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影 (1)

原棠伸着懶腰醒來的時候,天外已經大亮, 身邊的崇昊卻好像一夜沒睡, 正眼神溫柔的望着他。

狐貍精被他的眼神看出來一身的雞皮疙瘩, 兇巴巴道:“看什麽看?!”

“為夫想了一夜,你我還是得回府裏去。”

“我不去。”狐貍精從他懷裏坐起, 道:“你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接下來我要去尋找我的修煉方法了。”

“不可以去。”

“你說不可以就不可以, 你算什麽東西?”

崇昊雙手擁着他,伸手摳了摳他眼角的眼屎,狐貍精皺着眉, 被他這副溫柔的要命的姿态搞得渾身不自在:“幹嘛呀你?”

“你若去了,我要怎麽辦?”

“你……”狐貍精想了一會兒,道:“你可以把你藏起來的小妖精放出來了, 我不要你了。”

“本王要是找了別的小妖精,你真的不會不高興?”

狐貍精想了一會兒,答道:“我看不到就不會不高興了。”

“那你若是走了, 萬一又有別的大妖怪要抓你怎麽辦?”

“我有神神。“狐貍精拍了拍金鎖, 忽然意識到自己要出遠門, 他又從項圈裏翻了翻, 把一個小木枝放到了崇昊手裏, 叮囑道:“等你快死的時候, 你就把這個點着, 我會回來吃了你的肉身的。”

崇昊沉聲道:“這個本王只怕是用不到的。”

狐貍精臉一板:“你可以把精氣給那小狐貍精, 但是不可以把肉給他吃, 這個一定得留給我。”

崇昊為難道:“可他到底是妖怪……你看,我的精氣原本就有輔助修煉的作用,他日我将他養的越來越厲害,可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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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精沉思了一會兒,道:“那你把交給我。”

“那不行。”崇昊道:“你會把他吃了的。”

“我不吃他。”

崇昊搖着頭,一臉你說的話怎麽能信的樣子,道:“何況那日混戰你也見到了,那幾個妖物都想要我的命,你若是一走,我只怕要被他們分吃了……指不定你連口湯都摸不到。”

“……”狐貍精無法忍受的扁了一下嘴,神情糾結了起來。

崇昊繼續道:“何況你就算出去尋找修煉方法,能不能找到還是另一回事,若是留下來,有我助你,哪怕修煉緩慢,也多少是有進展的。”

“……”狐貍精沒吭聲。

他被夙澤貶低之後,便有些急于求成了,已經不滿足于從崇昊身上取得的這些修為,可崇昊說的又是實話。

“昨日那蛇妖過來找你了。”

狐貍精乍然一驚,怒道:“他又來做什麽?”

崇昊道:“想是沖着你來的……阿棠,你得罪了那麽多人,若是留在本王身邊,再有別的仇家找來還能幫你一幫,若是孤身一人,一不小心被哪幾個大妖怪合夥兒吃了……”

他意味深長的頓了頓,道:“你的神神最近不是不怎麽靈驗了麽?”

狐貍精摸了摸金鎖,順勢朝他胸前一趴,悶悶的權衡了起來。

崇昊的手指撥弄着他的長發,道:“說來奇怪,好像你不管做什麽,本王總能輕易找得到你,你我冥冥之中或許确有些緣分存在。”

狐貍精豎起耳朵,崇昊的拇指摸了摸他的金鎖,道:“你這是從哪兒得來的?”

狐貍精道:“不記得了。”

“本王總覺得自己與它似乎有些淵源,感覺很……”

他沒說完,臉蹭的被撓出了血,狐貍精惡狠狠的道:“你敢打我金鎖主意,就休怪我不客氣。”

“……”崇昊摸了摸自己的臉。

狐貍精撓完,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輕易的用爪子傷到崇昊,頓時一愣,立刻擡起另一只爪子,在他另一邊臉上也撓了一下。

然後看着他對稱的爪痕,又舉起兩只爪子,崇昊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斥道:“夠了。”

狐貍精卻只是端詳了一下自己的爪子,奇道:“你滿身福澤呢?怎麽無用了?”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咬他的時候被硌暈過去的情況,這才多久,他的修為竟然可攻破崇昊身上的天然屏障了?

“或許是因為你與我在一起時間久了,沾了我的氣息。”

聽他這麽一說,原棠的眼睛忽然灼灼發光,他想,若是化作崇昊的樣子,去西方八部,那些人能否分得清他與真正的崇昊?

