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盲妓1
看着自己曾經機靈好學的小徒被雪秉臣徹底養廢成這樣,燭月欲哭無淚。
前世他幾乎付出生命的代價才從神殿中搶回雪姝。之後她身子就弱不禁風,這會兒夜風帶來陣陣涼意,燭月恐怕她再受寒連忙抱起飛回山寨。
淩威提着燈籠正在路上找,燭月喊他一聲,又把雪姝抱回卧室,洗了條溫熱的毛巾,給她擦拭了手腳。不理淩威不滿地瞪他,把雪姝略抱起些,外衣脫下蓋好被子,坐在床邊拉着她的手嘴角弧度越來越大。
睡夢中的神情跟前世昏睡時一模一樣,雖然頑劣了些,依舊是他心頭的無價寶。
淩威眉毛挑着詢問道:“上師要住下嗎住下的話,淩威得罪了要記錄在冊的。”
燭月噗嗤笑了,這憨貨前世礙于他家姑娘尊重自己如君父一般,可是不敢這樣同自己講話的。
燭月站起身告辭,淩威和淩遠只得恭恭敬敬把他送出院外,哥倆輪流住在姑娘的外間屋上夜,今晚淩遠當值,淩威去院裏的廂房躺下,輾轉反側睡不着。
岚二爺在院門那伸長了脖子,像被人揪住的大鵝,看見燭月笑說:“惦記了上師一晚上,可回來了。”
燭月一看岚二爺氣兒就不順,一言不發洗漱了倒頭就睡。
用了早飯燭月拉起雪姝就要下山買指甲套去,他見淩威和淩遠要跟着,示意自己完全有能力保護好雪姝,讓他們哥倆忙自己的事去,若是實在無聊,留意一下天王寨的軒轅二蛋,那小子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一到了街上,雪姝又露出貪婪而頑皮的神色。先買上兩串冰糖葫蘆,張嘴咬下一顆紅得喜人的山楂,回頭招呼燭月也嘗嘗,還客氣地問:“大叔,你覺得味道如何?”
燭月又不能說因為他前世中蠱毒忌口,兩輩子都不吃生冷酸辣的食物,只得硬着頭皮往下咽,這糖葫蘆是雪姝這輩子送得第一件禮物給他。
緊接着路過打把勢賣藝的攤場,聽着賣大力丸的吹的吐沫星子亂飛,她也買上兩顆嘗嘗。
反正吃不死人的藥都是好藥,雪姝大方的緊,凡是買來吃的,都會遞給燭月一份,他還得耐着性子道謝接過一一咽下。
他真懷疑雪姝這輩子長了兩幅腸胃,撐得他快走不動了,雪姝依舊在路邊攤位上吃馄饨。草原不容易吃到魚蝦,見她喜歡吃那蝦餃,燭月暗自留心,打算多買些活蝦讓她一次吃個飽。
感覺要吃吐了的燭月指着賣首飾的地兒建議道:“我們去那邊看看有沒有指甲套。”這才擺脫了美食對雪姝的誘惑。
還沒等慶幸自己這次跟上了小姑娘的思維,雪姝又開始買玉镯子。丫頭雖小,她的小金庫可是夠大,金銀寶石首飾她早就玩夠了,這一會兒的空,光玉镯子就買了七八個。
好像青年男女是傳遞個玉佩玉簪做為定情信物的,燭月剛想挑揀個鴛鴦佩什麽的,瘋丫頭又朝對面鋪子跑去,他只得快步跟上,幫着她提起已經沉重的包袱。
從首飾店扛出一個滿滿當當的包裹,惹得街市上的人面面相觑,巡防營的士兵審視地看了一眼這倆人,鋪子裏掌櫃的跟到門口還鞠躬呢:“大爺和小姐常來。”
知道這是財神不是劫匪,士兵的眼裏多了看財主的羨慕。
雪姝瘋狂掃蕩了街市之後,帶着燭月去了百卉樓跟她唯一的閨蜜漪瀾炫耀一下戰果。
一上二樓就見沁兒姑娘跪在漪瀾的門口邊哭邊磕頭。
雪姝有些奇怪地問:“都是姐妹,你幹嘛虐沁兒?”
