幾日未曾有過歡愉，身體又變得極為敏感。

雲霏的心火一陣旺過一陣，直沖頭頂。

她忍不住嘤哼一聲，身體一顫，雙腿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