這個歪主意剛冒出來,他就忽然想到了那天配合崇昊攻出去的白影,又主動繞到了崇昊方才提出的問題上,道:“你那天是怎麽把我的神神叫出來的?是不是有什麽口訣?”

崇昊頂着兩邊臉上的爪痕,冷冰冰道:“并未刻意召喚。”

可神神都不聽他的了,遇到危險不出來幫他,反而崇昊一拔劍他就跟着跑出去打架,狐貍精心裏頓時不是滋味兒:“你真的沒背着我偷偷跟他交流過?”

“未曾。”

這小東西身體比腦子反應快,話題全憑他自己高興,不爽的時候說翻臉就翻臉,高興的時候就又蹭了回來,就跟喵喵叫着要你撸的貓一樣,呼嚕呼嚕被撸的時候溫溫順順,莫名其妙就回頭咬你一口,猝不及防的,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原棠舔了一下崇昊臉上的傷口,卻忽然被他輕輕推了一下,“罷了,你走吧。”

狐貍精被他推到一旁,又爬過來朝他懷裏蹭,崇昊卻不肯收:“你還是去找其他的修行方法吧,不要留在我身邊了。”

他說罷,便拿起長劍撐起身體,道:“本王該回府了。”

狐貍精方才聽崇昊一番分析,忽然覺得甚為有理,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他化為原形,一個滾兒撞到了他的腳下,兩只爪子揪住了他的褲腿。

崇昊低頭去看,小東西仰着臉看他,耳朵抖抖,尾巴也在身後輕輕晃動,是讨好。

崇昊收回視線,繼續走,小狐貍直接抱住他的腿坐在了他的腳上,尾巴高高的朝上翹着,是把他的腳當交通工具了。

崇昊嘴角忍不住一揚,又板着臉看他一眼,“你這惹禍精,害的本王如此狼狽,快走開。”

他故意甩了一下腳,幅度很輕,對狐貍精來說不痛不癢,他兩只爪子抱緊崇昊的小腿。

心想,崇昊說的可不是麽,自己惹了那麽多事,這次要不是他給自己擋劍,就差點兒死翹翹了。

還是留下的好,萬一下次再有什麽事,還可以拉崇昊擋一把劍。

反正人間幾十年,對他來說不過彈指一瞬,尋找新的修煉方式也的确不急于這一時半刻,何必要便宜別的小妖精?

他越想越有理,順着崇昊的腿便朝上爬去,直接竄上了他的腦袋。

崇昊這兩日衣冠不整,頭發散亂,他直接兩只爪子在他頭頂一放,下巴往爪子上一壓,頓時給崇昊戴了個白帽子。

他這副尊容實在不好見人,只好又扯了一下小狐貍的尾巴,道:“既然要跟着,便做點兒有用的,帶本王回府。”

小妖精到底有小妖精的本事,兩人乘着妖風穿過皇城,無聲無息的回到了府裏。

這兩日府裏頭傳着怪言,說是王爺被妖怪劫走了,卻不想又給無聲無息的送回來了,崇昊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命令下人們不可胡亂傳謠,又傳了一桌子的菜來,問原棠:“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

“我想吃千年雪蓮,萬年人參,滄山金餌,瀾海雄鯨。”前面兩個無論在人間還是妖界,都是極為大補之物,但也非常罕見,後面兩個就別提了,在人間基本只存在于話本裏面,也不知神仙見不見得到。

而毫無疑問,這些也都是對修煉有助力的東西。

崇昊道:“宮裏似乎有雪蓮和人參,過兩日本王幫你向陛下說說。”

狐貍精眼珠一轉,拿起筷子單挑肉吃,意外的沒有纏着崇昊非要現在去。

在人間呆了這許久,多少算是懂事了一些。

他這樣想完不久,午夜忽然察覺身邊的毛茸茸不見了,回憶桌子上小東西的神情,眉頭頓時跳了一下。

他拿起劍正要起身,肺腑便傳來一陣拉扯的痛,沉思片刻,他又重新躺了回去,閉上了眼睛。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可以和小狐貍的‘神神’神交。

小妖精在皇宮內一陣疾奔,靈巧的身影很輕易的便躲過了巡邏侍衛的眼睛,莫說他可以輕易騙過大妖的幻術,哪怕是真的在侍衛們腳底下打個滾兒,也不會有人把它當賊看。

他在皇宮轉的眼睛都要花了,總算見到了一個上頭挂着‘藏寶閣’牌子的房子,他烏溜溜的眼珠噌亮,擡起前爪一階一階的爬上去,因為有障眼法的緣故,兩旁的侍衛都沒能看到他。

小狐貍在門前徘徊了兩趟,擠不進去,而且好像還有防妖怪的陣法,于是又跑下臺階,變成了蕭靖的樣子,一臉端莊的走了過來。

守門的侍衛愣了一下,急忙參見:“陛下怎麽深夜至此?”

