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貴妃的抱抱
從碼頭回來時候,一路上,徐迦寧還在想,為什麽會這樣?
她就像鬥敗了的大公雞,情緒低落,從來到這個世上,她發現除了對時代變遷的無力,她連續幾次在霍瀾庭的面前栽跟頭,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喜歡掌控一切。
他這個人,有點捉摸不透。
不過想必,他是為了讓她能做他抗争聯姻的擋箭牌,才故意演戲的吧!
在碼頭上,他那雙眸子一直看着她,她察覺到了,眼底還有戲谑,還有揶揄,還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她從利益角度想了下,蘇家那兩萬大洋,當然更重要。
但是,在拿到之前,她不要做什麽擋箭牌,這個山精,她總要扳回來一局的,是了,她要扳回來一局才行,在心底建設了一番,才順了口氣來。
霍瀾庭帶她出的門,回去的時候當然也要送她回來。
回來時候她坐了後面,只說有點不舒服,阖上眼睛不理他了,他也并未搭話。
不過他車速不快,還開着車窗,偶爾從鏡子當中瞥她一眼,唇邊都是笑意,車到寧安街前,慢慢停車,霍瀾庭先行下車,親自給她打開了車門。
徐迦寧似才睡醒,還揉了下眼,欣然下車:“謝謝七少。”
她穿着褲子,下車更容易一些,此時只想快點離開他身邊,一彎腰才站起來,發現自己被他圈在了他和車門當中。霍瀾庭一手車門,一手扶着車身,剛好把她圈住了!
兩個人距離太近,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淺淺氣息,徐迦寧下意識後仰,避開了些,有的時候肢體語言更能體現人心,霍瀾庭随後側身讓開,看着她目光複雜。
很明顯,她不喜歡他靠得太近。
徐迦寧以為他還要怎樣,沒想到這麽就讓開了,趕緊走出來兩步:“我得回去了,多謝霍少送我回來。”
這麽一會兒,從七少又變成了霍少。
霍瀾庭上前兩步,見她果然又往前走了,一副恨不得馬上走開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跟了她的身後:“送人送到家,這是男人應有的紳士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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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迦寧這時候心裏百轉千回,其實根本沒在意他在後面說什麽,走了蘇家門前,才站住了。出來的時候,蘇謹霖親自送出來的,看門的已經認識她了,連忙低頭,口稱小姐。
她回頭,冷不防人就在她背後,差點撞上。
當即後退,腳下高跟鞋一崴,一雙手臂立即扶住了她。
徐迦寧站穩了,霍瀾庭一低頭,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我現在有點好奇了,蘇老大應了你什麽好東西,你甘願走進這裏?還有你哥,他怎麽會答應的呢,真是奇怪。”
說着,後退一步,放開了她。
她以為她哥已經交底了,竟然沒有!
徐迦寧裝作沒聽懂,嗯了一聲,對他擺手笑道:“多謝霍少請我看電影,今天很開心,再見~”
看來,她擅于裝糊塗,霍瀾庭輕點着頭,也不在意,擺手示意她先進去。
徐迦寧随即轉身,走進了碧情園。
早有人在樓上看見她回來了,蹬蹬蹬下樓來迎,進園子沒走多遠,一個小丫頭就接到了她,前面引路,這小丫頭還是個多嘴多舌的。
“小姐可回來了,大少爺問過好幾次了。”
徐迦寧跟着她身後,東西園子的花圃都問了一遍,小丫頭知道的全都告訴了她,她順便将方位記清楚,不再多問,只低着頭走得飛快。回了東園廳堂當中,小丫頭只叫她一個人上去,她腳步也快,這就上了樓。
樓上廳中,蘇謹言坐了窗前的藤椅上面,看着窗外一動不動,除了他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他這會兒戴了眼鏡,面前的圓幾上面放着一堆文件之類的紙張,徐迦寧走了過來,拉開他對面的藤椅坐了下來。
仿佛才感覺到來人了,蘇謹言頓時回眸,見是她伸手摘掉了眼鏡:“回來了?”
徐迦寧坦然看着他:“蘇先生,我想我來這裏是為了你的祖母,也可以和你的家人一起過一段時日,但是我想,這是一時的,我們的合約當中,應該不包括去幫着你們讨好聯姻對象的,對吧?”
