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
一瞬間，段清苒想到了許多。
十三歲那年，空蕩的宅子在夜晚來臨時候更顯得孤寂，第一晚她甚至睡不着覺，自己的未來，段家的未來，随着父親的病逝，都成了想象不到的未知數，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在前幾天還被父親加倍的寵愛，在此刻又能做些什麽呢？
許多車馬在父親喪事沒幾日後來到，段老将軍将她抱在懷裏說：“傳信的人半路上出了點意外，害得我們清苒擔驚受怕了吧。”
也許是他厚實的大掌，也許是他疼惜的表情，也許是管家說這個人值得信任，她便腦子一熱随他回了皇城。
心突然放松下來，可當幾日的行程結束，當她見到将軍府的威武氣派之後，卻又意識到，她與這裏，應該是格格不入的吧。
盡管段老将軍一直說他與她的父親有緣，二人一個姓氏不說，當初年輕的時候，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建立了很深的情誼，可在她的心中，卻對這個陌生的環境産生了恐懼與深深地自卑感。
盡管段夫人拉着她的手說，“這姑娘多惹人憐愛啊，日後我便當你做我的親閨女了。”可她的心裏就是轉不過來彎，有着層層靠進不了的距離感。
府裏的下人比她家的丫鬟多出好幾倍來，風言風語的傳起來，刺進她的心裏，所以就一直在屋子裏呆着，不是段老将軍或段夫人喊就不會出門。
大概這樣過了半個月，她正吃着飯，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了吵罵聲，就開了門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遠遠望去，只見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站在那裏，身上穿的緞子也不知是什麽織成的，陽光下還閃着光，等靠近了，就聽見那男子冰冷的訓斥聲。
“日後再讓我聽見你們說三道四，就滾出将軍府。”那男子回身之後，與她擦肩而過。“清苒小姐在哪裏？”
當時段清苒有些呆愣，也沒反應過來，只聽見跪在地上的丫鬟怯生生地說，“就在您旁邊呢，大少爺。”
原來這個人就是段老将軍和段夫人常提的大兒子，那個去外地游玩的大兒子。
她早已見過這裏的二少爺和三少爺，那兩人在段老将軍不在的時候，連個正眼都不給她，可這個大少爺卻為她訓斥這些下人。
段沛衍有些尴尬，“呵呵，第一次見，沒認出來，妹妹可別怪我。”他從懷裏掏出一個木盒，“這是路過江南，那裏一個很有名的工匠做的簪子，聽說一年才出一個，妹妹喜歡不喜歡。”
“喜歡。”段清苒還沒打開盒子，話便脫口而出。
“娘讓我來問問，你若願意去血糖，明兒個早上我領你過去。”段沛衍打小就不着家，和狐朋狗友去這裏那裏玩一玩，加上興趣廣泛，沒人陪的時候也能給自己找個樂子出來，所以說了沒幾句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臨走之前，又訓斥了那幾個丫鬟一頓，“清苒也是你們的主子，誰怠慢了，回頭我可饒不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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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段沛衍出現之後，她開始勇敢起來，也可以說，他好像是照耀她生命的一道光。
這是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明明身形不算魁梧，卻能只身打敗流氓地痞的他，對什麽都漫不經心的模樣，卻有太多擅長的項目的他們，站在她身旁讓別人不再敢欺負她的他。
那一年，她十三歲，他十八歲。
後來，他在十九歲那年走了段老将軍的老路，進了軍營，短短四年多時間，便爬到了将軍之位，也讓那些起初不服他的人死心塌地地跟随了他。
而段清苒漸漸意識到了，他在悄悄改變，每次回家，都比以前說的話更少，性子也收斂了許多。
他漸漸與她遠離，也漸漸地吸引着她飛蛾撲火般的追随，她覺得，無論外在的表現如何改變，她仍還是那個令她着迷給她勇氣的人，于是她幾年來也一直在努力，将他喜歡的、感興趣的統統學習一遍。
誰知，竟被她人捷足先登了。
那個做作的女人，趁他受了傷心中苦悶的時候，趁虛而入。
段清苒摸摸發間已經戴了五年的簪子，這才發現，段老将軍還沒走，愈發蒼老的臉上挂滿了失望。
剛剛那句冷漠的段老将軍，自己是如何說出口的呢？
周蓮蓮被段夫人帶進屋子，喚了大夫過來清理了傷口，上了點味道濃郁的讓她皺鼻子的藥粉，因為天熱，又是一些小口子，也沒包紮。
段夫人本想讓心頭委屈的周蓮蓮回房休息，誰知小姑娘眼睛還咕嚕嚕轉着，想着花園裏盛開的花兒。
倆人去了一趟花園，足足逛了半個時辰，段夫人也耐不住日頭毒辣，去了亭子乘涼，過了好久，周蓮蓮才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跟段夫人說能不能帶只花走，想讓段沛衍看看好看不。
周蓮蓮成了獨臂俠，得了段夫人的準兒這才告辭，一只手拿着花兒飛快地跑回院子。
段沛衍正要吃午飯，見周蓮蓮拿着花兒推門而入的傻樣，便讓小柔把花接過去。“洗洗手吃飯。”
“恩。”周蓮蓮眼睛還離不開那朵花，“你看看這花好看麽？專門給你摘得哦，挑的我最喜歡的一朵。”她忘了手上有口子，把整個手都放在了水盆裏，刺得有些疼，可她還是憋住了，因為段夫人不讓她跟段沛衍講，只好小心翼翼地用布巾把手上的水擦幹淨，這才去吃飯。
“真慢。”段沛衍雖然臉上一副嫌棄的表情，手上的動作可一點兒也不慢，一會兒工夫，等傻子碗裏的菜堆成山了，他才心滿意足地收回手。
“聽懂今兒個上午我爹娘說的什麽了麽？”段沛衍正不緊不慢吐着雞骨頭。
“聽懂了，你娘想讓我當你的夫人。”她這話一出口，柔兒臉上又震驚，又驚喜。
“你想當我的夫人麽？”段沛衍眼角含笑，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嘛，他也想不到，在爹娘的逼問下，他竟然起了娶她的沖動，回來這一會靜下來想一想，好像也不算沖動呢。
這傻子運氣好，讓自己喜歡上了。段沛衍坐等周蓮蓮的興高采烈。
“從公子到哥哥，從哥哥到主子，現在又要換稱呼，這也太快了些嘛。”她當然知道夫人是什麽意思，就像大嫂和大哥，段老将軍和段夫人，她和段沛衍也會變成這種親密的關系麽？意想不到受寵若驚呢。
當她失神地擡起頭看見段沛衍惡狠狠地目光，趕緊讨好的說“當然想了。”
是不是這樣，就再也不用離開這個長得好，腦子好，對她好的男人了！
周蓮蓮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碗裏的米飯，幸福的笑容洋溢出來。
“你手怎麽了？”段沛衍目光一轉，剛好落在正拿着筷子揮來揮去的那只手，手心通紅通紅的，還有一些血跡。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