狐貍精道:“我……本朕來看看寶貝,你們快把門打開。”

兩個侍衛的眉頭瞬間皺起,道:“這……藏寶閣的鑰匙一直不都是陛下親自掌管的麽?“

狐貍精一愣,那兩個守衛已經反應過來,猛地朝他攻來:“大膽賊人,竟敢假冒陛下!”

“來人!”

狐貍精急忙揮手把這二人彈暈過去,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宮裏卻因此而亂成一團,狐貍精沒頭沒腦的跑了一陣,忽然感覺脖子上亮起一抹白光,他的保護神居然在這個時候出來了!

後方傳來腳步聲,他急忙伸手來抓住那看不清臉的白影的手臂,兩人一起蹲在了一旁,狐貍精探出腦袋朝外看,卻發現前方蕭靖穿着黃黃的中衣走了出來,呵斥道:“發生何事?”

“回禀陛下,有賊人試圖假冒陛下夜闖藏寶閣!”

蕭靖神色嚴峻,道:“可曾抓到?”

“那小賊跑的極快,我等已經在全力抓捕。”

蕭靖沈着臉,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麽,飛快的朝藏寶閣的方向而去。

狐貍精一個激動正要跟上,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

他立刻扭頭去看。

心裏奇怪。

神神從來都是在他危及性命的時候才會出現,而且從來不說話,只是安靜的聽着,也從來不會在他做事的時候阻止他,好想他的使命便只是全心全意的做他的盔甲。

但今天……怎麽了?

他歪了歪頭,疑惑的看着這個看不清臉的白影,其實何止是臉,神神全身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像是深夜裏缥缈的孤魂野鬼,但他的力量卻不容抗拒。

三百年前,原棠第一次經歷天劫,那日的天是原棠從未見過的可怖,比起別的妖怪的第一次,他的劫雲顯然要濃厚的多,滾雷也比別人來的粗壯。

說起原棠的不甘心,也都是從這些各種不公的待遇之中開始的,他總覺得上天都在針對他,在任何事情上。

那日要歷劫的小狐貍頂着毛茸茸的耳朵,拖着還沒學會藏起來的九尾,滿臉畏懼的仰着臉,他甚至有種感覺,那些雷不是為了讓他渡劫的,而是為了要他的命的。

他那個時候法力低微的幾乎與普通習武的人類沒有區別,天雷降落的時候只能畏懼的縮起來抱住自己的腦袋,用九條尾巴不遺餘力的護住自己。

雷聲轟鳴,震耳欲聾,還沒劈在身上,他就吓的發出嘤嘤尖叫。

小狐貍的尖叫又輕又脆,在雷聲之中實在不堪一擊的很。

但那就是他所能給予自己的全部保護措施了。

那團雪白抖成一團,那個時候,他是沒想過神神居然連天劫也可以為他扛的。

當一道天雷在耳邊炸開,他捂住耳朵緊閉着眼睛,卻發現自己身上不疼不癢的時候,便小心翼翼的揚起了臉,便看到那道白影正彎着腰護着他,被霧氣蒙起來的臉近在咫尺,他分明什麽都沒說,卻好像在讓他不要擔心,他分明什麽都沒做,整個人卻好像形成了一道結界,把所有的危險都隔絕在外。

而當天劫散去,他的身影便也回到了金鎖之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除了天劫那次,當原棠還完全不會化形的時候,因為嘴饞而爬到懸崖上去摘甜果,一下子從上面落下來,也是神神突然出現抱住了他,将他平平穩穩的放在了地上,避免了粉身碎骨的慘狀。