蘇謹言別開眼去,目光又落了窗外:“嗯。”
來的時候沒注意到窗外有什麽,這會兒坐下來了,順着他的目光這才看見,樓下的花圃當中,有兩個人。蘇夫人穿着花匠的肥大背帶衣褲,在園子裏坐着木凳上面。她捧着幾棵花苗,不知看着什麽十分專注。再仔細一看,原來地上有挖好的洞,也不知她指着那洞說了什麽,旁邊蹲着的男人從她手中拿走一棵花苗放進挖好的洞裏,然後掩上了泥土。
他也穿着衣褲,一顆一顆栽好了,又提起了一邊的水桶,挨個澆了水。
徐迦寧登時怔住,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守信。
蘇守信平了一會兒園子,在水桶當中洗了手,他仔細拿了帕子擦了手,将水桶遞給了園外的下人,才回頭看着蘇夫人。
她似有不滿,坐在園子當中不肯走。
他上前牽她手,她也甩開了。
不知說了什麽,蘇夫人就不起來,蘇守信蹲了她的面前,攏着她兩條腿,來回晃了晃。
他揚着臉,比如胡鬧的蘇夫人,更像個撒嬌的孩子。
晃了她的腿,又來牽她的手,晃了又晃,蘇夫人終于回頭,勉為其難站了起來,她擰着身子,好像還在別扭。蘇守信這回可拉住她手了,牽了人從一邊出了園子。
回來的時候,她有心事,走得又快,竟然沒注意到花圃當中有人,此時在樓上看着他們,徐迦寧心中莫名生出些複雜的情緒來。
許是她看得久了些,蘇謹言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在旁淡淡道:“我媽雖然不記得那些不好的事,但脾氣還是從前那樣的,她喜歡花花草草,整個碧情園的花花草草,當年都是我爸為了她栽下的。”
徐迦寧從來不懂情,在她們那個年代,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她嫁了皇帝,更不懂情愛。
後宮當中有争鬥,也有許多樂子,也曾看過大戲,可看着那些花前月下,情定三生的,她只覺可笑。
男人是什麽,情愛是什麽,都可笑得很。
從前,她一直覺得可笑,可此時看着樓下,那兩個人還牽着手,一步一步走遠,心底忽然也柔軟起來,她本就是為了兩萬大洋來的,對着蘇謹言,更無話說。
可他今日,卻不知怎的,對着她嘆息起來:“真希望,這園子裏的花花草草裏都有神靈,保佑她一世平安喜樂。”
天底下的孩子對自己的父母,多有依賴。
可她沒有,她爹娘眼中,她就是權勢,是徐家的依靠,至于她是疼是痛,她們似從不在意。徐迦寧唯一覺得有些愧疚的,就是她的祖母。
祖母在世時候,待她極好。
進宮之前,還抱了她一抱。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忽然想起了從前許多事,今時今日已無人再能那樣抱她,徐迦寧站了起來,揮去心中雜念,抱臂,因着心情不好口氣也不大好了:“霍瀾庭是不是蘇家的內定女婿,其實我不關心,他如果再來找我,恕不奉陪。”
蘇謹言一手搭在椅背上,回身靠了靠,他直直看進她的眼,似看出她的不耐來,今日壽宴上面,差點出了狀況,是他未意料到的。
蘇謹霖推着老太太出現,不知是老太太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他看着徐迦寧,目光沉沉:“老太太剩下的這些日子,蘇謹霖若要得了蘇家,那麽誰來支付你兩萬大洋?只怕到時候你被牽連進來,也難脫身。”
雖然是之前想到了的,但是卻不知這麽快就攤到了明面上來講,徐迦寧回眸,也是冷目相對:“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蘇唯了,這個時候我要走,你也不好交代吧?莫要拿錢威脅我,蘇謹霖若是得了蘇家,那我自然也能從他那要出錢來,我這個人吧,不喜歡別人欠我的,如果蘇先生肯合作,萬事都有商量,如果非要故意激怒我,那我脾氣不好,多半是寧可玉碎瓦不全,誰也得不到好。”
她若能輕易怕了,那就怪了。
窗外那兩個人已經走遠,東園現在還風平浪靜,蘇謹言目光流轉,也站了起來:“好,各退一步,不能讓霍瀾庭和蘇婉結婚,我看他也無意,若是來找你,你能拖延些時日就好。”
徐迦寧直接了當:“再加倆萬。”
簡直是獅子大開口,蘇謹言眉峰微動,不過他還是一口應下來了:“好。”
她這個時候,哪裏能輕易信他,兩步走了他的面前,兩手放下來又插進了口袋裏。
窗外夕陽西下,紅霞初露,徐迦寧微一揚眉,繼續得寸進尺:“我不信你,那先付一半,送到我哥哥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