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木雕

狐貍精完全沒有把他的疼痛當回事兒,一邊抱着他的腰,一邊用澄澈的眼睛看着他,壓下生氣後的表情人畜無害,卻分明透露出兩層意思。

一,滿足我,要什麽給你找什麽。

二,惹我不高興,別說止疼藥,信不信再捅你兩下。

或許是這層威脅起了作用,腰間的手臂微微收緊了一下,原棠的小情緒瞬間因為這個回應的動作而消失無蹤,他親昵的仰起臉親了親崇昊,像只成功得到主人寵愛的貓,乖得讓人忍俊不禁。

崇昊扯了扯唇,低低道:“為夫受了傷,可能要娘子主動才行。”

原棠認為自己從他的語氣裏面聽出來了卑微和祈求,這讓他心情大悅,他猛地一下子把崇昊扛在肩膀,飛奔向了屋內,直接把人丢在了自己寬敞的仙榻上,迫不及待的撲了上去。

……

肩頭的傷口因為劇烈的動作而再次撕裂,殷紅的鮮血淌下來,狐貍精一時爬不起來,崇昊看了一眼,伸手把他抱起來,小東西果然很快打起精神,湊過來把那血跡舔了個幹淨。

短暫的歇息之後,崇昊将他擁在懷裏,啞着聲音打趣:“滿足了?”

體內靈力運轉加快,貪婪至極的狐貍精已經嘗到甜頭,又怎麽可能輕易滿足,他故意道:“你不行了嗎?”

崇昊輕笑,并未去要此刻的面子:“為夫有傷在身,若娘子再不肯去找藥來,只好怠慢了。”

狐貍精賴着跟他對視片刻,不甘不願的起身,崇昊又道:“再找兩件幹淨衣物來。”

“哼。”大概是嫌他事多,狐貍精語氣非常不滿,他披上衣服落地,故意道:“給你找個乞丐服。”

崇昊沒有多言。

他垂下眸子,看着對方走過之後留在地板上的污漬,嘴角微微上揚。

狐貍精走出自己的仙府,偷偷摸摸的鑽入了崇昊的房間,翻了翻衣櫃,忽然看到了那個繡着金線的帽子,左右無人,他直接拿起來裝到了自己項圈裏,然後帶着衣服又回了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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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崇昊便問:“藥呢?”

“忘了。”原棠一邊惦記要榨幹他,一邊還要惦記吸他的血,可以說是貪的很了。崇昊從他的表情便将一切都讀了個清楚,他的神色晦澀不明,淡淡道:“把這裏收拾一下。”

原棠随便施了個小法術,床榻便瞬間幹淨如新,他抱着衣服坐在崇昊身邊,伸手遞過去,對方卻沒接,他道:“天色已晚,明日再用。”

原棠站起來,十分賢惠的把衣服挂在了一側簡單的架子上,然後他轉回來,腳尖一點,又坐到了崇昊腿上,拉住崇昊的手臂抱住自己的腰,甜甜道:“衣服拿回來了,那我們……”

“為夫累了。”崇昊撥弄着他的嘴唇,耐心的道:“你乖一點,等為夫身子好了,自然會好好獎勵你。”

原棠看了看他肩頭的傷,其實剛才崇昊又流了好多血,實在是意外之喜,他還想再來一次,說不準他還能流好多血呢。

他想什麽幾乎全寫臉上了,崇昊神色不變,但手指卻微微收緊,忍下不悅,他道:“可有繃帶?”

“當然沒有。”原棠搖頭道:“你剛才也沒說讓我找繃帶呀。”

“……”若在平時,崇昊一定已經大發雷霆了,但短短一日,他竟然好像已經習慣了小東西全然不在乎他死活的狀态,道:“去找一些。”

“我不想去了。”原棠确定他今天不會跟自己那樣了,就已經懶得再理會他,他翻身上床躺在裏面,道:“我也累了,我要睡了。”

崇昊沒有再費口舌。

他将衣服撕成一條,擡起手臂将自己的肩膀纏好,再扭頭去看,狐貍精已經在床上睡着了。

他起身湊過去,雙手撐在床榻上,靜靜盯着他精致的側臉,然後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臉蛋,後者立刻把他的手撥開,皺着眉睜開了眼睛,軟綿綿的問:“又怎麽啦?”

