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可笑可悲
由于陶筱不願意頂着沈峭寒的殼子去“淆”裏面借廁所, 最後沈峭寒還是重新導航了附近的一處加油站, 指揮雷諾開過去,讓陶筱解決個人問題。
等到抵達白河酒吧街,已經快四點鐘了。
雷諾将車停靠在路邊劃定的車位, 陪着沈峭寒版的“陶筱”往酒吧街裏面走去。真正的陶筱則披着沈峭寒的殼子, 留在車後座,遠遠看向正逐漸熱鬧起來的酒吧街。
“淆”此時已經開門營業,只是遠沒到熱鬧的時間點, 場子裏只有稀稀拉拉兩三桌客人。
之前在路上的時候,陶筱給趙光耀發過信息,這時, 趙光耀正坐在吧臺前面, 跟周亞旻說着話。見“陶筱”和雷諾一起進門,他臉上帶了絲毫不露情緒的微笑,上前招呼兩人。
“這位老板您先找地兒坐,我帶陶子進去弄合同。”他給雷諾指了個座位,旁邊立刻有服務生上前引路。
雷諾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靠在吧臺邊、臉色陰沉的周亞旻,點點頭,随着服務生的指引落座。
沈峭寒跟着趙光耀往後院去, 等出了酒吧場子, 他才低聲向趙光耀說:“趙哥, 我今天回來,還需要拿幾樣東西,回趟老家。”
這是之前在路上和陶筱商量的說法, 正好以打包行李為由,把那護符找出來帶走。
趙光耀腳步微微一頓,嘆了口氣:“陶子啊,趙哥勸你一句話,別陷太深,保護好自己,知道不?”
沈峭寒沒回答,沉默着點了點頭。
趙光耀推開自己那間屋的門,小V早把新合同條款打印好,連同一個信封放在了茶幾上。見兩人進來,他十分之趣兒地退了出去,沒試圖留下偷聽。
趙光耀招呼“陶筱”坐下,把合同拿給他看,又将之前簽過的那份當面丢進了碎紙機。
沈峭寒拿起合同仔細閱讀,發現裏面的條款十分簡陋,與其說是合同,不如說是一份簡單的文字協議。根據陶筱之前的描述,這份協議簽署之後也不會找任何仲裁機關鑒證,基本上……和口頭約定的法律效力差不多。而陶筱原本簽的那份協議,副本甚至直接留在了趙光耀手裏。
還真是沒有一丁點自我保護意識,不知道是根本沒這個認知,還是太信任周亞旻和趙光耀。
沈峭寒心裏嘆息了一句,确認協議的條款沒有問題,提筆簽上了“陶筱”兩個字。
——就算這份協議将來鬧出糾紛,以沈峭寒的人際關系,托劉召找一位律師處理,也不會太麻煩。
“喲,你這是練過簽名兒了?”趙光耀開了句玩笑,伸手将一盒印泥放在茶幾上。
沈峭寒看着那盒印泥,心想:陶筱還有個人簽章?他可沒告訴我放在哪。
趙光耀:“按手印兒啊,愣着幹嘛?”
沈峭寒:……
按下拇指手印的時候,沈峭寒心裏突然有一種正在簽署賣身契的錯覺。
雖說這樣的程序是為了保護陶筱的個人權益,但在已有簽字的情況下,簽章和手印本就不是必須的。不過,考慮到陶筱本人的字跡和他現在“代簽”的完全不同,按下手印作保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
簽好協議,沈峭寒主動留了一份在手裏。趙光耀見狀也沒說什麽,收好另一份協議,指了指桌上的信封。
“這個月的工資正好還沒給你結,既然你以後只跑場子,不拿底薪,這個月該你的錢,你就先拿走吧。”
他說着停頓了兩秒,忽然沒頭沒尾地接了一句:“要是遇到什麽困難,盡管和趙哥開口,別不好意思。你跟着我五年,雖然說起來我是你老板,但我們大夥兒都拿你當兄弟看,你也別把自己當外人。”
這一席話的态度和他當初打電話的時候完全不同,沈峭寒理解,這也算是敲一棒子給顆棗,讓陶筱産生歸屬感,以後有空閑,會更照顧“淆”的演出需求。畢竟,陶筱的舞在整個白河酒吧街還算挺有號召力的。
沈峭寒點點頭,卻沒開口說什麽。
趙光耀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想聽的答案,無奈揮了揮手:“行了,你去收拾行李吧。宿舍鋪位先給你留着,租金不變。”
言下之意,即使陶筱一個月有半個月外宿,要想留下這裏的床位,還是得交這部分錢。對于一個不再完全屬于“淆”的員工來說,這倒無可厚非。
……
酒吧場子裏,周亞旻心裏掙紮許久,終于還是下定決心,起身往雷諾落座的位置走去。
他打量雷諾的時候,雷諾也在打量着這位被陶筱傾慕着的樂隊主唱。
周亞旻的外形,說實話,還是不錯的。身高一米八出頭,身材勻稱,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肌肉線條在貼身背心下隐隐浮現,左臂三角肌紋着一小片荊棘刺青。他留着短而利落的圓寸,額頭中央的發跡有個小尖兒,一點也不顯得土氣,在高鼻梁和窄臉頰的配合下,反倒帶着一股特別的男人味兒。
只是那雙眼睛裏,透着算計,又缺乏自信,令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格外市儈。
雷諾閑适地往椅背裏靠了靠,沖周亞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周亞旻上前打招呼:“嗨,我叫周亞旻,是陶子的哥哥。您怎麽稱呼?”
