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半面美人
進山兩天,已經無緣無故死了三個人,還都搞不清楚是怎麽死的。饒是衆人內心強大,此刻也忍不住發毛。
最讓人毛骨悚然的便是大胡子死前念叨的那幾句話,‘人、好多人、好多死人’,細思極恐啊。
心再大的,這時候也沒法安定下來。黃瑛安排了人輪流站崗,吩咐手下三人一組,盡量遠離黑暗。
“半仙,這時候你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麽?”黃傑的語氣帶着些調侃,像是相熟之後與朋友的舒心交流。
陰未離連忙擺手:“這我可不敢亂說。素日裏,看得起我的,也只是請我到府上驅邪安宅,像這種怨念滔天的惡鬼,可不在貧道的職業範圍內!”
黃傑感嘆一聲:“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一旁的齊躍塵默默伸出了五根手指頭:“五顆小珍珠。”
陰未離眨了眨眼睛,不為金錢所動搖,正義凜然地搖頭:“一顆大珍珠!”
“成交。”
像是鬥志昂揚的戰士一般,陰未離氣勢磅礴地挺起胸膛:“跟我來!”
黃傑張大着嘴半天沒回過神來,“不是?還有這一說?你們倆平時都是這麽交流的?見錢眼開臭不要臉啊你!”
在氣勢上已經被碾壓,黃傑表示自己忍了。他千方百計,苦口婆心的将黃瑛勸說下來跟着陰未離走,卻猛地發現對方帶的這條路怎麽這麽熟悉呢?
這不是——他們來時的那條路嗎?!
“半仙,俗話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這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領呢?”
陰未離看傻子似地看向黃傑,“我拿的是你錢麽?”
黃傑被堵的完全沒話說。
又聽人好整以暇的徐徐道來:“這條路在不懂行的人眼裏,就是死路。在咱們行家這裏麽,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和先前所有的死路一樣,黃傑甚至看不出來這裏有任何的區別。他不止一次懷疑過這個江湖騙子,就是來騙人的。
可齊躍塵越加凝重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不是——黃傑左看看這個耿直較真的,右瞅瞅那個吊兒郎當的,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倆是怎麽能湊成一隊的啊!
不管旁人怎麽看,為一顆大珍珠而折腰的陰未離難得認真起來。這一認真起來啊——就找到屍首了。
漫山遍野的骸骨四處散落着,光從這規模上看,少說有二三十人。大量的鮮血灌溉進了這片幹涸的土地,使它變得鮮紅、濕潤。
死者的症狀和先前死亡的人一樣,臉上帶着笑容。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死狀極其可怖!
扭曲的四肢,布滿傷痕的幹軀……都說明了這些人在死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這使得他們臉上的笑容更為詭異!
黃瑛和黃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二人上前探查,确認是大胡子帶走的人後,一時間心底百感交集。
他們……最後會不會也落得一個如此下場?
黃傑心有餘悸地別開了視線,卻還是忍不住問向陰未離:“為什麽手段這麽殘忍?”
問得好!陰未離摩挲着下巴,這個問題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既然死者死前都是帶着笑容的,這證明‘它’并不想讓人遭受極大的痛苦。那這些人,為什麽會死相如此可怖?
“會不會是……”齊躍塵一開口就吸引了衆人的注意,他繼而深沉道:“因為這些人反抗了?”
“這麽一說,現場确實有打鬥的痕跡,但并不明顯。”黃瑛蹲在地上,撚起一星紅土,仔細勘察了地上因為武器摩擦而産生的餘痕,她倏然皺眉道:“看得出來他們并無鬥志,大多數人的面向,都是選擇逃跑。”
“這就奇了怪了,這些人的身手也不賴啊。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的呢?或者換句話說,他們面對的,到底是怎樣的對手?”黃傑的一句話讓衆人陷入了沉思中。
“甭管那麽多了,先走——等等!那邊有人!”陰未離的一句話還沒說完,身邊的人已經如同離弦之箭直奔而去。
少俠真乃無畏先鋒!可關鍵是,你這樣做,我很難做啊!
原地跺了下腳,他還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不是、二位等等我啊!”黃傑在後面追着喊着想跟上來,卻被黃瑛一把按住了身體怒斥:“作死啊你!這就嫌自己活夠了?”
黃傑無辜回頭:“可是……我感覺跟着他倆才有活路啊。”
“有道理……追!”
誰愛跟屍體待一起誰待去!