小狐貍脖子上挂着一串枝丫,枝丫上頭綴着一串紅紅的果子,他用小爪子按着,嘴巴咬下來想給神神,卻發現他又消失了。

他那時還不會說話,總希望可以跟神神呆在一起久一點,蹭蹭他也好,看看他也好,但事實上,除非緊急情況,小狐貍永遠都是孤零零一個。

後來他想,既然只要自己有危險他就會出現,那他就多多往危險的地方去,可後來不知是不是神神發現了他的詭計,有一次便任由他從懸崖上滾下來摔斷了一條腿。

原棠疼的在地上打滾兒,每一根尾巴都抽搐起來,那一條後退足足一年多都沒能沾地,再然後,原棠就再也不敢随便試他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被霧氣萦繞的手,又看向他的臉:“你怎麽突然出來了?”

他現在沒有到危及生命的時候啊,上回夙澤夙凜要吃他他都沒出現呢。

白影拉住他的手,将他朝一側扯去,狐貍精對他與旁人是完全不一樣的,乖乖巧巧的跟着便出去了,直到他被對方一把勾起腰,騰飛之後落在宮外,他才意識到對方做了什麽。

“你……”狐貍精想生氣,但到底舍不得對他發脾氣,就軟綿綿的責怪了一句:“你帶我出來幹嘛呀?皇宮裏有好多寶貝呢。”

白影似乎微微震了一下,完全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被他這樣撒嬌的樣子,這一震,他便瞬間沒了。

狐貍精摸了摸自己的金鎖,心想難道是自己說話太重,吓到他了?

“神神?神神?”狐貍精捧着金鎖,輕聲細語:“你怎麽啦?你怎麽又躲進去了?”

王府內,崇昊一下子睜開眼睛,瞬間從床上坐起,然後劇烈的咳嗽了一番。

他猜的沒錯,他可以掌控那個白影,他所見,即為自己所見。

狐貍精在宮牆外換了好幾個姿勢也沒能把他的神神喊出來,他倒挂在樹梢上,郁悶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落下來回了王府。

小毛團子偷偷摸摸的推開窗戶,發覺崇昊依然睡得安穩,忽然壞心大起,一下子竄上床,騰地踩在他的胸口,一下子又跳到了床尾。

小東西抱起來的确不重,但乍然踩身上也絕對不輕,他揉着胸口坐起來,看着做了壞事縮在床腳的小東西,凝眉道:“去哪兒了?”

狐貍精當然不能告訴他去哪兒了。

見崇昊一直板着臉,他又一個滾兒打過來,跑到了他懷裏,拿腦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崇昊的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低聲道:“以後不許随便打滾。”

狐貍精瞅他。

崇昊說:“髒。”

在兩邊臉頰的爪痕還沒好透之後,他額頭也多了三道,橫的。

像極了不怎麽威嚴的大老虎。

早上吃飯的時候,狐貍精時不時看他一眼,最終沒忍住撲哧哧的笑了起來。經過前兩日的混戰,大家都隐隐意識到了這個貌美的原公子只怕就是那個整日被王爺抱着的小寵兒,但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化形,這也只是猜測。

無論如何,他們都覺得這個狐媚子有點不怕死了點兒,看王爺的臉沉的……雖然臉上的幾道細疤的确有些讓人忍俊不禁。

但想是這樣想,沒幾個人敢跟原棠一樣撲哧哧笑出聲的,只能權當做沒看到,順便為這位原公子暗暗祈禱。

出乎意料的,以前一句話都能被随便冒犯到的王爺竟然沒有生氣,他屏退左右,對笑得噴飯的狐貍精道:“過來。”

他跟喚小貓小狗似的,原棠竟然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在他眼裏,他樂意配合崇昊說明他心情好,不樂意配合了照樣繼續撓他兩爪子。

崇昊順勢把原棠抱到了腿上,手又摸了摸他的肚子,原棠一臉疑惑的低頭去看,他總覺得最近崇昊好像很喜歡摸他肚子,他一把拍掉崇昊的手,道:“不許在我肚子上暖手。”

崇昊含笑看了他一眼,這種笑容向來是很有魅力的,至少有一段時間原棠一見他這麽笑就忍不住想親他,但現在他的臉被撓成了貓科動物,原棠就忍不住捧腹,卻忽然被他掐了一把臉,崇昊嚴肅道:”以後不許再随便撓本王的臉,若不然便将你趕出去。”

說的倒是挺威風,狐貍精豈是他想趕就能趕走的?原棠完全不在意,崇昊說罷,又語重心長:“本王到底還要些面子,阿棠?”

