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7)

地沉醉在音樂世界裏。

顧娅不敢打斷他們的天籁之音,拉着尤裏安靜靜地站在一邊,不是藝術家,欣賞不來跳躍的音符,但是那美麗的意境還是能夠感受到。

他們一曲拉完,才發現不遠處多了兩個聽衆,男人放下大提琴,禮貌地向他們笑了一笑。見狀,尤裏安走上去,大大方方地打了一聲招呼。

經過攀談,他們才知道,原來這位戴眼鏡的大叔是德國弗萊堡音樂學院的教授,而這個亞洲妹紙是他的得意門生,特地這裏尋找創作靈感。

原來是師生,難怪他們雙劍合璧,能夠演奏出如此美妙的音樂。

說了幾句後,不能影響他們工作,便禮貌告別。兩人繼續向前漫步,等走遠了,顧娅才感嘆,“真羨慕她。”

“她?有什麽好羨慕的,教授先生哪有我帥。”

顧娅聽了,忍不住跳起來大灌籃,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人家會拉大提琴,你會嗎?”

他不服氣地反駁,“我會踢足球,他會嗎?”

聞言,她迅速敗下陣來,“好吧,你贏了!”

十月,白天不再長,基本到了八點,天就漸漸開始黑了下去。

尤裏安摸了摸唱空城計的肚子,道,“我們去吃飯吧。”

“想吃什麽?”

“當然是吃巴伐利亞民族特色。”

“又要啃豬蹄?”

他大笑,“除了豬蹄,就沒有其他美食了?”

她有些不好意,“我只知道這個。”

“那就帶你去嘗一嘗當地的農家樂特色!”

☆、4.06晉江|獨家發表

尤裏安驅車帶她去了一家農家樂型的小餐館,餐館其實也不算小,只是沒有城市裏的那麽時尚,濃濃的都是鄉村氣息。

他們臨河而坐,現在正是夕陽西下之時,火紅的晚霞點燃天空,好似一把熊熊烈火,就連河水也被映紅了。水天一色,豔麗奪目,看着這攝人心魂的景致,顧娅腦中不期然地跳出血染的風采這幾個字。再遠點是阿爾卑斯山,郁郁蔥蔥,高聳入雲,比油畫還美。

顧娅坐不住了,拿着相機起身到處拍,各種角度都要來一張。被她熱烈的情緒所帶動,尤裏安也掏出了手機,将鏡頭對準她,在她不知不覺之中,按下了三連拍。

看着照片上專注的人影,尤裏安忍不住笑了出來。聽到笑聲,顧娅莫名其妙地轉身,帶着詢問的目光投向他,笑什麽啊?

他收好手機,拿起桌上的啤酒向她敬了下。

這時,晚餐上桌了。

西餐的吃法和中餐不太一樣,分前餐、正餐、甜點三道工序。他們很講究次序,先上什麽,再上什麽,都經過嚴格安排。等客人一道吃完再送下一道,井條有序,不會一次性都給你擺在桌子上。

如果是知名度高一點大酒店,光前餐就會有個三、四道,加上正餐和甜點,大約九到十二道。當然啦,每一道菜的量不會很多,否則後續就吃不下了。

吃的食物不同,用的餐具也不同,光刀就得換好幾把,叉子勺子更是各有其用。

當然,這種情況一般只有在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大飯店裏才會碰到。像顧娅他們來的小飯店,就沒那麽複雜,吃啥點啥,完全根據自己的胃口而定。

每次看菜單,都要人命,字體花成鬼不說,還看不懂。只好,将這重任全權委托給尤裏安。

尤裏安給兩人點的菜肴一樣,都是紅酒燴牛排,上頭鋪了一層油炸洋蔥,配着細小的雞蛋面疙瘩,據說這是巴伐利亞一絕。

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按照慣例拍完照後,顧娅搓搓手,準備開動。誰知,對着牛肉切了一刀下去後,紅色的血水頓時趟漾而出,她吓一跳,皺着眉頭,道,“怎麽沒熟啊。”

等了三十分鐘,端出來的肉還沒熟!顧娅頓時不樂意了。

尤裏安看了一眼,見怪不怪地切了一塊牛肉放嘴裏,超淡定地道,“牛肉就是要吃半生不熟的,全熟就老了。”

“可是它在流血啊流血!”顧娅手指一抹,頓時一片暗紅,這怎麽吃得下去!

