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

第八章 上

顧重這麽說完,立刻就把頭像換了。

從前明豔的黃成了片單調的藍,顧重沒留多久就走了,只留了幾瓣剛削好的蘋果在那兒,沈望捏着鏽跡斑斑的蘋果,塞進嘴裏。

不太甜。

他喉嚨還痛着。

但他半是幹嘔地吃完了蘋果。

吃着吃着就開始掉眼淚,倒也不是委屈。

他只覺得心口絞痛,是物理層面上的痛,但是漸漸地就延伸到了全身,連眼睛都跟着湊熱鬧,非要掉淚珠子。他從前是很少哭的,連季簫死的時候,他都沒有掉眼淚。

自從他愛上顧重,這些他曾經失去的本能似乎都回來了,他變得極為脆弱、膽怯。

他和顧重的那點事兒,其實不長不短。

但說起來并不容易。

他跟顧重在一起,是他頭一回談戀愛,他看過電影、小說,他大致知道戀愛的流程,但他自己從來嘗試過。

他大部分關系都在床上結束,下了床該喝酒就喝酒,該陌生就陌生。

很多人都不信,說愛是能做出來的,一夜夫妻還百日恩,你沈望怎麽能免俗,但沈望确實沒愛過他任何一個sex partner。

性對于沈望來說,就像吃。

人餓了要吃飯,再喜歡這道菜也就是道菜,生不出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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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他不願深思,不願多想,他的風流是把鈍的刀,沒有寒光,也就容易被人當成是個裝飾。

然而卻不知道,刀還是刀,是能見血的。

顧重不是頭一回說想跟他談戀愛的。

沈望這張臉欺騙性極大,性格也看似溫順,很多人提過想跟他穩定下來。

但沈望都含糊地應付過去了。

他說不清為什麽,但他自己是暗暗知道的,他不适合穩定的關系。

直到顧重出現,他又聰明又天真。

他明知道沈望看上他,卻端着架子,說,我正在追求你,我不想跟你上床,我要跟你做戀人。

顧重追了沈望小半年,他不允許沈望多碰他,但卻蠱惑沈望逐漸了解他。沈望半昏半醒地開始了第一次交往,他努力地适應做戀人的責任。例如忠誠,例如體諒,更例如占有。

要習慣吃醋,要習慣解釋,也要習慣要求他作出解釋,因為這是“在意”,然而他不是真的在意,是被教出來的,也從不知道他有這樣的權利幹預別人的生活。

顧重曾問他,對他有沒有什麽要求?

沈望點着煙,想了又想,說,沒有。顧重撇過頭去,便開始不愉。顧重不提對他的要求,但若是沈望去喝酒、參加club,他會暗自生氣。所以他揣測,他不能去這些地方,但問題的根源不在那裏。

中間發生了很多插曲,無非是争執、複合、再争執的循環,在任何一場争執裏,開始和結束的人都是顧重,沈望只負責着迷茫地面對争執。

而真正爆發的是他和徐斯見面,顧重向來介意他這個竹馬,兩個人冷戰了近一個月,縱使沈望再解釋,都沒有回音。

即使在路上碰面,顧重也不側頭看他。顧重再高高在上,依然是個可憐的小孩,面對自己心愛的人,他拿出了小時候的做法,擺出逞強的姿态等他來低頭。

然而沈望以為他們算是分手了。

他便重新回到了紙醉金迷的生活。

坦白說,沈望那時偷偷地松了口氣,他不擅長遵守任何約定,也不擅長承擔責任。

顧重卻因此質問他。

沈望才明白,對顧重而言,僅僅是情人間的冷戰,跟從前一樣;對沈望而言,卻是如釋重負。

沈望跟他坦白了心境,那是顧重第一次服軟,顧重說:“我們能不能別分手?起碼你先看過我準備的生日禮物……”

那是印象裏顧重唯一一次求他。

沈望至今難以忘記他的眼睛,像是游樂園裏被抛棄的孩童,固執地牽着手裏的氣球。

但他還是輕輕地說,算了吧。

他沒敢看顧重,只是撚了撚他大衣上的雨珠,他依稀能見到顧重繃緊的嘴唇。

顧重回了紐約,他繼續在三裏屯喝酒。

只是他經常會想起顧重那日的落魄,他的心便會沉甸甸的,但那時他權當是殘餘的浪漫,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依舊八卦漫天飛,亂糟糟地活着。

若是一輩子沒心沒肺倒也輕松,他卻在顧重離開一年後,漸漸地覺醒了痛楚。

上蒼跟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給了他刀槍不入的銅牆鐵壁,卻突然剝奪了他所有的堅強,那些緩慢的陣痛慢慢地爬上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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