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格格不入
“錢不是已經還你們了嗎？還想怎樣？”
“還我們了？你小子知不知道她爸欠了多少錢？光這個月的利息就有二十萬……你那點錢交上個月的利息都不夠！”
江聖安心裏咯噔一下，他只知道鄒佳慧父親酗酒賭博欠下一屁股債，沒想到這麽多，他還像原來那樣工作也就算了，可他現在根本是自身難保。
“我不認識他們家，你們找錯人了！”說着江聖安瞧準一個空擋溜出了幾人的包圍圈。
那幾人一愣，沒想到他說着說着就逃走，連忙追了上去，這回就沒那麽客氣，幾人一下把他推倒在地，七拳八腳落了下來。
江聖安當然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幾次想要站起來卻又被打趴下。
自從他改邪歸正一心向着二胡以來，很久沒有嘗到拳頭的滋味，這種滋味跟裝模作樣拍電視劇完全不同，拳拳到肉，毫無特效。
他已經沒什麽招了，只能死命抱住頭，在這麽危急的時刻卻神游天外起來，楠子說的沒錯，他這樣的人，是不适合混娛樂圈的，本來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到這種圈子裏總顯得那麽格格不入，所以這麽多年才默默無聞，連自己究竟得罪了誰都不知道，才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就在他哀嘆着的時候，突然覺得身上一輕，不知從哪裏跑出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将正在向他落拳頭的人一把掀翻，黑色皮鞋又将另一人踹開。
那幾個讨債的太專注于江聖安，壓根沒防着會有人管這種閑事，瞬間就倒了一片。
“哪個不長臉的，給我打！”
說完剩下幾人齊刷刷從衣服裏掏出一截棍子，還有拿水果刀的。
一看這陣仗，蕭岩瞬間收起了氣焰，他在便利店門口遠遠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被拖入小巷，老板随便的幾句話才讓他反應過來。
被拖走的人不就是他到處找都找不到的江聖安嗎！
所以看到他被一群人圍毆，他不能維持一貫的冷靜，二話沒說就沖了上來。
可是看這架勢，他還是太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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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聖安被打得十分狼狽，好不容易扶着牆站穩，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臉色卻是煞白，他想起張峰是怎麽進醫院的，這些人可能真的不要命。
蕭岩在看他，他也在看蕭岩。
這個人西裝筆挺的，逆着光線站在那裏，光鮮亮麗得不行，跟這裏的背景是多麽得格格不入。
這不是蕭大少嗎？他這麽會在這裏？
“你倆一夥的？”其中一個帶頭人見蕭岩這種派頭也不禁猶疑起來。
“你……你快走！”江聖安推了他一把，他再怎麽讨厭這個人，卻還沒忘了他的身份，自己出事沒關系，對方可是蕭氏大少爺，他付不起這個責任！
這時候蕭岩反倒鎮定下來。
“你們要多少錢？”
那幾個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轉變來的太快，他們還沒反應過來。
“……二十萬，你有嗎？”又是那個帶頭人沉聲說道。
“就二十萬？”蕭岩笑了，“這麽多錢我怎麽可能随身帶着？”
“那好，那邊路口有一家銀行，你現在去取，這個人我們先留着。”說着那人一使眼色，三個靠近江聖安的人心領神會，牢牢地将江聖安控制住，并向後拽了幾步。
“好，你們等着。”
“要是發現你小子報警，這個人可就沒救了。”說着帶頭人拿着刀在江聖安脖子上比劃了幾下。
“你們也小心一點，要是我回來發現他有什麽不對勁，那就什麽都沒有了。”
同樣的威脅還給他們，反正他們要的是錢，還不至于為了這個铤而走險，這一點倒是可以放心。
蕭岩轉身，真的朝他們說的銀行走去，整個談判過程不會超過五分鐘，幹淨利落地連個眼神都沒有留給江聖安。