尤裏安依舊不以為然,“你就把它當醬汁好了。”

顧娅臉色一黑,強迫症又犯了,“問題這不是醬汁,明明就是血。”

“你試試看,味道很好呢。”

顧娅抿着嘴,勉為其難地切了一塊牛肉下來,除了表面熟的,裏面三分之二是暗紅色的生肉。

平生第一次吃生牛肉啊,吃了後,會不會長毛?

在胡思亂想中,她終于把肉塞進了嘴裏。

見她吃得那麽困難,尤裏安覺得有趣,索性放下餐具,撐着下巴看她,“好吃嗎?”

她咀嚼了幾下,點頭,“口感還行,就是……”

“什麽?”

“怎麽沒味道啊?”是她味蕾壞掉了嗎?

于是,尤裏安将鹽和胡椒瓶遞給她,“自己撒。”

顧娅見狀,不由在心裏好一頓腹诽,靠,這廚師什麽水平啊,肉不煎熟也就算了,連調料都要自己加。

撒上鹽,味道總算鮮美一點了,就是鹹淡不均勻,我摔!

看着那一整塊生肉,顧娅心中有陰影。要像尤裏安那樣,一口接一口,吃得倍兒香,她做不到啊。

尤裏安卷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顧娅的目光中邪似的盯着他手臂上的汗毛,使勁忍下去摸一下的欲望。這麽長,應該就是吃生肉吃出來的無疑。

見她目光有異,尤裏安問,“怎麽?不對胃口嗎?”

顧娅搖頭,忍不住問,“你平時是不是經常吃這種半生不熟的牛排?”

“嗯,是挺喜歡吃。就是自己做不好。”

“這都是生的,沒什麽技術含量啊。”

聞言,尤裏安露出一臉你不是吃貨你不懂的深邃神情,道,“外焦裏嫩,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顧娅暗自好笑,我呸,還外焦裏嫩呢。

牛排太生,味道太淡,不是她的菜,差評!但是,随後上的甜點還是很美味的,造型也很漂亮。

藍色的天鵝湖是由酸奶調制的,而湖上嬉戲着一對天鵝,它們的身體是泡芙和奶油做成的,頭頸靠在一起彎成一個心形,栩栩如生。不遠處還有薄荷葉作為岸邊,上頭擺放着草莓、藍莓,覆盆子等不同的水果,看上去很美味。

盤子上蓋着一層透明的東西,像一層玻璃罩似的将甜點圈在裏頭,顧娅忍不住好奇,用勺子敲了下,問,“這是什麽?”

尤裏安向她眨眨眼,道,“籠罩在天鵝湖上的霧氣呀。”

我倒。

她扳了一點放嘴裏,一股甜甜的味道立即占據了整個口腔,原來是用焦糖做的,還真惟妙惟肖。

“做的這麽美,我都不舍得吃了。”

尤裏安咧嘴笑道,“別不舍得,這是此地的特産,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填飽肚子,兩人又聊了一會,到結賬的時候,顧娅下意識地掏出皮夾,準備AA結賬。誰知,卻被尤裏安壓住了手,他看着她咧嘴笑,“這頓我請。”

顧娅看着他,暗道,上次說好請客吃飯,結果只是去宜家啃了兩根熱狗,難道這次他覺悟了?

尤裏安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直言不諱地解釋,“上個月工資都給我用光了,去宜家的時候,口袋裏只剩下十塊。這個月剛開始,所以可以正式請你吃一頓好的。”

Soga。

吃完飯,兩人回到旅館,顧娅想回房休息,剛轉了個身,卻被尤裏安一把拽住。

他提議道,“這麽早,你該不會是想睡覺了吧?”

“早?”顧娅看了一眼手表,“都快十點了。”

見她如此不解風情,尤裏安聳了下肩膀,道,“好吧,今天太美好,是我不想就這麽結束,我們一起看一會兒星星吧。”

看星星……呃,我們又不熟,要不要這麽浪漫啊。把話說得如此煽情,還讓她拒絕麽。

見她不說話,尤裏安側了一下臉,期待地看着她,在等一個回答。他的半張臉沉浸在昏暗中,輪廓有些模糊,可他的藍眼睛卻越發程亮,好像閃過一種叫柔情蜜意的東西,特撩人。

帥鍋,你這麽看着我,我壓力很大的好麽!

