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孔雀

【藏書閣, 暗門現】

當天晚上, 謝木佑和景安借着夜色的掩護溜進了藏書閣。

開啓藏書閣用的是一枚簪頭為雀屏的銀簪, 随着簪子的插入, 嘎——噠——嘎——噠——古老的藏書閣對這兩位不速之客敞開了大門。

藏書閣的鑰匙極為珍貴,丁钰說, 每一年的稚青大賽也就是雀氏成人禮中奪得魁首的人才能贏得這枚簪子, 每一位族人一生也只有這一次機會。

“她這回竟然這麽大方?”

發現鑰匙竟然是真的後景安大為驚訝,他已經做好了被坑一把的準備了。

謝木佑拔出簪子, 把銀簪對着月光轉了一下,讓景安看簪尾的小字, 那是一個“琉”字。

景安突然背後一涼,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謝七為什麽總說自己無法洞徹人心。很難想象能被丁钰随手拿到這麽珍貴銀簪的人跟她平日裏關系有多要好。

但丁钰竟然在短短的十幾分鐘裏能夠毫無障礙地背叛她的朋友。

景安突然想起丁钰取簪子折返回來時跟他們說:“這個很珍貴, 你們要保管好。除了大門,有些書櫃還需要簪子開啓。不過如果你們被發現了,自保為上, 簪子……就不用管了。”

現在眼前浮現起丁钰臉上的心痛就覺得嘲諷, 景安嘆息:“別說你了,我才覺得我這個心魔當得不稱職。”

“別胡說。”謝木佑聲音很輕卻異常地堅定, “你跟他們不一樣,哪怕你是心魔,你也跟他們心中的心魔不一樣的。”

景安莫名地覺得面熱,想拉着他好好問問, 究竟是哪裏不一樣, 卻又記起地點不對。

最後只得嘆息一聲……順便詛咒了一下這個倒黴催的地方。

藏經閣很大也很高, 他們走進大殿裏,每一列書架都和房頂相連。

“這要怎麽找?”景安頭都大了,總不能在這裏面飛來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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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他怎麽沒發現雀氏人還有這樣的本事?如果他們會飛,恐怕對于稚舞的死亡就不會一籌莫展疑神疑鬼了。

“他們的族人可以驅使孔雀。”說到這裏時,謝木佑拇指食指放在嘴邊,薄唇輕輕用力吹了聲長哨。

景安眨眨眼睛,眼前就飄落下一個羽毛,再仰頭一只雪白的大鳥“呀——呀——呀————”地正盤旋而下。

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只巨大的公孔雀,它有着潔白卻華麗的尾羽,此刻卻繞着景安打轉。

“它喜歡你。”

謝七看景安無措的樣子,笑完了腰,示意他把手臂伸出來。

很快,那只驕傲的孔雀就落在了他的小臂上。

景安:“……”誰要它的喜歡了?又大又胖的大肥鳥!

謝木佑從口袋又掏出幾個果子,塞到景安沒有負重的手上:“喏,喂它。”

随後他交代自己要去找書,景安剛想跟上去把身上這只大肥鳥甩掉,又聽謝木佑說了一句:“你在這裏安撫它,別讓別人發現我們在這裏。”

景安見謝七交待得嚴肅,自然就停下了腳步,板着臉用左手的果子去喂孔雀,一手還防着它啄自己。

于是,完美地錯過了謝木佑眸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謝七心想,那只大肥鳥啄誰都不會啄景安的,就像雀氏的本性難移一樣,有一些東西是寫進血液中的,父傳子,子傳孫,子子孫孫世世代代。

***

景安站累了,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磚上,順手把大肥鳥放下,敷衍地繼續喂它吃果子,一邊用視線追尋着謝七的身影。

在和丁钰做交易之前,他們商量過。謝木佑提出想來藏經閣,他自然是要一起的。

可他是心魔,謝七也有一堆壓箱底的本事。于他們而言,找兇手有非常多的途徑走,來藏經閣這一步其實跟他們探查真相并沒有任何關系。

所以,謝七來藏經閣究竟是想找什麽書?

“呀——呀——”

他回過神,白孔雀正不停地用腦袋蹭着他,景安無奈,不明白這只孔雀為什麽這麽粘自己:“你們不是高傲的孔雀嗎?你能不能學學外面那撥人,眼睛都快長天上了。”

白孔雀歪了歪腦袋,突然後退了一步,張開翅膀飛走了。

景安還以為自己傷了它的自尊心,卻沒想到一會兒的功夫,它又出現在自己眼前,喙上銜着一本書卷。

“這是什麽?”

景安伸手接過書卷,就見白孔雀挺高興,一高興就又要鬧着跳上景安的肩膀。

景安:“……”大肥鳥,你太沉了!

