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靈魂互換
窗明幾淨的單人病房裏,略有些消瘦的年輕男人盤膝坐在病床上。
他骨節分明的手中托着一只手機,顏色淺淡的雙眼正死死盯住前置攝像頭裏映出的臉——皮膚蒼白,略顯病态,額角還貼着一塊更加慘白的紗布,被深棕色的發絲微微遮住。
這張臉上,正帶着難以置信的神色,仿佛手機屏幕裏是一只足以毀滅他三觀的怪物。
片刻,他閉了閉眼睛,退出照相功能,幾經确認,再次點開那個相機圖标。
鏡頭裏映出的依舊是他蒼白的、帶了點西方輪廓的臉。
淺色的嘴唇嗫嚅了兩下,緩緩吐出一聲感嘆:“……操!”
病床邊,正靠在窗臺上說話的另一個男人忽地一頓,嘆了口氣:“沈峭寒,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會爆粗口呢?醫生說了,你額頭的傷口不深,不會留疤,不會毀容……咱先商量正事兒行不?”
病床上的男人沒搭理。
因為,此時此刻的他,根本就不是對方口中的“沈峭寒”。
他其實名叫陶筱,23歲,目前在一家名為“淆”的酒吧跳舞,以此謀生。
因為長相身段不錯,有天分,也足夠努力,所以他一直是“淆”極受歡迎的頭牌舞者。也是因此,他的演出安排雖然稠密,老板還是會偶爾同意他請假外出。
昨天他剛從老家回到燕市,在酒吧跳了一場“回歸表演”。
然而,不知是設備老化還是人員失誤,就在他表演的時候,舞臺頂棚的燈架突然墜落,差點砸在他的腦袋上。
雖然有驚無險,他并沒有被砸中,但還是因為驚慌從舞臺摔了下來。
誰知,再睜眼時,他竟然身處這間明顯價格不菲的單人病房裏,還……變成了另一個人。
陶筱最後瞥了一眼手機屏幕裏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臉,按鎖屏幕,爆了句粗口。
他,怎麽可能變成了沈峭寒呢?
為什麽偏偏就變成了沈峭寒呢!
這也太他媽玄幻了!
沈峭寒其人,與陶筱根本不在同一個階層。
他的母親出身蘇省的書香門第,是一位優秀的歌劇演員。他的父親來自法蘭西,雖是商人,卻十分熱愛歌劇藝術。
沈峭寒自幼就極具音樂天賦,初中畢業後随家人移居法蘭西,後來被一所著名的音樂學院錄取。在校期間,沈峭寒就憑借幾部水準不錯的音樂作品,成為了西洋交響樂圈子裏頗受矚目的新銳。
由于沈峭寒有一半華夏血統,因此華夏音樂圈對他的關注度也不低,兩個月前還報道了他回歸華夏的新聞。
那是一個與陶筱天差地別的人。
不管是身份背景,受到的教育,還是所處的階層,都與陶筱這種混跡底層的小市民完全不同。
雖然陶筱平時沒少幻想自己能夠成為沈峭寒那樣優秀的人,但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相信自己能“變成”沈峭寒。
如果不是他腦袋上的傷口還一跳一跳地疼,陶筱肯定會以為他在做夢。
如果不是他的手看起來不對勁、視野遠處有些模糊、耳朵上還少了幾個耳洞,他肯定會懷疑有人在惡作劇整他。
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好像、大概、也許、可能……真的變成了沈峭寒。
窗臺邊的男人微微傾身,伸手在陶筱眼前打了個響指。
“嘿,回魂兒!”他皺着眉頭,“你那車前蓋兒整個掀了,我已經聯系你保險公司拉走了,估計三四天才能修好。對方逆行,負全責,這事兒我處理,你甭操心了。”
陶筱本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些事,只能茫然地點了點頭。
默默把玩了一會兒手機,他忽然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了一句:“給我打個電話。”
窗邊男人一愣:“啊?”
“別問為什麽,”陶筱擡手按了按額頭傷口,一副頭疼懶得解釋的神情,“給我手機打個電話。”
對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摸出手機撥號。
片刻,電話鈴聲響起,陶筱一瞥屏幕,來電顯示:劉召。
默默記下這個名字,陶筱直接挂斷。
這人應該是沈峭寒比較要好的朋友,會單獨來醫院陪床,還能随意處置沈峭寒的車。
但,或許也不算特別親近的人,不然絕不會發現了“沈峭寒”的異常,卻完全沒有親人應有的關切。
陶筱一邊琢磨,一邊想:沈峭寒好歹也是挺受矚目的新銳音樂家,怎麽出了車禍,就這麽一個人陪着他?要是換了自己,恐怕酒吧裏那群哥們兒都得圍在……
……等等!