“無事。”崇昊扯過一側的被子給他蓋在身上,在他又一次閉上眼睛之後,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說是‘仙府’,其實還沒有王府的一個小院子大,狐貍精雕刻技術實在太爛,事情做不好又容易洩氣,所以只有一個天井和一個後院,後院挺大一塊地,但只光禿禿的種了一棵山楂樹,崇昊走過去的時候,一個果子正好落在了他面前,雖不應季,倒是好客。

他撿起來,沉思片刻,忽然一躍而起攀上樹枝,站在高處朝院外望去。

一排帶刺的綠色‘荊棘’出現在面前,一直往上,一株巨大的花苞正耷拉着,似乎刮來一陣冷風,那花苞猛烈的顫了顫,不知道從哪裏卷來了一個巨大的花瓣,擦過那要開不開的花苞,帶着泰山壓頂之勢朝院中墜落下來。

眼看着那花瓣落下來,幾乎能把整個後院都蓋住,卻在空中不知經歷了什麽,瞬間變成小小一片,等到落在院子裏的時候,已經成了正常大小。

男人的身影從樹上飄落,彎腰将拿花瓣撿起,放在鼻尖輕輕一嗅,頓時了然。

“難怪。”

原棠伸着懶腰爬起來,第一件事便是調整內息,一刻鐘後,他張開眼睛,目光灼灼發光。

崇昊不愧是天地孕育的四象之一,渾身上下真是無一處不珍寶,兩回那事下來傷勢居然已經完全恢複。他高興的翻身下床,出門便見到崇昊正坐在桌前刻什麽東西,他生的十分俊美,不說話的時候渾身都透着一股凜冽冷意,但原棠卻一點都不怕,畢竟他現在已經是自己的階下囚了。

他背着手走過去,得意片刻。

見他始終不理自己,便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桌子已經被收拾的幹幹淨淨,這金貴王爺失憶後竟也不金貴了。

原棠的下巴放在桌面,肩膀耷拉下去,手指垂在地上,小狗一樣看着他。崇昊卻一直專注手中的木塊,原棠終于忍不住開口喊他:“相公?”

崇昊手下一頓,終于大發慈悲給了他一個眼神,道:“為夫餓了。”

“那我再去弄點吃的。”原棠主動擔負起養家糊口的重任,站起來便要出門,又聽他道:“把東西還回去。”

“什麽?”

崇昊示意一側的食盒,道:“不還回去,可能會被主人發現。”

“哦。”原棠眼珠轉了轉,崇昊果然是真的失憶了,連自家的碗碟、自家的飯菜都認不出來,跟個傻子似的。

其實原棠不在乎被不被發現,不過崇昊想的倒也周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原棠提起食盒,問道:“沒別的事了吧?”

他開了口,崇昊便再次強調:“找些藥來。”

原棠奇道:“不過是一點皮肉傷而已,你怎麽那麽矯情。”

崇昊反問:“你當真是我娘子?”

原棠以為他想起了什麽,立刻道:“那是自然!”

“相公受了傷,娘子理應主動關切照料,你為何一點都不在乎我?”

原棠一時想不到怎麽回,索性轉身朝外走,施舍般的道:“本娘子會給你帶藥的。”

這次回來的時候,他果然帶了些傷藥,還有潔白幹淨的繃帶。崇昊手臂的傷是小事,但是肩膀卻着實差點兒被他捅了個對穿,他拉下衣服,道:“過來幫忙。”

“你敢要求我幫……”

“娘子若不心疼相公,那相公便不用再聽娘子的話。”

換句話說,也休想他□□了。

原棠心想你可真是膽兒肥了,居然還敢威脅我,但說到底,崇昊要是不願意伺候他,肯定就沒那麽舒服了,他只好拿起繃帶走了過來。

崇昊低聲指揮:“先把這個拿掉。”

那是他昨天撕破衣服纏的,雖然那裏的血已經被原棠舔去不少,但還是難免又滲出了血跡,原棠非常可惜那些被破衣服吸去的血,他悶悶不樂的解下來,嘟囔道:“為什麽要包起來?這樣也會好的啊。”

崇昊沉默片刻,道:“好好上藥。”

原棠慢吞吞的重新給他包紮好,起身把食盒裏的飯菜端出來放在桌子上,吃飯的時候順便跟他學習怎麽更好看的吃飯。崇昊由着他去,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原棠立刻敏感:“有事?”

“為夫想出去走走。”

原棠的臉說變就變,他啪的把筷子丢在桌子上,斥責道:“你這個人怎麽這樣,我都對你那麽好了,你還不好好聽我的話!”

他不等崇昊答話,就又一本正經道:“你不要覺得我不放你出去,還不是因為你發瘋殺了人,外面的官兵正在抓你,你要聽話,好好呆在這裏,反正要什麽我都會滿足你,有什麽不好的?”

“此處太過簡陋,狹小,而且……”崇昊指了指頭上那個缺了一角的屋頂,道:“這樣的房子,是極有可能随時坍塌的,你我住起來都很危險。”

原棠的嘴唇扁出分外不滿的弧度,他雖然不好意思跟別人說這房子是他雕出來的,但是有人說他的房子不好他還是會忍不住心裏不舒服,他道:“這裏不會塌的,就算是下暴雨也不會塌,如果出了什麽意外我也會保護你的。”

“娘子莫氣,為夫只是覺得,娘子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住在這種地方實在委屈了。”

原棠被誇得高興,但自己的‘仙府’被說成這樣,他的生氣一時也下不去,兩相糾結,表情也複雜了起來,他問:“那我應該住哪兒?”

