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敗家子逼走親兄弟,愣女婿炮轟老丈人

第五代曹國公無心插柳柳成蔭,本希望獨女能過上安逸平淡的小日子,沒曾想女兒成了金陵城地位最顯赫的诰命夫人。不過事無求全,曹國公養了個旺夫的好女兒,卻生了一個專職向他讨債的混賬兒子李天意,偏偏這個兒子是嫡長子,十八歲就請封了世子。曹國公在時,尚能彈壓的住,待曹國公去世,世子繼承了爵位,就立馬顯出原型,昏聩無能,膽小如鼠,心胸狹窄,嫉賢妒能,貪財好色,幾乎是完美的遺傳了第二代曹國公李景隆所有的個性,簡直就是李景隆投胎轉世啊!

很快,李景隆,不,是李天意以驚人的速度将他爹在軍中幾十年的積累摧古拉朽似的毀的一幹二淨,被灰溜溜趕回南京了,堪稱敗家子中的戰鬥機。親妹子、當時的魏國公夫人李天淑——也就是現在的魏國公太夫人多次回娘家勸親哥哥改邪歸正,連十五歲的幼弟李天仁都跪地祈求哥哥莫要再糊塗了,督促哥哥走向像姐夫魏國公那樣重振家業的正道。

李天意要是聽勸,他就不是李景隆在世了,對妹子出言不遜、借着酒興将妹夫魏國公打傷;李天仁上前拉架,向姐夫賠禮道歉,他反而譏笑弟弟是僞君子,看着他一直生不出兒子,整日裝模作樣當好人,其實是找機會害死他,謀奪曹國公世代罔替的爵位!

這下給兄妹和兄弟感情判了斬立決!李天淑氣得給了哥哥一耳光,發誓此生永不踏進曹國公府半步,和相公回瞻園去了;李天仁心灰意冷,收拾收拾離家出走了。三十年後李天意毫不意外的死于酒色(話說這樣糟蹋自己居然還活了那麽久真是對不起啊),嫡長子承爵,一切塵埃落定,李天仁才帶着兒子回國公府拜祭親哥哥。

這三十年裏,李天仁做游商,娶的也是商人之女,妻子已經去世,畢生只有一子,從未考慮再娶,此子走的是科舉這條路,李天淑很是喜歡這個侄兒,為他捐了監生,在國子監讀書,侄兒也很争氣,秋闱春闱喜報連連,最終中了三甲同進士,有姑父魏國公做靠山,侄兒官運亨通,最高做到了順天府尹,可惜四十歲時一病去了,留下李賢君這個獨女。侄兒臨死前曾經寫信給太夫人這個姑母,請她照顧女兒,太夫人立刻派人去京城接侄孫女,憐她父母雙亡,平日裏愛若珍寶,一絲委屈都不肯讓她受着,這李賢君也不像某些人那樣持寵而嬌(沈今竹:是在說我嗎?),她性子溫潤平和,瞻園上下都很喜歡她。

李賢君身世和沈今竹有些相似——母親都是難産而亡。福嬷嬷向沈今竹說過李賢君身世,李賢君也通過太夫人知道沈今竹,所以兩人今日雖然初次見面,卻有種莫名的心心相惜之感。

太夫人要李賢君引見瞻園諸位姑娘,李賢君親親熱熱的牽着她的手,按照輩分和年齡逐個介紹。說起家族繁盛,一個重要的指标就是繁殖能力和存活率,瞻園四房人口,四代同堂,今日在涼棚裏有欲說還羞的待嫁熟女、卻把青梅嗅的豆蔻少女、也有玉雪可愛三四歲的小姑娘。

瞻園老祖宗徐達是鳳陽鄉下農夫,不過經過好幾代美貌基因的改良,加上養尊處優的生活,瞻園的姑娘們個個是貌美自不必說。

先是三小姐徐碧若,十六歲,魏國公夫人的幺女,據說正在說親事,齊腰長發已經可以梳成任何一種發髻了,和這群才留頭或者還是光頭的小妹妹、小侄女們說不到一處去,方才向沈佩蘭行禮後,就一直坐在藤椅上繡帕子,和沈今竹照面,她誇贊道:“表妹這雙眼睛長的好,亮若星辰,正巧我今日繡了帕子,正是一叢竹子呢,這是老天要逼着我把這帕子做見面禮送給表妹麽?哎呀,這如何是好?今夏我手裏就這麽一件繡品,送給表妹,我拿什麽給教養嬷嬷交差去?”