謝木佑回來時,臉色并不好看。

景安正單手翻着書頁,另一只手被迫給孔雀喂食,聽見腳步聲擡頭看他:“沒找到?”

“找到了,只是……”謝木佑頭疼,不止找到了而且雀氏一族的藏書比他想象中還要豐富。

關于心魔的,關于靈魂的,關于肉身的,還有關于輪回。

但這裏面也夾雜了太多禁術和旁門左道,他還要回去慢慢理一理。

同時他還找到了另一本書,被供在最頂端,需要同時三把鑰匙才能開啓。

但謝木佑并不在意裏面的內容,書名就足以驗證了多年前他看到的那一幕不是幻象不是陷阱,而是确确實實發生過的。

書名叫——“朱雀神本傳。”

謝木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氣力才忍住了将這裏掀翻的沖動。

鐵鑄劍蠢蠢欲動,每一步都灌上力道,仿佛輕輕一跺,這裏便能山崩地裂。就在謝木佑忍耐即将到達臨界點,地磚已經開始出現細微紋路時,眼前的書櫃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等待自己的景安。

牆上鑲嵌的一連串的夜明珠織出了藏書閣內柔和的光,昏黃的光投映在景安臉上,為他深邃的五官籠上了一層薄紗,修長有力的腿一伸一只,書卷被他放在曲起的膝蓋上,另一只手不耐煩地揉着白孔雀的腦袋。謝七只能看見他的側顏,卻莫名地覺得此刻的他格外的溫柔。

就這麽一瞬間,激蕩的心情突然間平複了下來。

當景安擡頭時,謝木佑已經壓下了所有的暴戾。

還不是時候,雀氏的債必須還,但卻不是以這樣的名目。

“你看什麽呢?”

“啧,雀氏的編年史,好無聊,是這個大家夥拿來給我看的。”景安打了個哈欠,這些書遠沒有謝七書櫃裏的書有意思。

謝木佑倒是有幾分了然,他大概能猜到白孔雀為什麽拿這本書,大約是景安嫌棄了它吧,這是在力證自己和景安有關系嗎?

“走吧。”

“好。”景安起身把最後一顆青果塞到了白孔雀嘴裏,這麽一動,膝上的書卷突然落了地。

翻着翻着在一頁停住了。

景安皺起了眉頭,對着謝七招手:“這裏,好像是被撕掉了。”

謝木佑也走過去蹲下身,确實如同景安所說,中間的這幾頁有着明顯的鋸齒。

“這書……”謝木佑撿起來,看了眼封面,随後快速地向後翻了十幾頁,最後下了定論:“這書是最早的那一本雀氏紀傳。”

“那怎麽會這麽新?”景安咂舌。

“翠羽有不腐不變的秘法,雀氏可能也有。”他是認出了第一個族長的筆跡,那也是很多年前他和景安第一次涉足雀氏一族。

他們并肩坐着,開始研究被撕掉的那幾頁,謝木佑眯着眼睛算了下時間,再對比前後兩任族長在任的時間,不可思議道:“少了七年,這是撕掉了一任族長的記載?”

景安也發現了,而且他剛剛已經看了一部分雀氏的歷史:“不止如此,雀氏族長一般任期很長,動辄三四十年,可這個被撕掉的族長只有七年的時間。是叛變還是……”

“……非正常死亡。”謝木佑接着景安的猜測,喃喃道,“而且,這位族長後面那位族長上任的時間,剛巧就是雀氏被當時皇帝追殺的時間。”

“也就是說,這位消失的雀氏族長很可能和翠羽的覆滅有關系?”

謝木佑點了點頭,和景安對視一眼,似乎在詢問對方要不要追查下去。

一聲“呀——呀——”的叫打斷了他們的對視。

白孔雀向後走了幾步,又扭頭看他們,但拖地的尾巴讓它的動作變得格外地艱難和滑稽。

“它想幹嘛?”

随着景安的質疑,白孔雀又跳了兩步,再次回頭看向他們。

謝木佑略微遲疑道:“這是讓我們跟着它去?”

白孔雀似乎挺通人性,激動地拍了拍翅膀,眼見着就差點開起了屏。

謝七差點笑出了聲,景安則是扶額,伸手壓了壓,雖然這只孔雀跟他沒啥關系,但他怎麽就覺得這麽丢臉呢?

他們跟着白孔雀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地方,上面懸挂着一幅畫卷,畫中只有一位坐在涼亭中女子的側影,似乎正在低聲吟唱。

畫卷上寫着“琴瑟和鳴”四個簪花小楷。

白孔雀用腦袋拱起畫卷,但奈何腿太短,只能不甘心地原地蹦跶。

謝木佑伸手解救了它,他卷起畫卷,畫卷後的白牆上出現了一個複雜的法陣。

就在這個時候,謝木佑的口袋沖出了一道綠光,直沖着法陣中心而去,

“咔噠”一聲,暗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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