顧娅的臉不知不覺中又紅了,幸好走廊上燈光暗淡,看不出來。話說,自從認識他後,她的臉就間歇性地紅一次,這是什麽毛病呀!

顧娅甩開他的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髒,逃跑似的躲進屋裏。

剛關上門,就聽見尤裏安在外頭隔門板叫道,“你到底來不來看?”

“讓我先去洗個澡。”

尤裏安道,“那好吧,我在陽臺上等你。”

顧娅嗯了聲,摸着自己發燙的臉,暗道,我這是怎麽了?該不會是真喜歡上這足球小弟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他雖然年齡小了點,其他方面還是挺好的。尤其是身材長相沒得挑剔啊……咳咳,誰讓這是個看顏的世界,節操什麽的,在顏值面前都得靠邊站。

走進洗漱室,打開燈,顧娅開始卸妝脫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再抹上潤膚露,她站在鏡子前照了照。其實,自己長得也不賴啊,細胳膊細腿,腰也不粗,就是胸部沒德國女人大,本來在國內還有C罩,可不知道為啥,來了德國後就縮水了,一下子變成B。真悲哀。

照完鏡子後,顧娅慢吞吞地穿上衣服,等一切都打理完畢,才拉開陽臺的門。尤裏安早就坐在那裏恭候多時了,他手上拿着一罐啤酒,雙腿隔放在欄杆上,正一個人在欣賞夜景。看見她來了,拍了拍,身邊的座位,請她坐下。

“喝啤酒嗎?”

顧娅搖頭,啤酒節宿醉頭痛欲裂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呢。

尤裏安也沒強迫她,拿起啤酒罐子自己仰頭灌了一口下去,德國人出了名的愛喝啤酒,解渴都是啤酒。

“洗幹淨了?”

見他笑得有些賊,顧娅不由疑惑,洗個澡,這有啥好笑的嘛。

尤裏安道,“今晚星星真不少,不知道會不會看到流星。”

顧娅随即擡頭望去,果然,密密麻麻的一片,散落在銀河系中。

“月亮好圓吶。”她随口稱贊。

尤裏安嗯嗯兩聲,接口道,“就像你的臉。”

顧娅臉上當即拉下三條黑線,“想說我臉圓,就直說。”

他見了忙補救,“我這是稱贊你漂亮呢。”

“哼。”她傲嬌地仰頭。

“這一年馬上就要翻過去了。”

“是啊,明年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希望我能參加德甲。”

“希望我能上大學。”

兩人相視一笑。

他突然站起來,走到顧娅面前,雙手撐住她兩邊的把手,身體向前傾。除了一股淡淡的啤酒味,還有男性的氣息,一起鑽入了她的鼻間。顧娅吓一跳,以為他要幹嘛,下意識地将臉向後靠去。

尤裏安道,“答應我一件事。”

她看着他,一臉莫名,“什麽?”

“不管将來多困難,你都不能輕言放棄。”

他的眼睛很藍,透出純粹的光,讓她想起了下午的萊希河,不由心口一跳,下意識地問,“為什麽?”

“因為……”他吊足胃口後,道,“在看不到月亮的夜晚,至少可以看到你的臉。”

我靠!顧娅上揚的嘴唇頓時下垂40°,死小孩,欠揍啊!

尤裏安開開心地笑完之後,心情愉快地拎起空了的啤酒罐頭,滾回他的狗窩了。

顧娅握着拳頭狂敲椅子的把手,胸中的氣惱都能逆流成河,怎麽又被他耍了?這四年都長到豬身上去了麽。

正懊惱地捶胸頓足,這時,背後的玻璃窗傳來了動靜,她下意識地回頭,看見尤裏安站在屋裏的廁所間。心口的悶氣還沒散,不想理睬他,不料,他又堅持不懈地敲了敲窗。

她只好站起來,把頭湊過去,隔着玻璃窗沒好氣地問,“幹嘛。”

“我想說,其實,你的胸部還是蠻大的,不能一手掌握,但一手握倆還是可以的,千萬不要自卑哦。”說着還向她眨了眨眼。

切,我胸大小管你屁……不對啊,自不自卑的,他怎麽知道啊?

