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場局中局
長公主府,竹林,有人一襲紅衣勁裝,手握一柄利劍,如握布绫。
柳依諾練完一套劍招,運起內力,一劍插入地面,附近筆直的竹子徒然一歪,地面裂出幾道細微裂縫,柳依諾眯眼,将劍重新拔起,裂縫也就此止住。
“不錯,你如今內力控制的越發不錯,劍招也是熟練許多,但也要記得多加練習。”墨珏晔自遠處走來,看了看地上裂縫點評道。
柳依諾聞聲轉頭,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一劍朝着墨珏晔襲去。
墨珏晔含笑搖頭,雙指捏住劍刃,一連往後退了數十步,最後退至一處竹子,運起輕功往上飛起,柳依諾一劍就這樣插入竹子。
将劍拔出,柳依諾挑眉看向落在她身旁的墨珏晔,“今天不練?”
自從柳依諾學會劍招以後,每日都要與墨珏晔打鬥一番,叫墨珏晔檢查的。
“你體內內力雄厚,劍招學的也都是上乘,自個兒又每日泡着藥浴增強體質,只要能狠下心來不手軟,依雲和臨川都不一定能磨得過你。”墨珏晔認真道。
“不還是打不過你?”柳依諾挑眉,她從來沒忘記,她學武是為了接下密衛首領的位置,輔佐墨珏晔,好嫁給衛郎。
墨珏晔輕笑一聲,背靠在身後一棵竹子上,開口道:“宮中內鬥素來殘酷,可以說一開始就只有三個能鬥一把,太子,三皇子,我。”
柳依諾點頭,不明白怎麽就說到這個點上了。
“太子身後有鎮南候,三皇子當時是嫡子,母族強盛,唯有我,母妃是完全靠着父皇寵愛上來的,偏生父皇的心思……你也知道,所以我也是打小不離藥材,全是改善體質的,五歲就開始習武,凡是父皇身邊可以信任的武功高手,我都練過,這其中也包括你母親,所以,你不必與我比。”
墨珏晔眉眼彎彎,一點都看不出來小時候受過那樣多的苦。
是的,苦,至少柳依諾是這樣認為的,她跟着墨珏晔習武時日不多,每日還只有上午會練,即使這樣,每日入睡的時候,柳依諾都是眼睛睜不開的模樣。
無他,實在太累,就手上這柄看起來輕巧的劍,那也是普通閨閣小姐完全拎不起來的重量。
更何況,墨珏晔練武的時候,才僅有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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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你不是逼着我練武?今日這麽轉了性子了?”明明墨珏晔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但柳依諾心裏就是酸澀的緊,此刻轉移話題道。
墨珏晔神秘一笑,“請你看戲。”
“戲?”柳依諾似懂非懂。
“恩,一場你看完之後,就能老老實實做我的皇妃的戲。”
墨珏晔笑得絕代無雙,柳依諾卻蹙眉質問道:“你什麽意思?”
她是因為墨清如的事情對衛郎有了隔閡,可不代表她就此不心儀衛郎了,畢竟說句不大好聽的話,衛郎攜恩逼着和親的人說到底不是她,而是墨清如。
“那一日,黑衣人要殺陳尋,被發現後,為何要往你與衛離灏相見的茶樓跑?要知道,那是歷年士子宴所在,平日裏并無什麽人來往,要是脫身,他應該往人群裏鑽,而不是那裏,只除了一點,他知道那裏有人一定會救他。”墨珏晔嘴角帶着勢在必得的笑容。
“你懷疑衛郎刻意做戲?”柳依諾看向墨珏晔,眉眼淩厲。
墨珏晔輕笑搖頭,“不,不止,你還記得陳尋嗎?其實他與衛離灏是認識的。”
衛郎和陳尋認識?!
這話猶如一枚驚雷炸進柳依諾的腦海。
是了,陳尋和衛郎是同一屆的士子,認識不奇怪的,那,那為什麽,為什麽前世陳尋與衛郎之間猶如陌人,不僅從未有過交集,官場相見連招呼都不打?
不對,不對,官場之上,最是圓滑,不打招呼已然不是陌路了,那是厭惡,可為什麽?