崇昊眸色揶揄:“自然只有那氣派的天宮才配的上你。”

狐貍精揚了揚下巴,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但随即又失落道:“我現在仙階還不夠……”

什麽仙階,他現在根本只是個修成半果的妖怪,跟仙八竿子打不着。

崇昊開始收拾桌面,将碗碟一一放回食盒內,然後蓋上蓋子,道:“娘子既是仙人,想必住的這房子必然也不一般,倒是為夫淺薄了。”

原棠用‘你才知道’的眼神看他一眼,站起來道:“不管了,你給我過來。”

他這個架勢,是又要做那檔子事兒了。他拉住崇昊的手,卻反被他一把抓了回來,原棠跌坐他懷裏,被他溫柔的抱着:“這世間有趣的事還有很多,阿棠何不試試別的?”

原棠的耳朵被他嗓音撩的微微發麻,他擡手撓了撓,聲音也不覺放軟:“別的什麽?”

崇昊将早間刻過的木頭拿出來,原棠忽然發現那居然是個木娃娃,從身形來看,俨然就是自己,原棠疑惑道:“為什麽不刻臉?”

“阿棠生的這般端正,只怕為夫手下刻不出十之一二,故而還未動手。”

“……”他聲音好聽,說的話也好聽,原棠矜持的點了點頭,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是因為我好看你才刻我的麽?”

“想送阿棠個禮物。”

原棠看上去更高興了:“你是因為喜歡我才送我禮物的嗎?”

“不喜歡?”

“沒有,你送的我都喜歡。”他這會兒要是有尾巴估計要翹上天去了,崇昊居然要送他禮物,還是親手做的禮物,這樣用心的東西,他一定是非常喜歡自己才會送的吧?

等他把崇昊吃了,這份禮物就可以當做戰功擺在他的仙府裏了,他趕緊催促:“你快刻,刻完了我好收起來。”

崇昊雖然被關了起來,但是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到了時間,原棠又把食盒提起來去換別的飯,他出入王府猶如在自家閑逛,仗着已經恢複鼎盛來去自如。

不知道是不是崇昊烏鴉嘴,到了下午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他把桌子收起來,帶着崇昊躲在自己的小木屋裏,發現四周開始漏水之後,便立刻施法用結界擋住,然後坐在臺階上看着院子裏很快積起的小水窪發呆。

如果有一天,他也有氣派的仙府多好啊,這樣看上去真的好寒酸,好狼狽。

可雕刻仙府的寶貴原材料他根本用不起,這木頭其實還是狐山上面上好的木材,只是被他第一次用來練手給練廢了,雕刻東西的技藝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練成……他又想,如果華築仙君當初送他的那個藏品沒有被崇昊沒收,此刻也不該如此狼狽。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又瞪了一眼男人,後者卻未曾注意他的視線,而是若有所思道:“天要黑了。”

“哼。”原棠甩開袖子,自己霸占了整張床,今晚除非他乖乖伺候自己,否則就讓他睡地上。

崇昊被人劫走的消息早已傳到了蕭靖的耳朵裏,他一邊派人前去四處搜尋,一邊親自在王府等消息。暴雨一直持續了一整夜,地面變得濕漉漉的,氣溫也驟然下降,蕭靖添了衣服,站在王府的主屋前來回踱步,怎麽都想不通,那麽好看的原公子,為何要劫走齊王。

“陛下。”身後突然傳來聲音,他忙轉過身:“可是有了消息?”

晚景将手裏的幾個木牌拿給他,道:“這是從廚房的食盒裏找到的,似乎是王爺傳來的消息。”

蕭靖愕然道:“食盒?”

“正是。”一側的黎明道:“這兩日廚房做好的飯總是會突然減少,一開始還以為是哪個下人趁王爺不在貪吃,可就算廚房看得再緊,也擋不住有人拿了食盒把碗碟裝走,就在昨日早上,還回來的食盒裏面開始出現小木牌,屬下已經驗過,像是王爺的筆跡。”

蕭靖借着光去看上面的文字,發現幾個小木牌上都寫着:去尋青雲道長。

蕭靖皺眉,道:“青雲道長現在在何處。”

“王爺高瞻遠矚,前段時日就已經給道長去了書信,若無意外,這個月底應當能回城。”

蕭靖放下了心,但想到那美貌的小公子,心裏忽然一陣難受,他把那木牌又看了幾遍,道:“奇怪。”

“陛下有何發現?”

“這筆跡雖與皇叔相似,可……”蕭靖沉思:“若真是妖怪劫走了他,怎麽能放任他這樣光明正大的傳消息出來呢?”

哪怕他在食盒上面刻字,也比這個更容易取信,這大咧咧丢在食盒裏的木牌跟鬧着玩似的,皇叔行事怎會這般不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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