尤裏安聞言,賊兮兮地又道,“下一次在浴室洗澡,記得先把百葉窗拉上!”

說完,啪的一聲,放下了窗口的百葉窗,把一臉震驚樣兒的顧娅隔離在了外頭。

感情,她剛剛從脫衣到洗澡的全過程,都給他偷看去了?

好啊,尤裏安,你好樣的,我要剁了你喂狗!

☆、4.06晉江獨|家發表

要是一直能這麽無憂無慮地和小夥伴們一起到處流浪玩耍該多好?可惜,人生不是夢,她顧娅也不是有錢花不完的白富美,散了心後,還是得回到正軌,該幹嘛幹嘛。

自上次去萊比錫,已經相隔了大半個月,史賓德樂教授還是沒有消息反饋。等了又等,顧娅終于沉不住氣,斟酌再三,決定給他再寫一封郵件去問問情況。

以為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沒想到,這次不出一個星期,回複就來了,只是答案不盡如人意。說來說去,還是老問題,就是沒APS入不了學。顯然,史賓德樂教授沒有出全力幫忙,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一來,兩人素昧平生,二來,她也不是頂尖人才,實在找不到一個非得給她開特例的理由。

APS、APS、APS!德國教育部給全中國的學生畫下這個圈,簡直成了心中永遠的痛,無法逾越的鴻溝啊。

憤怒、頹廢,卻也無奈,事情繞了一個圈子後又回到了原點。好像不管自己付出多少努力和堅持,都是在原地踏步,不會有回報。

顧娅心裏難過,趴在書桌上大哭了一場。入學和簽證,始終是兩座大山,沉甸甸地扣在心頭,叫人喘不過氣。

上個學啊,咋就這麽難!

不過,也虧得她那沒心沒肺的性格,才能把心态擺好。發洩掉情緒後,眼淚一抹,繼續革命。

把書包整理了下,決定去圖書館學習。一路上,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沒事的,路走沒了,那就自己挖一條出來。古人不是還說,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說明啥?說明堅持和嘗試才是硬道理。

這樣一想,心裏好過了點。

法蘭克福的大學圖書館很摩登,閱覽廳一般是免費對外開放的,只要不把書借出去,就不需要學生證。可能是新學期剛剛開始,圖書館裏很空閑,小狗小貓看不到幾只,顧娅随便找了個空位坐下來。

圖書館雖然坐落在市中心,但周圍的環境卻分外優雅靜谧,她的位置正對一片落地窗,外面就是個花園。綠地上種滿了柳樹,一陣風吹來,柳葉飄飄,煞是好看。有時候在家裏看不進書的時候,顧娅就會一個人跑來這裏,靜靜地坐一下午。看累了,就向外看一會兒風景,然後低頭繼續。

其實,顧娅也算是個能夠靜下心的人。以前在新西蘭念書的時候,因為語言障礙,上課只能聽懂百分之五十,另外的五十就得靠自己預習複習。所以,她經常坐在圖書館裏看書,一看就是一整天。

要學會說一門語言并不難,去那個國家報個密集型的課程,基本上一年的時間就能掌握了。難的是學精深,不管是和朋友聊天、還是聽教授講課,要能聽得懂他們說的每句話,這真的不容易。很多時候,缺乏的并不是詞彙量,而是對這個國家民族文化歷史的了解。

作為一個外國人,顧娅的德語已經很不錯了,可是要融入這社會還遠遠不夠。因為沒在這裏受過基礎教育,也沒在大學上過課,她的聽力和閱讀即便再好也會有個局限性。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看電視、多聽電臺、多讀報刊。大學的圖書館裏,有着各種不同的專業書籍,文學、心理學、藝術、科技、數理、化學、歷史……不過,知識面有限,她最多也就找些古典名著看,比如康德、布萊希特、歌德、席勒。随便一本,就能讓她啃半天。要真能看懂這些書,那她的德語也就有了質的飛躍,用來應付德語托福綽綽有餘了。

只是,身為大師級別的歌德,他的名著,又怎是一個難字可以形容!