陶筱猛地坐直,臉色劇變。
——他現在變成了沈峭寒,那他自己的身體呢?!
呆滞片刻,陶筱把手機舉到眼前。手機檢測到他的面部,屏幕刷地亮起。
他盯着手機桌面的鋼琴照片看了一會兒,扭頭對劉召說:“我餓了,你去給我買點吃的。”
又是一句前後不搭界的話。
劉召皺眉,打量着從醒來起就行為詭異的“沈峭寒”,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問題,最終把原因歸結于對方腦震蕩還沒好。
“……成吧。”劉召說着,轉身走出病房,順便按了護士鈴,好像不放心這個狀态的沈峭寒獨自在病房待着。
确認劉召走遠,陶筱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借以平靜心緒。
他重新拿起手機解鎖,噼裏啪啦輸入一串號碼,手指懸停在綠色的電話圖标上方,有些猶豫。
不管他自己的身體是什麽狀況,打電話确認一下總是沒錯的。至少……就算“自己”出了意外沒法接聽,周圍總有人能接電話,确認他的情況。
只是,情況可能會不錯,也可能會很糟糕,陶筱多少還是有些害怕。
猶豫了好一陣,陶筱一咬牙,本着“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的信念,按向電話圖标。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一跳,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鈴聲,顯示出一串陶筱無比熟悉的電話號碼——和他剛剛輸入的號碼一模一樣。
陶筱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盯着屏幕看了半天,陶筱抿了下嘴,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這才接起電話。
對面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随後,一道陶筱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你好,請問……”
聽到這個聲音,陶筱下意識嘆道:“我|操!”
對面登時安靜了下去。
雖說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真,但陶筱依舊能判斷出,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松了一口氣:至少自己的身體沒事。随即他想到,他現在變成了沈峭寒,又接到了來自他自己的電話,那就證明,一定有別的靈魂占據了他的身體。
他的靈魂在沈峭寒身體裏,他的身體裏又會是誰的靈魂,陶筱隐約有了猜測。
“你是沈峭寒?”陶筱斟酌着問。
靜了一會兒,那人說:“是。你是周亞旻的朋友‘陶子’?”
陶筱重重呼出一口氣:“是我,我叫陶筱。”沉默一陣,他又猶豫開口,“現在這情況……”
“這情況我也不清楚原因。”沈峭寒的語調十分平靜,完全聽不出他正與陶筱面臨着同樣的詭異狀況,“我現在在燕市三院急診病房,根據車禍發生的地點猜測,你現在應該也在燕市三院。我們需要見個面,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本還有些迷茫焦慮、複雜無措的情緒,好像被電話裏沉穩篤定的語氣撫慰,緩緩平靜了下來。
陶筱深呼吸,瞥了一眼病床枕頭上印刷的字樣,語氣鎮定了不少:“我也在燕市三院,呃,住院部。咱們哪兒見?”
沈峭寒停頓片刻,說:“房間號給我,我去找你。”
……
住院部一層,大廳角落的小超市裏,劉召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家小超市地方雖然不大,但零食飲料、果籃花束等貨品還算齊全,方便前來探病的患者親友選購。然而,這裏賣的食品都是工業生産的餅幹面包、泡面香腸之類。
沈峭寒挑食,幾乎不碰這些東西。
劉召決定去外面找一家幹淨些的餐館,打包飯菜回來。
走到超市門口,他迎面撞上一個風風火火跑進來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挑,穿着一件黑色貼身背心,露着兩條光溜溜的胳膊,左臂三角肌還紋了一團不知所謂的荊棘刺青。
雖然看起來像個小混混,這人卻還挺懂禮貌,立刻笑着道歉:“哎喲,對不住對不住!”
劉召不是多事的人,說了句“沒關系”,轉身離開。
周亞旻不在意地扭回頭,随意打量了一眼小超市貨架,拿手機發語音:“陶子,這兒沒有勁辣牛肉面,也沒有紅燒牛肉……操,這兒就沒賣辣的!我随便買了哈……”
說完,他伸手取了兩盒海鮮泡面,丢到櫃臺結賬。
拎着買好的東西出門,經過住院部大廳,周亞旻的目光忽然一晃,驚訝地回頭看向樓梯間。
他怎麽好像看到了陶筱?
這家夥不好好在急診那邊待着,跑住院部來幹嘛?還是醫生又建議他住院,這傻孩子就同意了?
那道疑似陶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周亞旻皺了皺眉,決定追上去确認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為您播出《三個男人一臺戲》(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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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文啦開文啦~小天使們,好久不見吶~
晚上還有一章~
(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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