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颠倒
【颠倒陣,喵喵喵】
“謝七爺當真鐵石心腸——”
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句話,震耳欲聾,男人女人聲音交疊在一起,聽不出誰是誰。
謝木佑卻不為所動,劍刃筆直而下。
林思渺哪裏還記得謝木佑方才的叮囑,掙紮着從吳溪懷裏沖出去。
秦銳陽死死地拉住她,直到額上沁出了汗珠也沒有放手:“思渺,那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林思渺淚眼朦胧地看着病床上冶冶流淌的鮮血,染紅了被角,染紅了地板。
“不——”林思渺高亢的尖叫響徹天際。
秦銳陽原本拉着她的手突然褪去了血色,臉色驟變,稚嫩的臉龐頓時盈滿了痛苦。
也在病房裏,但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個女人笑眯眯道:“果然是好胚子。”
“我的報酬呢?”曲菀目光落在慘叫的林思渺身上,眼底卻沒有絲毫的動容。
“你的報酬不打算改變?她已經陽壽将至。”
“那也畢竟是我的母親。”曲菀眼角似乎閃現了淚光,“林思渺你們帶走,把媽媽還給我。”
女人扯了扯嘴角,語氣譏諷:“愚蠢。”
見曲菀充耳不聞,女人也意興闌珊地揮揮手:“病房鑰匙出門會有人給你的,自己去領人吧。”
曲菀輕輕地退出了房門,連個眼神都沒有留給林思渺。
Advertisement
觀察的人在進行交易,被觀察的人還在悲恸。
“不——”林思渺一聲比一聲高,就連吳溪都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自己耳朵。
秦銳陽聲音斷斷續續的:“渺渺,那是假的……”
假的?
鮮血蔓延到他們腳邊時,突然間金光乍現。
“景安,準備。”
景安一個眨眼就見病床上的老人突然間消失了,連帶着鮮血的味道,謝木佑的劍刃狠狠地紮在了床板上。
他忍不住挑了挑眉頭,心想謝七果然聰明,那些說他鐵石心腸的才是真正的鐵石心腸。
能想到用這樣方式作為陣眼的,又怎麽會是良善之輩?
景安手握鬥天破,重重地向後一掄打散了從他背後襲來不知何時聚集起來的黑氣。
每一下下手都極重,随着黑氣的消散,那枚五帝錢四周的裂縫也愈來越大。
女人眉頭一動,掏出手機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鑰匙還不能給曲菀,小翠羽今天帶不走了。”
走廊上,帶着曲菀去接人的黑衣保镖接到了電話。
曲菀笑盈盈地問他:“大哥,怎麽了?”
黑衣保镖反手抓住了剛要交出去的鑰匙。
“你們這是要毀約?”曲菀挑了挑秀美。
“小姐說了,今天不行。”
“如果我說非要今天呢?”曲菀湊過去,吐氣如蘭道:“我媽媽撐不住了,大哥您行行好。”
“不——”
曲菀看着黑衣人向後倒地,從他手中拿走了鑰匙,摸了摸鑰匙。她從保镖的腹部抽回了匕首,嫌惡地甩了甩刀刃上的血,随即将匕首收入鞘中。
如果謝七在這裏,他大概能認出來,匕首的頂端雕制着惟妙惟肖的獸首——翠鳥。
***
病房內的局勢俨然一邊倒,謝木佑一腳踹開病床,自己取代了陣眼的位置,不斷捏着手訣祭出符咒,以維持陣法不致于潰崩。
如果只是他和景安,大可以直接殺出去。但是多了三個不能打不能跑的,他只能選擇這樣安穩的破陣方式。
景安更是打得酣暢淋漓,比起面對蘇複鑫心魔時的狼狽,此時的他游刃有餘。
每一下棍風,都帶出了景安的戾氣,他的動作越來越快,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鬥天破在他的手中漸漸有了光澤。
比起謝木佑玄乎其玄的手訣,景安那邊顯然要更好看一些。
林思渺抹幹了眼淚,乖乖地在吳溪懷裏看着景老師耍帥。
謝木佑卻注意到了,忍不住挑了挑嘴角,景安恢複得比他想象中還要順利,這樣一想下手都暢快了許多。
這次是八張黃符飛出,直沖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謝木佑沉聲道:“景安,最後一波了,撐住。”
“什麽最後一波?”景安一棒揮散面前的灰煙,“我這裏已經基本沒有了。”
什麽?!