顧娅手上翻看的這本是大名鼎鼎的浮士德,在國內的時候,還曾拜讀過他的中文版呢。可是現在是全德語啊……靠,這是德語麽?其實是丹麥語吧。= =

這些蝌蚪文,看得她頭昏腦花直想吐,可還是得看啊,學習就是革命,革命哪有那麽容易成功呢。

一字一句地分解,再研究,再備注,再學習,在圖書館裏泡了一下午,就看懂了一頁。吐血!為什麽她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為什麽她的大腦不是電腦?這就是身為學渣的悲哀啊。

太多生詞不認識,歌德的文字就連電子字典都搞不定,只能去求助德語辭海。顧娅也蠻佩服自己的,這麽難懂的書,居然還能耐下性子鑽研,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顧娅繞着逛了一圈,然後在一排書架前站定,整個架子幾乎都被字典占據了。不管是語言、還有各種專業類的,其種類之齊全簡直超出想象。

在架子的末端,她掃到一本新華字典,和國內常用的版本有些不太一樣,覺得好奇就拿下來瞅了幾眼。放回去的時候,驚喜地發現這裏不但有字典,還有各種古詩詞、文言文、人文地理、甚至還有一套德中對照的魯迅全集和金庸武俠……哎,這是大中帝國要統領全世界的節奏嗎?

一拍腦袋,她突然想起來了,對了,嚴歡說過的,法蘭克福大學有中文學院。

不管怎麽說,在國外的圖書館裏能看到神雕俠侶,還是挺神奇的。神雕啊神雕,你可比浮士德好看多了。

顧娅随便翻開一頁,就地閱讀了起來,沉浸在楊過小龍女的世界裏一發不可收拾,連對面的書架有人走了過來都沒注意到。直到有一陣男人低沉的咳嗽聲傳了過來,這才驚動她,下意識地擡起臉。

兩人之間隔着一排書架,所以只能從縫隙中隐隐看到那人。他側站着,身材很高大,從她這個視角望過去,有些不真切。顧娅不死心,用書擋住自己臉,踮起腳再次偷偷地望了過去。

他的眼睛深邃,鼻子高挺,下巴線條硬朗,嘴角向上翹起,唇形優美……雖然只是朦胧一眼,但看這張臉的五官組合,完美不可挑剔,是帥鍋無疑!

哎,德國果然遍地是帥鍋,賞心悅目啊~~~

本來還在看書,現在對面多了這麽個雄性動物,頓時連金庸大伯的書都沒有吸引力了。顧娅無奈地聳肩,唉,沒辦法嘛,誰讓異性相吸呢!這要對面站個同性,再大波翹臀也不會讓她走神啊。

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書,卻一個字沒看進去,偷偷瞄去一眼,發現對方已經不在原地了。

讨厭,帥鍋走鳥。

沒風景可看,顧娅只好将注意力再轉回書上。雖說很想看手上的這本神雕,可是讀書更重要,戀戀不舍地将書放回書架上,繼續尋找自己所需要的。

目光上下溜達了一圈,悲烈地發現,德語辭海被擱置在書架的最高處,便拉過旁邊的小凳子,爬上去拿書。

誰知一伸手,她頓時就悲劇了,因為辭海所在的高度,是她即便踩在凳子上,外加踮起腳也夠不着的。

靠,就差那麽一口氣啊!太郁悶了,這些德國人,怎麽就一點也不體諒弱勢人群的心情呢?長得矮,能怪她麽?

顧娅踮起腳,把手臂伸得老長,試了又試,總算是給她撩到了。用指甲使勁摳書皮,把那本大辭海一寸一寸地往外勾,就這麽艱難,居然還是硬被她給摳出來了!

眼見書馬上就要到手了,顧娅心中一聲雀躍,不料,背後有人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需要幫忙嗎?”

聽到有人和自己說話,她下意識地轉頭,結果這麽一開小差,那本厚重的辭海字典失去了重心,就這麽當頭砸落下來。掉下來了不說,還把兩邊的書也一起帶了出來。

見狀,那人趕緊伸手去接。說實話,他的反應已經很敏捷了,可再快也快不過自由落體的速度啊。手忙腳亂了一秒後,耳邊傳來啪啪啪幾聲巨響,書本終于塵埃落定了。

顧娅看見地上被摔成屎的書,眉頭皺成了一團亂,艾瑪,這都是什麽人品啊,真倒黴!