狐貍精想了一下,道:“你的面子跟我有什麽關系?”

“若是為夫失了威嚴,便會少了很多百姓贈予的福澤,會不會間接影響你的修煉?”

“那……”

“日子不可常算,今日影響一點,明日影響一點,幾十年下來,便會影響一大截,你這麽聰明,會不懂嗎?”

原棠當然懂,他弄懂之後,就迅速幫崇昊快速愈合了臉上的爪痕,一本正經的許諾道:“我以後不會再弄花你的臉了。”

“還有,日後不可以滾來滾去。”

小狐貍剛過來的時候很少化成原形,多少還有點兒人的模樣,自打習慣了在他面前露原形之後,沒事兒就要變成原形打個滾兒,有時候一個沒見到,便能見到他從床邊兒抱着尾巴滾到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小狐貍都喜歡這樣玩,反正他每次滾的時候倒是挺快樂。

“為什麽?”狐貍精皺起眉,覺得崇昊管的有點太寬了,直到他的腦袋被輕輕點了一下,“你見過哪個仙人會動不動就在地上打滾兒的?”

小東西把他關起來的那段時間,還想着以後成仙了要學習他這樣不慌不忙的禮儀和做派,後來本性一上來,就立刻把那些繁文缛節抛到了腦後,完全說風就是雨,毫無定性。

經過崇昊這麽一提醒,原棠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仙人的夢想,但他靈智開的慢,心智自然也不夠成熟,跟貪玩的稚子一般,玩心上來就忘了要建功立業的夢想,被崇昊這麽一提醒,才陡然想起來,便又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也不可以跑來跑去。”崇昊見他表情像是要轉兇,及時接着道:“這世上那麽多的妖怪,為什麽有的人能成仙,有的人成不了仙?”

“因為有的人運氣好,有的人運氣壞。”

“你運氣可好?”

“……”提到這個狐貍精就生氣,他何止是運氣不好,簡直都可以說是倒黴透頂了。

“既然沒有運氣,便應當靠實力,你若能學到仙人的風骨,哪怕不是仙人,也恰似仙人了。”

狐貍精也沒個腦子,聽他說個什麽就信個什麽,可信是信了,就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倒也無所謂,崇昊決定以後對他耳提面命,好好的提醒他做個仙人。

原棠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因為有崇昊的話在耳邊嘀咕着,他倒是也沒動不動在屋裏跑酷鬧騰了,這兩日屋子裏收拾的下人都感覺活兒輕了很多,總算沒什麽東西動不動被碰倒了。

崇昊遵循諾言給他從蕭靖那裏讨來了雪蓮和人參,卻都不過兩三百年的樣子,狐貍精一邊嫌棄,一邊當零食給磕了,一邊嘟嘟囔囔:“皇帝是個小氣鬼,那麽大的藏寶閣,就給你這麽一點兒東西,你這個鎮國王爺當的可真寒碜。”

崇昊給他倒了水,“這些東西都是補物,陛下擔心你吃多了上火。”

“我又不是凡人。”原棠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把那寶貝吃了,卻忽然聽他問:“你怎麽知道宮裏的藏寶閣有多大?”

原棠一頓,道:“藏寶閣藏寶閣,難不成就裝這麽兩個巴掌大點兒的小玩意兒嗎?肯定很大才是啊。”

他心裏已經認定了蕭靖摳門兒,決定今晚再去探一探皇宮,神神那天出來也不知為何,因為千年難遇,原棠了他一點兒面子,但呀總不可能接二連三的出來阻止他。

他這邊剛想完,就聽到那邊傳來了通報,竟然是懷往上門來了,狐貍精見了他就寒毛直豎,直接跳下椅子變成毛團爬上了崇昊的腦袋,在上面對他兇巴巴的露出尖牙。

懷往神色有些憔悴,他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原棠,面對崇昊的時候卻帶上了幾分的內疚來:“那日實在多有冒犯,貧道輾轉反側幾日難眠,特送上一些丹藥,王爺瞧瞧能不能用上。”

懷往修煉了這麽多年,他給的丹藥自然是凡間難尋的,崇昊接過,還對他道了謝,道:“本王能否請教幾個問題?”