可雪姝到了門口發現一地碎瓷片兒,漪瀾雙手掐腰眉毛立着,臉色煞白。
她連忙去拽沁兒起來:“起來說,姐姐給你讨個情,憑是什麽錯處,咱們樓院裏可不許作踐姐妹們。”
沁兒又給雪姝磕頭:“求求雪姐姐和漪瀾姐姐,救救我那可憐的妹妹吧。”
雪姝一臉懵,漪瀾從房裏出來破口大罵:“流氓,禽獸,卑鄙,無恥,下流!老娘還是第一次聽說盲妓!”
雪姝也差異地問:“是盲女走投無路出賣皮肉過活?”
漪瀾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是好好的姑娘給眼睛弄瞎了去接客。”
雪姝氣得一拳打到了門框上。當然了,憑她的本事門框紋絲不動,她的小手滲出了血。
燭月對她俠肝義膽的品性點頭稱贊,總算一顆心放在肚裏。他的雪姝,也僅僅是頑劣些罷了。
曾經的小徒或是與人鬥狠,或是與人為善,公道始終在心中。雖然她祭司法杖下亡魂無數,可絕無冤屈之鬼。他甚至埋怨雪秉臣強行封印她的記憶,讓好好的一個快意恩仇的女孩,淪落成了廢柴模樣。
雪姝一把拽起沁兒說道:“你知道你妹妹的下落嗎?姐姐出錢先買她出來治眼睛。”
沁兒抹着眼淚哭道:“漪瀾姐姐一聽說就拿了銀票去贖,可那該死的刁媽媽恨咱們百卉樓搶了她們的生意,不但不肯,沒短了把我妹妹賣給變态的客人。雪姑娘是菩薩心,盲妓的眼睛是被挖出安上假眼的,根本就無藥可醫。”
沁兒哭得要斷了氣兒,雪姝把她緊緊抱在懷裏,陪着她一起掉了會兒眼淚,片刻咬牙道:“她們怕是忘了姑奶奶是做什麽的了,既然不肯賣,那就去搶。”
漪瀾也把嘴唇咬得青紫:“這個該死的燕國是允許青樓楚館合法經營的,做這行的姑娘哪有心甘情願供人玩/弄的?一百個青樓女子裏,九十九個都是被逼,被賣,被拐來的!這也就罷了,還把好好的女孩子弄殘廢了,下了藥賣給變态客人,簡直令人發指!老娘大不了不幹了,這就搶了豔紅樓,捕快若是追究我就帶着姐妹們跟你做土匪去!”
沖動之下這倆姑娘商議今晚就闖豔紅樓救人,雪姝知道自己這兩下子不怎麽樣,命人騎快馬給威爺和遠爺送信去,把能打的兄弟姐妹集合起來助陣。
燭月把這種尋常人的打鬧看成孩子過家家,見雪姝義憤填膺之後,親自去查看了豔紅樓的外圍,同漪瀾還畫了簡單的作戰圖。
百卉樓的姑娘們暗戳戳地興奮,她們正如漪瀾所說,每個人都是被迫成了下賤的青樓女子,也從來就沒有誰把她們當人看過。
所謂才子仰慕她們才情相貌,一擲千金的多,恩客有幾人?年老色衰之後只能孤獨的死去,或是被賤賣做個外宅都算好命。
雪姝自以為萬事俱備只欠出征,送信的那個大茶壺也回來禀明雪姝威爺知道了,領着人馬傍晚入城包圍豔紅樓,讓姑娘盡管放心。
燭月連個占蔔吉兇都覺得沒有必要,無非是雪姝一時興起去砸個青樓,他只管閉目養神,待她鬧夠了再把她平安帶回即可。
信奉生活要有儀式感的漪瀾命幾個手巧的姐妹趕制了一面戰旗舉了起來,只是這群姑娘一時之間能想到的繡花樣子無非是花呀朵呀什麽的。一面紅綢底兒繡着白牡丹芍藥等七八種花樣的戰旗開路,百卉樓裏保護女人們安全的七八護衛全體出動,各自舉着頂門杠,燒火棍的後廚婦人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隊伍的最後。
到了豔紅樓附近并沒有見到援軍淩威和淩遠,那個送信大茶壺笑說:“威爺說了姑娘只管打,橫豎有他呢。”
雪姝對淩威和淩遠的忠誠毫不懷疑,拿出大将軍揮斥方遒的氣勢一晃手裏不倫不類的旗杆大喊一聲:“沖呀!”