徐碧若一番話讓沈今竹有知己之感:原來公府小姐也有不喜歡繡花的呢,頓時對徐碧若先生好感,激動之餘,忘記了沈佩蘭的教誨,脫口而出道:“我有一匣子帕子呢,這個表姐自己留着交差吧。”

哄!這群姑娘們又笑起來,太夫人也莞爾道:“都是快說親的大姑娘了,還捉弄表妹,三丫頭,你該不該罰。”

徐碧若笑道:“罰得罰得,這個表妹性格直爽,我甚是喜歡,祖母說罰我什麽好?什麽都行,這帕子要留着。”

清風徐徐,将涼棚裏的笑聲帶的很遠,太夫人笑指着徐碧若的腰間:“這個你可舍得?”

衆人目光都瞧着她腰間挂着的銀鎏金镂空花鳥球形香熏,胭脂堆裏有一個看似年齡和沈今竹相仿的女孩揶揄道:“三姐姐,這是你最喜歡的香薰球呢,據說還是唐朝的古物,真舍得給?”

“這有什麽不舍得,正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徐碧若解開銀鏈子,将香囊親手系在沈今竹的腰間,“今竹表妹對我的脾氣,我就樂意給她。”

沈今竹方才失言,有些懊悔,這會子又得了這麽貴重的禮物——其實皇宮她都小住過,什麽珍寶沒見過?關鍵是福嬷嬷講過,平輩之間是不需要用送見面禮的,這徐碧若送的唐朝古香薰球,到底要還是不要?不要,推來讓去尴尬,小家子氣;就這樣大刺刺接了,會不會顯得眼皮淺?頓時覺得頭疼:好麻煩啊,能不能像以前那樣,祖母挑眉我就接着,祖母眨眼睛我就推了,根本不用自己想。嗚嗚,祖母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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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佩蘭上前解圍道:“你們表姐妹一見如故,莫要拘禮了。”這便是要沈今竹收下。

徐碧若好像也意識到沈今竹為難,她笑嘻嘻的說道:“香薰球也不是白給的,我瞧着表妹身上像披帛的雲肩好看的緊,等不急針線房上做新的了,這雲肩送我可好?”

沈今竹忙取了雲肩,踮着腳尖親手将雲肩挂在徐碧若的脖子上,徐壁若美滋滋的摸着垂下到小腿的飄帶,走到太夫人跟前轉一圈,“你們說說,吾與表妹孰美?”

恰好沈今竹最近也讀過《戰國策》鄒忌諷秦王納谏一篇,鄒忌高八尺,自負模樣俊美,聽說城北徐公更美,于是問妻妾、問門客誰更美,答案當然是他比徐公美,鄒忌以此為例子勸谏秦王莫要偏聽偏信,應該廣開言路,多聽逆耳之音。

她雖不像中過南直隸解元的父親那樣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記性也算是不錯了,聽徐碧若如此問,想着恰好徐碧若也姓徐,正好替換城北徐公,便随口答道:“君美甚,吾何能及徐姐姐也!”

哄!涼棚內笑聲彼起彼伏,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孩子,即便是方才徐碧若那句“孰美”沒反應過來,沈今竹接上的這句大家就都明白了,只有那三四歲還沒開蒙讀書的小女孩面面相觑,不知大家所笑何事。太夫人樂的直敲身邊的黃花梨炕幾,“果然是一見如故,這都能想到一處去,以後更加和睦了。”

沈今竹有種他鄉遇故知之感,心情大好,誠惶誠恐之意全消,接下來和其他女孩們相認中規中矩,沒有出什麽小插曲。

李賢君介紹完徐壁若之後,就是寄居在瞻園的吳敏,年方十歲,據福嬷嬷所講,吳敏的母親是國公府嫡長女、徐碧若的親大姐,嫁給靖海侯世子,将來妥妥的靖海侯夫人。可惜世子夫人生了吳敏吳讷一雙兒女後一病去了;靖海侯世子再娶,據說吳敏吳讷姐弟兩個和繼母關系很不好。

姐弟倆個和沈家的雙胞胎敏哥兒和讷哥兒重名,因此沈今竹影響深刻,當福嬷嬷講到這裏,沈今竹在京城和繼母也經常鬧呢,不禁更加好奇了,問道:“怎麽個不好法?”

福嬷嬷嗫嚅片刻,還是說出實情:“兩年前,吳敏才八歲呢,借着去廟裏閉門給去世的大姑太太抄經書,帶着六歲的弟弟,還有大姑奶奶的陪房等人偷偷從泉州府的晉江縣登船到南京!”

當時沈今竹的第一反應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原來這世上還真有和她一模一樣不堪忍受繼母,千裏之外偷跑的,而且都選擇坐船!