“王爺請問。”

崇昊伸手示意他坐下,小狐貍在他頭上用力扒拉了一下他的發冠,似乎在指責他為什麽還要讓這個壞人坐下來,不幹脆把他趕出去或者殺了他。

崇昊只好把他從頭上抱下來,道:“敢問道長,與阿棠有何恩怨?”

懷往笑了笑,道:“王爺與他是何恩怨,貧道便與他是何恩怨。”

狐貍精從他腿上扒着桌子露出小腦袋,虎視眈眈的盯着懷往,崇昊的臉色卻陰沉了幾分,道:“他與道長莫非……”

懷往看了一眼那狐貍精,回想當初,他似乎十分難以啓齒,索性便将袖中的畫卷拿了出來,展在了桌子上。

眼看着那身姿風流潋滟的美人漸漸露出全貌,崇昊的表情微微有些發綠。

這壞狐貍精,到底跟多少人有過一段風月往事。

狐貍精扒着桌子看不清楚,仗着崇昊還在,便一下子跳了上來,只見那副塵封的畫上赫然便是一個遺世獨立的絕色美人,不是他原棠又是誰?

但給他畫過畫像的人不計其數,原棠一時也還是沒想起來,直到他看到畫卷一側的題詞:秀色傾天下,玉顏掩今古,千景難顧,萬物皆羞。

狐貍精的耳朵瞬間支棱了起來,尾巴甚至微微搖了搖,顯然十分愉悅。

他記不清楚懷往的樣子,是因為對方已經從一個少年道士長成了一個成年道士,記不住懷往的名字,是因為他真的從來沒在乎過對方,但這副詞,是誇他的。

而且誇的極妙,說他長得傾盡天下,掩蓋今古若是見了他,世間千景也都變得難以入目,世間萬物也都不好意思了起來。

原棠非常不要臉的記住了這副詞。

他甚至因為太高興,還重新變成人形坐在了桌前,他真人往那兒一坐,那原本讓人驚豔的畫像便也瞬間實色。

狐貍精用‘暫時原諒你’的眼神看了一眼懷往,道:“我想起你了。”

懷往冷道:“你是想起我了,還是想起我怎麽誇你了?”

“反正都一樣。”狐貍精理所當然的道:“不就蹭了你幾天吃喝,你至于這麽記恨我,還要殺了我嗎?”

“何止要殺了你,貧道便是見了其他與你相似的狐貍,也都恨不得一刀切了。”

難怪那天他一見了原棠真身就指揮着劍追他。

他說的太兇,原棠因為武力值不是人家對手,于是挪了挪椅子,朝崇昊蹭了蹭,後者的臉色分外難看,這世界上大概沒有哪個男人希望看到自己的愛人跟別的男人談往日□□。

他拇指摩擦指尖,道:“只是這幅畫的風月往事,應當不足以讓道長如此記恨。”

狐貍精心想,他鐵定是記恨沒自己長得好看。

懷往卻道:“我那時為師父求藥而途徑原山,恰好遇到他歷劫下山,我二人便結伴了一段時間,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因為聽我說起為師父求來了解毒聖藥,蓄意接近也只是為了那藥……那是我師父的續命丹藥。”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和神情都蒙上了濃濃的陰霾,崇昊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道:“令師……”

“去了。”懷往盯着原棠,後者依然莫名其妙,全然未曾發現自己給人家帶來了多大的傷害,他看着這沒心沒肺的東西,道:“何止奪了我的丹藥,他更要置我于死地,若非當時青雲師弟前來尋我,我的屍骨早已爛了。”

他說罷,又看了一眼那畫卷,眼睛微微泛紅,啞聲道:“若沒有這副詞,你依然記不起我是誰吧?”

狐貍精眨了眨眼睛,剛要說什麽,忽然被崇昊扯到了一旁,他上前将畫卷卷起,遞給懷往,随他一同出門,道:“他不通人情,不知悔改,若道長仍然有恨,便将本王性命取了罷。”

懷往跟他對視,道:“貧道并非不辨是非之人,想王爺也是。您當真是被他那副皮相糊了眼,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嗎?”

崇昊看了一眼朝這邊瞅着的原棠,他坐在桌前疑惑的朝這邊看,那張精致絕豔的臉單純無害的猶如稚童,可卻,天生壞種。

懷往又道:“他這樣的妖精,你敬他一尺,他不見得要敬你一丈,可若你壓他一寸,他定要欺你百丈,或許仍不解恨,王爺,我不過是攔他偷取丹藥,本是他有錯在先,便欲要我性命,難道王爺能保證,這輩子都不會惹怒他嗎?”