提着擀面杖的漪瀾和各式奇怪武器的男男女女奮勇地沖進了豔紅樓。
深知雪姝長在賀部,無非是草原人對戰打砸搶燒那一套肯定是娴熟,他要是緊緊跟着難免出言阻攔惹她厭煩,索性先去買些點心回來,等她鬧夠了,準保嚷肚子餓。
待燭月繞了一條街給雪姝買了點心提在手裏趕到的時候發現豔紅樓今晚并沒有正常營業,他立刻察覺有詐迅速闖了進去。
果然一樓大廳裏數十打手已經把自家的勇士打得東倒西歪,被擒的無數。
僅僅剩下雪姝揮舞着那個旗子已經爛了的旗杆還在和人拼殺。
見雪姝越戰越勇,燭月祭出個隐身符到了她身邊悄聲指揮道:“踢左前後腰,旗杆子紮右後的眼珠……”
原本全憑蠻力的雪姝招式有了章法,憑着一個旗杆子逼得那些打手連連敗退。
這丫頭見自己以一敵百竟然臭不要臉地覺得她這就天下無敵了,小聲說:“大叔你別露面,看我揍得他們滿地找牙。”
燭月以為她玩高興了自己出面收拾了也就罷了,可她要指望着拳腳打這些人?怕是得前世的她才行。
不好違背她的意願,燭月小聲在她耳邊傳授咒語,示意她指那群兇徒。
雪姝興奮地大叫道:“洗澡水駕到。”
可順着她的指尖冒出的是一縷青煙,伴随着七八團淺藍色的小火球打在他們身上,頓時這群人鬼哭狼嚎大叫有妖怪。
雪姝一臉懵地問:“大叔,不是水火相克嗎?”
燭月耐心解釋說:“曾經有位姑娘就是修煉了水火兩系法術,是除了我之外世間法術最高的人。”
現學現賣的雪姝把豔紅樓砸了個亂七八糟之後一把火燒得煙霧缭繞,樓上樓下搜幹淨了別說老鸨子,連姑娘都沒見一個。
街上哨子串鑼齊響,大喊着拿山匪。燭月不理雪姝依舊逼問打手們那些盲妓的下落,直接現身一把把雪姝扛在肩膀上,領着随雪姝出征的勇士躲避巡防營官軍的抓捕,直接帶出了都城。
漪瀾挑揀了最瘦小的一個打手嘴裏塞了塊抹布算作俘虜帶出來。等到了安全地方繼續審訊。
得知自家青樓裏那個大茶壺竟然是豔紅樓的眼線,雪姝擔心淩威和淩遠的安危,一定要回城尋找。
燭月執意帶衆人先回山寨問問留守的兄弟姐們再做計較,倆人争持起來,燭月深知雪姝的任性,還是簡單粗暴管用,一把扛起帶頭往山寨跑。
到了寨門的時候淩威和淩遠也滿頭大汗跑了回來,這兩個小子竟然還易了容貌。淩威扮作西域那邊來的大胡子客商,淩遠裝出吳越那邊脂粉販子,一身的香味兒混合了臭汗實在嗆人。
見了雪姝悲憤道:“淩威愧對姑娘,岚二爺和其他兄弟被官府的人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