“唉……”已經确認自己追丢了的陰未離捶胸頓足,一想起自己這多年都沒有治好的愛管閑事的毛病,就忍不住潸然淚下。
才傷感了沒一會兒,一股陰風從他後腦勺吹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的同時,他淡定的将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
“咱們坦誠相待呗?”
對着空氣來了這麽一句,結果是很顯然的,對方根本不帶理他的。
沒法溝通,這就不好辦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左顧右盼了許久,陰未離又長嘆一口氣道:“不坦誠也行,咱商量商量總成吧?你想要什麽直說,不管金的銀的,黃傑那小子絕對能給你弄到手,只要你放我們過去就成行不?”
陣陣陰風呼嘯而過,耳後、脖頸後的感覺最為明顯。
沉默地拍了一下後頸,他站起身來:“你這樣就不對了。咱做人有做人的規則,做鬼也不能一點兒道義也不講吧?你殺了這麽多人,早晚要陰溝裏翻船的,早翻晚翻都得翻,不如現在乘早做做善事,咱争取不翻呗?”
好說歹說,對方就是不聽啊。
啧,那就沒法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
就在陰未離以一種略微有點搞笑的姿勢趴地上畫符時,陰風陣陣,一只手毫無預兆地拍上了他的肩膀!
下意識轉身,朝着來人臉上就是一符拍過去,卻被對方輕而易舉地躲開。
還望再接再厲時,來人開口:“是我。”
哦,原來是先鋒回來了啊。
陰未離笑眯眯地将手上的符紙拿了下去收好,跟沒事人一樣看着對方:“怎麽樣?看到什麽了沒?”
齊躍塵有些呆滞,很快反應過來:“你就這麽确信我會看到些東西?”
對方理所當然地點頭:“那當然,不然按照你的性子,你會這麽快回來?”
這無從反駁啊……
幹咳了一聲,齊躍塵板着臉正兒八經的說:“我追到她了。”
只此一句,便讓陰未離臉色微變,無地自容。怪不得說那麽多都沒啥反應呢……感情是‘它’被這位追到手了。
齊躍塵還欲再說時,眼睛一轉,盯着他拿在手上的衣服一動不動。
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後,陰未離連忙抖開衣衫的裏面,只見上面印着金光閃閃的佛像。他讪笑道:“行走江湖,哪兒能不帶些家夥?我怕吓着‘它’就給脫了,沒曾想‘它’還是找你去了。”
至于是怕吓着‘它’,還是為了方便對付‘它’,恩,那是天機,不可洩露的!
齊躍塵恍然大悟地點頭,看待陰未離的眼神都稍稍有些正式了,“我看見……”
當衆人發現黑影後,齊躍塵是第一時間追出去的人。那道黑影的速度快的出奇,他使盡全力也只能堪堪跟上對方。
加上那道黑影對鬼山地形的熟悉,他追起來就更加費力了。
身為天山最出色的弟子……他追丢了!
看不見那道黑影沒有關系,視野裏是濃稠到快要睜不開眼的濃霧也沒有關系,睜開眼再看到的畫面便是鑼鼓喧天的太平盛世,這就很有關系了!
他發現自己竟然換上了一身紅裝?這是——喜服?
他就納了悶了,自己明明是來追鬼的,怎麽追着追着就追到新婚宴上了?
還不待他回過神呢,一群看不清臉的人就擁戴着他進了堂。堂前還有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身體仿若不受控制的被人按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麽,最後只懵懂聽見一句,“禮成!送入洞房!”
聽到這,陰未離嘴邊的笑已經快要忍不住蕩漾出來了,“然後呢然後呢?”
齊躍塵板着一張臉,神情滿是憋屈道:“他們把我推進了洞房!”
勁爆啊!
陰未離一臉期待地看向對方,齊躍塵的聲音帶着點點茫然不解,“新娘确實很美,但是我只看見了半張臉,另外半張是模糊不清的。”
陰未離忍無可忍:“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你進洞房後都幹了啥!”
齊躍塵恍然大悟,仔細思索了一番後老老實實答道:“在門口站了一夜。”說完後他又擡頭看了看烏雲密布的天空,默默補充了一句:“那時,我應該中了幻術,時間的流逝并不相同。”
陰未離徹底傻眼,“不是,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你跟我講你在門口站了一宿?”
齊躍塵理所當然地擡頭:“那不然呢?我又不認識那個新娘子。那時我還沒意識到自己中了幻術,還以為是我自己走錯房間了。”
陰未離啞口無言,半響後才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少俠真乃正人君子矣!”
“離開幻術後,我就看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