“……”
過了一會，江聖安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雖然二十萬對蕭少爺是小數目，可他跟他哪有什麽交情，這時候怎麽會乖乖拿錢回來，扔下他一去不回才極有可能。
這下完了，要是他不出現還好，反正自己沒錢，他們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可是他現在這麽一答應，又自己偷偷溜掉，那他不是死定了？
江聖安欲哭無淚，左右掙動了一下，完全掙脫不開身邊兩人抓着他胳膊的手，那兩人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越抓越緊。
完了完了完了……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那個他心裏已經罵了一萬遍的身影，拎着一個黑色塑料袋，不慌不忙的，終于再一次在巷子口出現。
那一刻他才發覺，蕭岩整個人簡直就像天神下凡，就像如來佛祖，九天仙女……就好像一堆金子在閃閃發光，他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帥呢！
“放人吧。”
說着蕭岩一把将一紙袋錢一把扔到了幾個混混的腳邊。
帥，這個動作實在是帥氣！江聖安在心中忍不住叫好。
那些人也顯然不想把事鬧大，拿了錢就将江聖安同樣往地上一推。
蕭岩抓起他的手就旋風一般往巷子外跑去，穿着西黃皮鞋居然還能跑出這種效果，蕭少爺果然不是普通人。
就在蕭岩買煙的便利店不遠處，江聖安原來散落在那裏的行李卻不見了。
“走！”江聖安正要去找，蕭岩卻一把拉過他，将他塞進了自己停在路邊的車子裏。
“喂喂，你幹嘛？”江聖安被他這麽莫名其妙地拉進來，心中又升起不安的感覺，他這不會是剛出龍潭，又入虎穴，掉進了另一個陷進了吧？而且蕭岩應該恨不得想要弄死他，又怎麽會幫他？
“停車！”江聖安掙紮着要下車。
蕭岩看了他一眼，面色也挺不好看：“鬧什麽，行李在後面。”
聞言江聖安往後座看了一眼，果然有一個白色中號行李箱，上面還貼着他自己畫的大嘴猴圖案的貼紙。
“你喜歡兔子？”冷不丁蕭岩忽而又冒出一句。
江聖安差點被他氣吐血，念在他剛剛救過自己的份上不能發飙，于是伸出兩只手使勁在空中比劃了兩下：“那是大嘴猴啊……大哥！”
“呵呵。”
說完江聖安就後悔了，因為他分明看見蕭岩發出了這兩個音節的時候，嘴角抽動了一下！
什麽意思？這是在嘲笑他畫得不像嗎？
“今天謝謝你。”江聖安冷冷地道謝，不管怎麽說，禮數總是要到的，自己可不像他那樣沒禮貌。
“不客氣。”這句蕭岩接的倒是順溜，似乎心情不壞的樣子。
接着兩個人之間的空氣，又像是凝固住了一般，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江聖安靠着舒适的椅背，這段時間在醫院為了照顧小輝，他根本沒有睡好，此時頭一歪，打起了盹。
忽而他感到身體微微向前一沖，車子很快停了下來，他一個機靈，驚醒過來。
卻見隔壁駕駛座的蕭岩打開安全帶，探過身子俯下身來，覆在了他身上，兩個人貼得極近極近。
蕭岩低垂着眼，沒有發現他已經醒了過來，江聖安不由自主屏住氣，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蕭岩長長的睫毛，和柔軟的發頂。
媽的，又不是明星，這家夥怎麽連頭發絲都那麽有看頭啊，真是不公平！
他在心裏腹诽道。
“醒着？”蕭岩替他系好安全帶，終于直起身，也給自己扣好，接着前面紅燈的數字正好跳到了“1”，他發動了車子，引擎的聲音響起，兩人之間的空氣終于又流動起來。
“謝謝啊。”這次說的倒是真心實意，蕭岩的嘴角微微揚了揚。
終于駛出了一段距離，江聖安想到這夥人也是有車的，不時望着後視鏡，“他們沒有追來？”
“那就好。”蕭岩也松了口氣，就怕他們拿了錢還不放人，于是取錢的時候順便将江聖安的行李搬到了車上，不過看江聖安的神色，還是很緊張，不由看了他一眼，“怎麽，很失望？”
“失望你妹！”江聖安這會又忘了什麽救命之恩，回嘴道，心裏越來越覺得不對，“你不會是真的給了他們二十萬吧？”