“對不起,本來是想幫你的,沒想到反而幫了倒忙。”

“就是啊,被你吓了一大跳……”顧娅抱怨地投去一眼,沒想到,站在身後的這個男人,自己居然認識。音調陡然向上一提,原本責怪的語氣中頓時帶上了點驚喜,“怎麽是你?”

上次和尼爾斯在萊比錫分手,到現在也有兩個多月了。顧娅也沒想過和他還會有什麽交集,所以一直聯系過他,沒想到,事情就是這麽巧,兩人竟然再度在法蘭克福大學的圖書館相遇。

相對她的驚訝,尼爾斯倒是很淡定,似乎早就認出她了。他彎腰替她将所有的書撿起來,遞給她,道,“我來這裏找資料,你呢?”

“真巧,我也是來找書看的。”站在椅子上,她高出了他整整一個半頭,這種俯視人群的感覺真好啊,想想平時尤裏安都是這樣看自己的,那是何等的優越感啊!

想将書放好,無奈夠不着,尼爾斯見了,笑着說,“放着我來吧。”

等她下來後,他一步跨上小凳子,輕輕松松地将書塞了進去。

哎,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咋就那麽大呢?

見他要将辭海也塞放回去,顧娅忙道,“等等,這書我還要看。”

于是,他打住放回去的動作,将字典還給她。

顧娅忙說了聲謝,伸手接過抱在懷中,等兩人都站在平地上,又變成了她仰頭看他。看看他的下巴,又望望他的嘴唇,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這不是之前站在書架對面找書的神秘帥鍋嗎?

哎呦,該不會是一開始他已經瞧見自己了吧?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問,“你剛才找書的時候,就站在我對面,沒看到我嗎?”

他一臉莫名地搖了搖頭,“是嗎?我沒注意。”

顧娅松了口氣,在心裏頭沾沾自喜道,幸好你沒注意,不然我偷窺你的色樣,豈不是都被你瞧見了!?

尼爾斯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德語辭海,沒話找話道,“在學習德語?”

她點頭,忍不住吐槽,“在拜讀歌德的大作,完全看不懂啊。”

他笑,“你真勇敢。”

“怎麽說?”

“歌德的書,你也敢看。”

她聳肩,“沒辦法,要考試啊。不行的話,就去中文學院貼張告示。”

“為什麽?”

“找個正在學習中文的德國人,和我做語言交換的夥伴呗。”

“不用貼了。我做你的語言交換夥伴。”

顧娅啊了一聲,“該不會是你正在學習中文吧?”

他搖頭,“這倒沒有。不過,我也想拜讀一下歌德的大作,所以一起?”

囧,兩人的水平完全不在一個起跑線啊,怎麽一起?不過有大神帶,總比一個人摸索,找不到方向的強吧?

“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現在。”他環顧了下四周,提議道,“不過,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得換個地方。”

☆、4.06晉江獨家|發表

顧娅收拾了下東西,抱着書跑去圖書館的大堂。這裏有一排排的小圓桌,專門給學生開小組會議和讨論專題用的,這地方一般只有在考試前幾個星期才會爆滿,因為大家都來臨時抱佛腳。

這個大堂建造得很寬敞,屋頂是橢圓形的,很高。四周都是大篇幅的落地窗,直對校園草坪,望出去風景好,心曠神怡。

顧娅屁股剛坐定,尼爾斯就來了,将書放下後問,“要不要喝點什麽?”

她搖頭。

“那你等一會兒,我去買一杯咖啡。”

等他走後,顧娅忍不住好奇,湊了頭過去看他的書。《密碼學》、《數論》、《Rivest-Shamir-Adleman 加密法》、《概率換算》……哇靠,這都是些什麽書啊,看上去好神奇。連翻了幾頁,裏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公式,完全看不懂!

五分鐘後,尼爾斯回來了,手裏拿着一杯熱騰騰的清咖,他朝着她笑笑,“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這裏的機器壞了,所以多跑了一層。”

“沒關系。”

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他看似不經意地問道,“我上次給你的手機號碼,你還留着嗎?”

“留着啊。”

“那你怎麽沒有聯系我?”

顧娅想也沒想,脫口道,“複習迎考。”

他抱胸,看着她上下一打量,“這個借口找得不錯,接受了。”

“……”

顧娅無語以對,大哥,就算你知道是我在找借口,麻煩也不要說出來,行嗎?你這讓我怎麽回答你?