謝木佑猛地轉頭,不對!
吳溪猛地驚道:“小寶!”秦銳陽此時煞白着一張小臉,他斷斷續續地說,“老師,對不起,我……”
“唔?”眼見着陣要被破除,女人打算離開時,看到這一幕頓住了腳步,“……真是意外之喜。”
“那不如再等等?”
“等什麽?”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旁邊的白發蒼蒼的老妪,“等你那兩位好先生把我們抓住?”
“你想太多了,我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哪怕是變成困獸陣,也難不倒他們的。”她用機械手撥弄着自己的頭發,“倒是你,主人知道你給姓謝的通風報信嗎?”
“不是你說讓我把他引過來嗎?”老妪語氣淡漠。
“你這叫作——引?”女人的一聲嗤笑,但卻并未引起老妪的動怒。
“你換個方式,他一定連理會都不會理會。”老妪頓了頓,“而且那是你的主人,不是我的。”
“你以為這由得了你?”
說話間兩人消失在了病房中,原本已經快要崩潰的陣突然間又一點一點地開始拼合回去。
***
“這是怎麽回事?”
“困獸陣……”謝木佑喃喃道,可這怎麽可能呢?
但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在計較可能性的時候了,謝木佑飛速地計算着方位。
計算好了之後,他語速飛快道:“困靈陣遇兇獸則生死之位倒轉,翠羽之聲誘發了秦銳陽體內的獸性,現在整個陣都颠倒了。”
“我和他們換個位置。”景安已經離開了他的位置,但這個主意卻被謝木佑否決了。
“無論秦銳陽在哪裏,陣型都會颠倒。”謝木佑握住景安的手腕,“我們換位置,我去守死門,你帶着秦銳陽站陣眼,保持陣型不倒。”
景安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接過吳溪懷中的秦銳陽,拍了拍他的後背:“堅強點,謝七會帶我們出去的。”
謝木佑沒有再讓吳溪離開死門,而是用短劍擊穿一片黑霧後,扭頭叮囑她:“等等我說跑,你就跟着我跑。”随後他看向林思渺,“等等我扛着你,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許唱歌。”
林思渺呆呆地點點頭,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反手劈開了一個糾纏不清的鬼影,轉頭看向景安時,景安正控制着秦銳陽,似有所感地擡頭沖他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只是在謝七轉頭的一瞬間,景安又加了一句話:“小心點。”
謝木佑點了點,在鐵鑄劍上甩了三張符紙,火光乍現死門中的慘叫越來越凄厲。
吳溪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時,就聽見謝木佑厲聲道:“跑!”
跑——
吳溪跟在謝木佑的身後,她終于知道為什麽謝木佑要叮囑林思渺了,短短的幾步路,就連在談判桌上身經百戰的她都難以忍耐。
所有過往的傷痕、不堪與刻意遺忘的事件一股腦兒的湧到她的腦海裏,幾乎要拉着她墜入黑暗之中。
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誘惑她,睡着了就沒事了,睡着了就不用面對了。
不!
不!
吳溪咬咬牙,這不是真的!
她還有小寶,她還有愛人,她還有事業……
下一秒她就跌倒在了走廊上,膝蓋重重地嗑了地,刺眼的陽光讓她的眼睛一瞬間有些畏光。
緊接着她摟着被景安平安無事帶出來的兒子,忍不住哭了出來。
也因為跟體內的獸性作鬥争而筋疲力竭的秦銳陽用稚嫩的小手輕拍着吳溪的背,小聲道:“媽媽,對不起。”
“你沒事吧?”景安喘了幾口氣後就跟沒事人一樣,看着臉色也很難看的謝七,忍不住出言詢問。
“沒事。”謝木佑放下林思渺後搖搖頭,努力地清空着自己的記憶。
“你要沒事,我就學貓叫。”
“真沒事。”謝木佑被他逗樂,那一股腦兒的記憶被他團一團扔回了角落。活動了下關節,“要不要打一架來證明我沒事?”
五分鐘之後,景安板着臉要求正相互安慰的吳溪三人:“你們捂上耳朵,有危險。”
随後,景安清了清嗓子,沖着謝七屈辱地“喵喵喵”叫了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