靖海侯世子知道消息,連忙驅船來追,雖說晚了一日,但世子的船快啊,從晉江一氣追到南京,來勢兇猛,當時南京水軍還以為是倭寇追商船,急報給守備南京的魏國公,此前倭寇在東南沿海活動猖獗,但從不敢來南京,魏國公急忙召集水軍迎戰,兩軍在海上對壘,才知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

吳敏吳讷姐弟兩個從租借的商船到了外祖父魏國公的戰船,哭訴繼母如何如何不好,家人被蒙蔽雲雲,魏國公氣的七竅生煙,差點沒當場開炮把女婿靖海侯世子的船給炸飛了。

偏偏靖海侯世子是個愣小子,明知事情鬧大了,卻不肯做低伏小給魏國公賠罪,反而氣急敗壞叫兒女趕緊和他回晉江侯府去,一口一個“逆女”、“小畜生”不聽話,回去如何懲罰雲雲。

随父出戰的五少爺徐棟那年才十五,年輕氣盛,尚未婚配,見外甥們哭成小淚人兒,父親氣的臉色發白,一時怒火攻心,一炮轟斷了靖海侯世子的副帆,差點将世子的頭當場開瓢!

須知福建水師和南京水師本來因軍功、軍饷等事情積怨良久,見少主受傷,手下又是憤怒、又是害怕回去不好和靖海侯交代,幹脆下令打了一炮以換以顏色。炮手當然不敢瞄準,這一炮自然打在了海上。

大人倒罷了,吳敏吳讷兩個孩子那裏見過這個場面?可憐姐弟兩個相擁而泣道:“父親要打死我們,嗚嗚,父親不要我們了。”

卧槽這是女婿還是倭寇?這下連魏國公都不能忍了!下令炮手還擊,兩軍在海上隔空對轟,炮彈全都打在海裏,無數魚蝦躺槍命喪當場,魂入龍宮,最後福州水師彈盡,灰溜溜走了。

原本魏國公是要将大女兒的靈位棺椁從晉江運回南京家族墓地鐘山安葬,将外孫女和外孫改為徐姓,從此和靖海侯府反目成仇的。後來靖海侯親自帶着世子來南京負荊請罪,并請了南京守備太監懷忠說和,兩家算是握手言和,只是以後關系冷淡,不如從前,吳敏吳讷一直留在瞻園,靖海侯時常派人來接,魏國公夫人只是不肯放人。

兄妹倆一住就是兩年,晉江靖海侯府那邊幾乎每月都有船來送東西,每次都裝滿整個船艙,有姐弟倆的,也有送給瞻園諸人的,魏國公夫人也從未松口。

沈今竹初見吳敏時,吳敏正用衣袖掩唇而笑,還學着她的話,說:“君美甚,吾何能及徐姐姐也!今竹表姨真是個妙人,以後經常找我玩兒。”

談笑風生的,絲毫不見眼底有陰霾,仿佛兩年前外祖父和父親在海上互毆之事不存在,沈今竹很是佩服,忙說道:“我比你小呢,表姨萬萬不敢應的,以後叫我名字就行。”

這又不是自家一畝三分地,烏衣巷比沈今竹大兩歲的沈芳菊叫她姑姑,但在瞻園這複雜的親戚關系還是直接叫名字吧,何況吳敏方才和李賢君說話時,也是直呼其名。

吳敏過後,便是徐碧華,這徐碧華是二房的嫡女,徐二爺在福州水師提督府任右提督,二房很少回南京,連孩子們的排行都是單獨的,比如嫡長女徐碧華在福州時都叫大小姐,被送到瞻園陪伴太夫人,替徐二爺夫婦盡孝道。瞻園根據她的年齡改口叫四小姐。

據福嬷嬷講,晉江和福州并不太遠,靖海侯和徐二爺都在福州水師,靖海侯是大都督,徐二爺是右都督,上下級關系。吳敏姐弟要逃出晉江,不找徐二爺這個親外叔祖父幫忙,而是直接來南京,恐怕是因大房和二房關系一直淡淡的原因,都是嫡親姨媽,吳敏平日和徐壁華來往甚少,這其中必有原因,叮囑沈今竹謹言慎行,當做不知道就成,多說多錯。

聽到這裏,沈今竹大呼頭疼:“既然要當做不知道,您幹嘛要講給我聽啊!瞻園好麻煩!難怪祖母去瞻園做客很少帶我去哩!”

福嬷嬷繼續苦口婆心,“不知道和裝不知道區別大着呢,你要把握好分寸,否則呀,得罪一大把人呢,你要四夫人把臉往那擱?整天跟在你屁股後面給人賠禮道歉麽?”

就這樣,沈今竹和涼棚裏的姑娘們厮見了大半,福嬷嬷交代的話和現實中的人對上號了,李賢君停在一對和沈今竹年齡相仿的雙胞胎姐妹處,說:“這是三房的兩位表妹,碧池和碧蓮,據說當年表妹出生時,池塘蓮花突發異香,所以得名于此呢。”

徐碧池和徐碧蓮姐妹,三房庶出的小姐,是沈今竹的老熟人,因為五歲時沈老太太帶她來瞻園做客,她和這對姐妹打過架,姐妹合力,還比她大一歲,都抵不過她無敵亂拳,從此以後,沈老太太再也沒帶她踏入瞻園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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