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
第六章 下
顧重低調地回了國。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走的是vip通道,一種媒體都落了空。沈望是從他接任的新聞圖裏知道的,他穿着黑西裝,劍眉星目、寬肩窄腰,媒體戲稱他是“史上最英俊、最年輕的繼承者”,評論裏面全是喊老公的,零星幾個吃瓜群衆提起沈望。
印象裏的顧重是T恤牛仔褲的大男孩,沈望很少見他穿得這麽正式,原來他穿西裝也這般好看。
沈望只敢保存了一張新聞圖,設為手機的壁紙,聊以安慰,卻不敢打擾他。
他只敢在夜裏,偷窺他有沒有換掉雛菊的頭像。
好在沒有。
他想以好點的面貌面對他。
沈望最近戒了煙、酒,也開始按時去美容院,但戒煙戒酒比想象中得難,他出現了強烈的戒斷反應。
他開始失眠,容易焦躁,急了就會抓自己的皮膚,他的手和腿被他抓得一道道紅痕。
每次睡前,他都望着天花板,盯到眼睛發酸,但依然睡不着,他的眼皮很重,思緒卻很多。
他想起從前在孤兒院裏的日子,窗外的蟬叫個不停,又熱又悶,但他們房間裏甚至沒有電風扇。美和會跑到他的床上,問他怎麽還不睡?
他會悄悄地告訴他,他發現牆上貼着的紙老虎缺了個耳朵,美和聽罷,沒好氣地把他的手腳塞進薄毯子裏。
讓他不許搗亂,乖乖睡覺。
可他根本睡不着,但他會乖乖地說,好。
然後一眼睜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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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老虎始終笑着,但笑得很疲累了。
但紙老虎會跟他聊天,給他講好多好玩的事情,他聽着聽着,就不難受了。紙老虎告訴他,它是他一個人的朋友,是天庭派來的神獸,所以要跟他悄悄地交朋友。
所以他也把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的秘密告訴了它,其實他對床單過敏,身上起了疹子,又癢又紅。紙老虎表示了解,然後傻乎乎地笑着。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那只缺了耳朵的紙老虎,只會咧着嘴笑。
春瀾圓裏的花全開了,沈望過敏得厲害,便讓鐘點工阿姨把院子裏的花都鏟了。
但他身上還是起了不少紅點,尤其是胸口那裏,癢得很,又不能撓。
他沒一個月就想念酒精的味道。
正巧Viki又硬拽着他去club,沈望再三說不去,但是Viki這次态度極為強硬:“你今晚必須來,否則你肯定要後悔終生。”
沈望沒辦法,還是去了。
他到了包廂,人沒幾個。
桌上擺了幾瓶洋酒,看得沈望心裏癢癢,其中一個臉熟的,熱情地招呼他:“小沈喝什麽?我幫你點。”
沈望說:“給我點杯果汁就成。”
Viki頗為驚奇:“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沈望把大衣疊放在沙發上,只說:“我過敏了,不能喝酒。”
Viki了然地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包廂裏陸陸續續來了些不熟的面孔,大家也就随便聊聊,并不叫少爺小姐,就這麽幹坐着。
沈望暗地裏追問起Viki,為什麽非要他來?
Viki只做了個“噓”的表情,說有驚喜。
去年Viki送給他的“驚喜”是長得像顧重的少爺,說是驚吓其實也不為過。
他心裏沒報期望,只準備12點前回去睡覺。
等人差不多到齊了,沈望倒是有點困倦,這兩日他都失眠沒睡好,身體本就疲累。沈望便靠在Viki的肩頭,聽她和其他人說八卦,聽着聽着,沈望便阖上了眼睛。
喚醒沈望的是一陣小的呼喊聲。
沈望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眼前隐隐約約有雙蹭亮的尖頭皮鞋,他還沒看清是個怎麽回事,Viki便攬着他的肩膀,小聲地喊了句:“surprise!想要感謝我的話,就把你家裏珍藏的那瓶酒給我帶來。”
沈望愣愣的,心說,那瓶酒被他打碎了。
他後知後覺地猜到了“驚喜”的意思,他緊張地擡頭,果然見到了顧重。
顧重似乎剛下班的模樣,西裝搭在手臂上,挽起潔白的襯衫,露出蜜色的手臂,眉眼間有絲疲憊。顧重的眼神不輕不重地落在他身上,兩人視線交彙了兩秒鐘,顧重便立刻收回了。
Viki立刻起身,親昵地摟上他:“你總算來了,我們可等你很久了,遲到的可要買單。”
顧重半抱了下她,紳士地說:“這是自然,你們随便點。”
“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就怕我們這幫酒鬼要喝窮皇圖了。”
顧重笑着回:“那倒不錯,我回去繼續做我的游戲開發,讓那老頭自己頭痛去。”
大家爽朗地笑起來,Viki又招呼顧重到沈望的身邊坐下,說是買單的坐中間。
沈望心如亂麻,根本聽不見他們說話,手心裏滿是汗,根本不敢看顧重,然而顧重徑直走到沙發最外面,坐下後說:“我坐這裏就好。”
“也行,”Viki見包廂裏安靜得很,又說,“不過你和沈望也有兩年沒見了,真的不聊聊?”
沈望緊緊地抓住Viki的手,心繃得很緊。
Viki這句話問得太過尴尬,顧重沉默了許久,沈望頭不敢擡,怕顧重轉身就走。
也是,他們哪有什麽好聊的?
當年分手,分得如此慘烈。
他對顧重說過的話,還歷歷在目。
那天,下着大雨,顧重臨走前,緊緊地摟着他,像是生命裏最後一個擁抱。
但他卻只是拍了拍顧重的背,替他撚去了大衣上的雨珠,然後說,要是以後喜歡上別人,千萬別對他這麽好,容易吃虧。
當他以為顧重會沉默到底時,他聽見顧重說:“我們前兩個月在紐約見過了,他還差點拐跑了我的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