蕭岩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不是吧！你是不是瘋了！！！”江聖安抓狂，他以為蕭岩這麽聰明的人，肯定有辦法騙過那些混混，沒想到他真的用的是最笨的辦法。
“這筆錢……我以後還你。”身上系着安全帶，他跳不了太高，江聖安一臉無奈地倒回了座椅上，徹底像一條鹹魚一般。
他現在工作不保，連房子都租不起，哪裏還得出這麽多錢啊……
況且一開始要不是蕭岩多管閑事，哪裏會多出這二十萬？明明是他多事，為什麽最後倒黴的還是他？
江聖安頓時在心裏飙淚。
“暖氣太熱了？”看他臉上發紅，蕭岩又冷不丁問道。
“……沒。”看着像沒事人一樣的蕭岩，江聖安的臉色完全是被他氣的，但又不能拿他怎麽樣。
“不急，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聊什麽？”江聖安現在恨不得能消失在他面前，他甚至懷疑自己跟這個姓蕭的八字不合，每次碰到他準沒好事發生。
“很多，比方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比方是誰在背後搞鬼，比方《逆神昏》這個劇，還有那二十萬……”
這麽一說他們倆人之間還真的有蠻多話題可以聊的……
江聖安也忽而意識到，他确實有必要跟蕭岩好好聊聊。
就這樣，在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出現在一水天涯蕭岩的別墅裏。
窗外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蕭岩倒了杯溫開水給江聖安，接着用手機點了外賣。
江聖安這才驚覺，自己本來就是打算在邵楠那邊安頓好，再出來找吃的，這一耽擱他早就餓了。
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如果現在是那個色眯眯的王總，他可能早就拼了命地要爬出去，可是面對現在這個跟他打過架又救過他，一臉不鹹不淡的蕭岩，他可一點都不害怕。
紙老虎罷了，別忘了，他根本打不過他。
既來之則安之，蕭岩都打算跟他談《逆神昏》了，也許這次會有收獲呢。
抱着這樣的心情，他終于跟蕭岩心平氣和坐了下來，等外賣。
“剛才那些人為什麽會找你？”等了半天，結果蕭岩問了一個跟他期待中的，差了十萬八千裏的問題。
江聖安完全沒有想過他忽而又轉到了剛才的事，這事要說清楚，還真有點複雜……
那天找過蕭岩回去之後他就有點迷茫，蕭岩确實沒有說謊的必要，可是若不是他，又會是誰呢？他翻來覆去地想，除了他，自己也沒的罪過別人啊。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房東太太最近心情可能不大好，終于忍無可忍，找了幾個人來把他堵在樓道裏，上了最後通牒。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還有銀行卡，這一個多月以來，根本沒有進賬，為了張峰的事，他後來又用信用卡墊付了一部分，連同惠惠父親借的高利貸，他都幫忙還了，現在不知道未來如何，信用卡再刷下去，可就還不出了。
他想找趙凱幫忙，年底這段時間趙凱忙着兩個藝人的工作，特別是下半年剛簽的郁蓁蓁，長得漂亮性格又好，瞬間圈了一大票粉，把趙凱忙得焦頭爛額的，這是從前在兩個男藝人身上都沒有碰到過的場面。
趙凱是找不着了，悅悅已經休假，公司裏的其他人他都不太熟，也不好貿貿然找人家借錢，于是他就自己搬了出來，打算投靠楠子。
邵楠中學畢業就到了B市，混的日子可比他長多了，雖然沒有什麽積蓄，住的地方還是有的，正好今年楠子打算回老家T市過年，他那屋子就空了出來，江聖安想着先這樣湊活湊活，等過段時間再說。
正巧那時鄒佳惠打電話給他，她得回家一趟，拜托他先幫着看張峰幾天，于是他這幾天完全是在醫院裏度過的，等鄒佳惠安頓完家裏的事回到醫院，他便拉着行李離開，打電話給邵楠，找他住的地方去。
在醫院的這幾晚他忽而想到那天邵楠說的話，沒想到還是他看得明白，說他不适合混娛樂圈，也許是真的。
混了這麽多年，直到此刻他真有幾分心灰意冷。
結果還沒等他傷感完，就出了那麽一個事，被好一通亂打，給打散了。
“一個朋友的事。”最後江聖安只能這麽簡單地跟他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