一個個疑問在柳依諾腦海中出現,前世陳尋是下一屆殿試狀元郎,與衛郎考上并不在一屆,她只以為陳尋與衛郎素不相識,所以才因着衛郎家世緣由不屑多加來往。
柳依諾一顆心不斷下沉,耳邊墨珏晔的聲音再次響起。
“陳尋不僅和衛離灏認識,他們兩人關系還及其不錯,因為家世,陳尋也是寒門出身,因着才華出衆,做了那出頭鳥,為衆人所斥,跟因着身世被排斥在衆人之外的衛離灏一模一樣。”
衛郎素來是好性子,怎麽都不會與人紅臉的,待人更是彬彬有禮,陳尋那日見人也是忠君愛國的耿直性子,這兩人既然認識成了好友也是在意料之中,之所以鬧出前世那副模樣,除非,他們之間生了龌龊。
“同樣是寒門出身,為何陳尋這個名聲不錯的被人擠下了名額,而衛離灏這個被人指着罵的卻成了榜眼?”墨珏晔繼續道。
不止,不止這樣,衛郎能拿下榜眼的位置,才華橫溢是必然,那麽就排除了因為才華出衆被擠出局的事情。
而除了這一點,衛郎無疑比陳尋更容易受排擠,可在暗中動手腳的太子卻沒有擠掉衛郎,最後出局的是陳尋……
“你到底想說什麽?”每一分的揣測都叫柳依諾不安至極,索性徑直問向墨珏晔。
“要殺陳尋的黑衣人,其實更應該說是幕後指使陳尋的人,而黑衣人去尋衛離灏,是不是可以說明,衛離灏身後的人就是指使陳尋的人?”
墨珏晔一字一句分析,柳依諾抿了抿唇。
“還記得我們之前一起跟着黑衣人,見到秦穗從黑衣人進去的那個宅子出來的事嗎?”墨珏晔問道,柳依諾猶疑點頭。
緊接着,墨珏晔說了一句叫柳依諾震驚非常的話。
“我見到衛離灏進去了。”
柳依諾抿唇,墨珏晔繼續道:“那日我送你回長公主府後離開了記得吧?我去找李楚芸問了,那個宅子,是我那個三皇兄的一處別院。”
“芸姐姐?”柳依諾詫異問道。
墨珏晔點頭,“李楚芸和墨訣庭之前的婚約是先皇後還在的時候定下的,那時候,李伯伯還不是兵部尚書,而是鎮國大将軍,手握重兵。”
柳依諾了然,兵部尚書,聽着已是極高的位置,可終究也只是增加軍需,給軍隊招招人,真正調兵還要經過皇帝的旨意,實際上算起來,并沒有鎮國大将軍的權利大,鎮國大将軍,手握虎符,可直接調兵。
那時候的鎮國大将軍成了現在的兵部尚書,若說皇上沒在其中忌憚插手那是不可能的,那麽一個為皇帝忌憚的兵部尚書,和皇帝親近的太子傅,是個人都知道怎麽選。
“李楚芸也曾經對墨訣庭芳心暗許,直到後來一次遇見秦穗和墨訣庭兩人糾纏,這才冷了心思,找上沒有靠山的我,卯足了勁要跟墨訣庭對着幹,不僅如此,還找人把京城裏頭所有墨訣庭的落腳都查了一遍,就為了刺激她自己學武。”
墨珏晔回憶,柳依諾怔楞。
她只知道李楚芸前世有多決絕的拒婚,只以為李楚芸瞧不上沒了強盛母族的墨訣庭,沒成想其中居然還有這樣的隐情。
“你對衛離灏感情很深,猜到你不信,所以才有今天這出戲給你賞,去不去?”墨珏晔示意,柳依諾到底跟着墨珏晔去了一處客棧。
剛一落座,就聽見隔間傳來衛郎的聲音,“陳兄把嫂子和孩子接到京城來,是想在京城謀生了?”
果真熟識,否則哪裏會問及這些?
柳依諾垂眸。
“恩,先安置下來,明年我要再考!”帶着一絲熟悉的陌生聲音,那是陳尋。
“這樣也好,若是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陳兄盡管吩咐。”衛離灏道。
緊接着,那邊除了孩子的天真笑聲,什麽都沒有,墨珏晔示意,柳依諾擡眼望去,臨川扮着店小二端着酒菜往着一旁的屋子走去。
沒過一會兒,旁邊的屋子傳來陳尋頹廢的聲音,“陳某一介草民何德何能能使喚的動正七品的官員?衛兄還記得士子宴前一晚嗎?”
沒有回應的聲音,陳尋的聲音繼續響起。
“那晚衛兄是怎麽說的?奸佞當道,國将不國!此事不禀明皇上,寒門士子将永無出頭之日!你我約定,我扮成瘋子,你幫我混進士子宴,我挾持當今皇上最寵愛的長公主殿下威脅皇上露面,你則給我作證,為天下寒士博一把出路!”
那邊的怒氣沖天,柳依諾雖未直面亦能體會,而她思及前世墨清如一襲紅衣遠嫁番外的場景,捏着帕子的手不由一緊,原來……全是假的!
“可你是怎麽做的?哈哈哈哈!原來我只是衛兄的一枚棋子,陳某何等愚昧,居然就那樣信了,拿長公主冒險,敢問衛兄是攀上了哪根高枝?太子還是三皇子?恩?!”
到了此時,柳依諾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太子為了勢力想要求娶她,憐貴妃不惜用了下作手段,衛郎必定不是太子一黨,那麽就是三皇子墨訣庭一派的。
可既然,衛郎已然身後有了靠山,那麽衛郎之前在她面前說的那些又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