崇昊嘆了口氣,道:“他前日沒有趁機下手。”

“就因為這個?”懷往笑了起來,道:“這是什麽世道,惡人不做惡事,便值得原諒了嗎?”

崇昊搖了搖頭,道:“道長有恨可沖我來,阿棠已有身孕,本王甘願為他償命。”

懷往的臉一瞬間萬花筒一樣變了無數個色,他嘴唇蠕動,手背陡然竄起青筋,他捏着那副畫,好久才道:“告辭。“

他轉身大步離去,出了王府大門,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阿棠已有身孕……”

他低頭看向手裏的畫卷,掌心竄起火焰,飛速将它燒了個幹淨。

燒完之後,看着掌心的一點青灰,卻又恍惚了一會兒。

記了三百年的人,豈止只是因恨。

他忽覺眼眶發熱,深吸了一口氣,扯過拴在樹下的馬匹,一轉身,卻見青雲正站在一側看着他。

“師兄準備去哪兒?”

“尋仙問道。”懷往道:“你若要留下,不要與那狐貍有過多接觸。”

青雲點了點頭,見他擡步又要走,忍不住道:“當年師兄去尋藥的時候師父便說過不讓你去。”

懷往停下腳步,聽他嘆了口氣,道:“師父清楚自己大限已到,也清楚你那次去會遇到什麽,所以才會命我及時前往,此事……你也不必過多自責,不過是時也命也。”

“你倒是比我看得通透。”

“尋仙問道,本就求個自在随心,師兄執着報仇這麽多年,若能放下,不日便可修成正果。”青雲道:“那狐貍精有金鎖相護,又有白虎仙君對他如珍似寶,只怕無人能奈他如何。”

“你都看到了什麽?”

“一片桃源,一片廢墟。”青雲嘆氣道:“如今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懷往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日混戰之中的幻覺,為何解?”

青雲神色古怪,半晌才道:“此事……我也不能完全理解。”

懷往離開之後,崇昊就沈着臉走了回來,道:“站起來。”

狐貍精奇奇怪怪的看着他,然後故意趴在了桌子上,仰着臉瞅他,像是在試探他的底線。

崇昊驀然伸手過來,一把揪住他的後領子将人提了起來,瞬間又沒了脖子的狐貍精伸手來扒拉他的:“你兇什麽呀?!”

“今日聽懷往說起往事,你可知錯?”

狐貍精道:“時也命也,若他不該死,哪怕我搶他十顆續命丹他也不會死,若他該死,便是我不搶那藥,那臭道士也趕不回去救他。”

“你還狡辯。”

狐貍精氣的伸手打他,但後脖領子被提溜起來連帶的他胳膊也不好舒展,崇昊手臂又長,他根本夠不着,只在空中揮了幾下,氣的臉頰紅紅:“那你都中了懷往一劍了,你不也沒死?”

“那是因為你救了本王。”

“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态度?!”

“你到底知不知錯?”

狐貍精擡腳來踢他,還是踢不到,心裏便開始升起恨意:“我根本沒錯,那續命丹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吃了屁用都沒有,他就算帶回去了,他師父也得死!”

“你……”

崇昊忍無可忍,取出金屋将他關了進去。

原棠大怒,騰地變成毛團子在金屋裏翻箱倒櫃,崇昊在外面看的心驚肉跳,瞧見他又要飛奔打滾兒大鬧金屋,不由道:“阿棠,你的仙骨呢?”

毛團子停下動作,柔軟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盯着他的眼睛裏滿是怨恨。

崇昊在一側坐下來,道:“搶別人東西是不對的,你可明白?”

毛團子瞪着他,崇昊伸手來摸他,卻被他抱住手指狠狠咬了一口。

這小東西在金屋裏只比他指尖大上一點,咬上去跟針紮一樣,崇昊由着他去咬,卻忽然發現狐貍精開始順着他的手指朝上爬,尖利的指甲把他的手掌心當做了崖壁,直接穿了好幾個洞,崇昊本想把他再甩進去,考慮到他的身體,又任由他爬了出來,一把将毛團子抱在懷裏,不等他張牙舞爪就道:“為夫錯了。”

準備把他臉撓個稀巴爛的狐貍精:“?”

崇昊的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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