幹咳兩聲,掩飾住自己的尴尬,她換了個話題,問,“我記得你說過,常駐地是在達姆城。”

“對。”

“那你怎麽不去那裏的圖書館,要跑這裏來?”

“兩個圖書館有合作關系,我要的幾本書,正好在這裏。我等不及他們給我寄過去,所以就親自過來跑一趟。”

顧娅哦了聲,問,“那你住在哪裏?”

“工作日住在達姆城,周末在奧芬巴赫。”

“奧芬巴赫?豈不是就在法蘭克福附近。”相聚才十公裏而已,就是達姆也就三十公裏。

“是的,确實不遠。”

顧娅目光一轉,正好瞟到桌子上的這些書籍,不由心生好奇,問,“你是從事什麽職務的?為什麽會看這類書。”

“解密專家。”

I beg your pardon??

顧娅沒聽懂,忍不住追問,“是幹嘛的?”

尼爾斯道,“簡單說,就是黑客和反黑客。”

我擦,聽起來各種高端。

“我還以為你是當兵的,原來不是啊。”

“不,是當兵的。只不過,大學裏學得是數學,所以,現在在為部隊的技術部門效勞。”

不明覺厲啊!

尼爾斯似乎不願多談他的工作,便把話題轉到她身上,問,“你呢?上次去萊比錫和教授交流之後,有沒有結果?”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顧娅眼中的神采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悲劇收場。”

“怎麽說?”

“被拒絕了。”突然覺得有些自卑,身邊的人,一個個好像都很能幹,遵循着自己的軌道在往高處走。只有自己,這麽挫敗,原地踏步。

見她神情落寞,他忙安慰,“別擔心,條條大路通羅馬。”

顧娅打起精神,道,“你放心,我是不會輕言放棄的。這條走不通,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總有一條,能給我走到終點的。”

聞言,他莞爾一笑,“對,我喜歡你這性格。”

嘿嘿,太直截了當了吧這哥們。顧娅被他表揚的心虛,忙轉移話題,問,“話說,你真的能陪我學習嗎?如果沒時間的話,也沒關系,我可以自己去找語言夥伴……”

他打斷道,“如果安排一下,我這邊是沒問題的。”

“可是,你在部隊,聽起來好像很忙。”

他笑道,“沒有。實際上,我也就是一周40個小時的正常作息,和白領一樣。”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顧娅也沒啥好挑剔的,“那我們怎麽學習呢?”

“你想怎麽學?”

顧娅想了想,道,“一起閱讀,如果碰到我不理解的,你就給我解釋。”

“可以。”他停頓了下,又道,“不過,我有個要求。”

“什麽要求?”她心裏咯噔下,暗忖,只要不是收錢,什麽都好說。

“教我幾句中文。”

“啊?”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工作需要嗎?”

“不,”他爽快地回答,“泡妞用。”

“……”

艾瑪,真、的、好、直、白!

尼爾斯一口将咖啡喝光,把紙杯扔進垃圾桶,又走了回來,“來吧,我們開始了。”

聽他這麽說,顧娅忙将書打開,把小本子攤在桌面上,準備随時做筆記。

尼爾斯擁有大多數德國人所有的好品質,那就是做事特認真特嚴謹,但凡不确定的地方,絕不會胡亂加以解釋,而是去查找根源。兩人讀讀寫寫,時間在指縫中飛快地流逝。直到望見窗外的夕陽餘輝,這才驚覺,太陽在不知不覺中下山了。

顧娅敲了敲發脹的腦袋,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他看了一眼她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稱贊,“你的字跡真漂亮。”

“啊,就這樣還算漂亮啊?”因為是給自己看的,所以根本沒好好寫,況且,中國人對于字跡要求很高,她這水平充其量也就是個中等偏下。

尼爾斯拿起筆,在白紙上畫了一張鬼畫符,然後問,“你能看出來這個是什麽字嗎?”

顧娅擰着眉頭看半天,最後放棄了,“看不出。”

“是Kommunist。”

跪了!就看到一連串的鈎子。

看見他的字,再看看她的,簡直要被自己的手寫體美哭。估計就他這字跡,在中國連小學都畢業不了,可是人家在德國确确實實是個解碼大師啊。唉,這就是赤條條的差別!

“當初,我在宇航局裏實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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