雷諾挑了下眉梢,沒回答,反而問:“你就是陶筱一直追求,卻沒有追到的那位?”
周亞旻嘴角的笑容一僵,好幾秒才又問:“陶子跟你說的?”
雷諾笑而不語,拿起桌上剛才服務生端來的檸檬水,微微呷了一口。
周亞旻吃了個軟釘子,愈發篤定面前這個老外對陶筱心懷不軌……不,他昨晚應該已經跟陶筱發生過什麽,才會對自己抱有這樣的敵意。
媽的!陶筱那家夥竟然真的肯讓別人得手!
周亞旻心裏五味雜陳,火氣突突地往外冒,又不敢直接跟雷諾怼,暗自咬了咬牙,轉身離開,往後院宿舍走去。
……
沈峭寒回到陶筱住的房間,王小斌、許磊和Jason都在,王傑還沒回來。
幾個人一如既往地在打游戲,見“陶筱”進屋,看了一眼,也沒什麽特別的表現,繼續呼朋引伴地往敵人家裏推。
沈峭寒也沒特意跟他們打招呼,默默來到架子床邊,伸手從上鋪把屬于陶筱的枕頭拽下來,從裏面摸出那道姻緣符揣進褲兜。
接着,他從衣櫃頂上找到陶筱形容的暗紅色雙肩包,又俯身從衣櫃裏随便拿了幾件T恤——據陶筱的描述,顏色偏鮮豔的、款式偏休閑的,基本都屬于他,而黑白襯衫類、帶亮片的面料,大都是Jason的衣服或者演出服。
見“陶筱”拿衣服,王小斌才終于從游戲轉移了注意力:“你拿衣服幹嘛?你這幾天都要住那老板家裏?”
沈峭寒用陶筱叮囑的話回答:“不是,我要回趟老家。”
聽到這個回答,王小斌和許磊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知肚明:陶子剛從老家回來還沒到一個月,這又往回跑,誰信吶?
不過看“陶筱”面無表情、絲毫不帶笑意的樣子,他們也沒揭穿這個“謊言”,只心裏各自都有了判斷。
沈峭寒收拾好衣物和洗漱用品,正要出門,忽然被Jason叫住了。
“陶子,”Jason放下手機,嘆了口氣,“你……注意保護好自己,別什麽都答應。有些,嗯,有些太過分的要求,你得會拒絕。”
“還有,別走心。”王小斌補了一句,“大老板不會真正在意我們這種人的,你別到頭來自個兒受傷。”
許磊的視線沒離開手機,卻跟着說:“要是有什麽麻煩,給哥兒幾個打電話。”
對這些話,沈峭寒不知道該拿什麽表情面對。
他知道他們是關心陶筱,但這種“關心”,又顯得那麽詭異而畸形——他們不勸陶筱遠離泥沼,卻在試圖教會陶筱如何于泥沼中保護自己、生存下來。
有點可笑,有點悲哀。
最終沈峭寒什麽也沒說,拎着背包,轉身出門。
房間裏,Jason誇張地嘆了口氣。
王小斌也丢開游戲,“啧”了一聲:“行吧,咱這兒最幹淨的孩子也堕落了。你說,咱們這種……怎麽就這麽難呢!”
Jason搖了搖頭,眼神中浮現些許茫然:“我還以為陶子能堅持住的……他那麽喜歡周哥,我對愛情最後的信心都在他那兒了……”
沈峭寒穿過狹窄的院落,正要伸手去推通往前面酒吧場子的門,那扇門卻自己開了。
周亞旻從門後出來,兀地一怔,下意識反手落鎖。
“陶子。”他聲音微沉,“你拿着包,要去哪兒?”
“回趟老家。”沈峭寒語氣淡漠。
“回老家?”周亞旻皺着眉,上下打量了“陶筱”一眼,嗤笑出聲,“你月初才剛回去一趟,這才幾天?又要回?你蒙誰呢?”
見對面的人臉色坦然,沒有絲毫羞恥心的樣子,周亞旻心裏的怒火裹挾着某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蹭蹭地往上竄。腦子還沒來得及轉過彎來,他就遵從了身體的願望,上前一步,将“陶筱”狠狠推靠在牆壁上,埋頭就要親。
突然,一道巨大的力量擊中他的腹部,随後他手腕傳來一陣抽痛,緊接着就被人“丢”到地上,摔得四腳朝天。
周亞旻整個人都懵了,忍着疼痛,茫然擡頭看向居高臨下站在他對面的“陶筱”。
他剛剛這是……被陶子……揍了?
揍了?!
沈峭寒随意撣了一下剛才被周亞旻碰過的肩膀,轉身打開門鎖,消失在通往酒吧的走廊裏。
作者有話要說: 周渣:說好的愛我呢?!
披着陶皮的沈: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