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總算可以出來透透氣。她特意裝扮一番,墨色的長發梳成發髻別在腦後,上面插着鳳釵,大紅色的襦裙襯托着她從遠處看起來像是個喜慶娃娃。

“姑姑!”白若蘭小跑着撲入白容容懷裏,近一個月的相處下來,她是真心喜歡姑姑。姑姑的眼眸像父親,更是待她如同親生女兒般寵溺,令她十分歡喜。

她和姑姑訴說一番心腸,左顧右盼,發現沒看到歐陽燦和李念,詫異道:“怎麽不見表哥呢。”

白容容戀戀不舍的摸了摸白若蘭的額頭,柔聲道:“他和念哥兒辦差去了。”

辦差兒?

白若蘭納悶道:“快過年了,他們還要辦差嗎?再不出發年三十兒就到不了靖遠侯府啦!”

白容容寵溺的搖搖頭,眼底帶着幾分笑意,說:“你爹沒和你講嗎?今年燦哥兒和念哥兒都留在你家過年!”

白若蘭僵住,這簡直是晴天霹靂的消息啊……

她忽的苦着臉搖着姑姑手臂,不高興道:“燦哥兒留下就算了,李念算什麽?”她和李念鬧別扭的事情大家都清楚,只當她是孩子脾氣,這才不待見李念。

白容容擔心侄女不知輕重,真惹到黎孜念,便替他解圍道:“念哥兒這孩子也蠻可憐。他們家妻妾衆多,父親呢……對他娘心存偏見,待他不好。他和你不一樣,爹不疼娘親又顧不上,還到處是為難他的庶出兄弟,性格上有些自閉不好相處。”

白若蘭哦了一聲,心裏對李念還是埋怨,他日子過的苦同她有關系?

幹嘛把氣撒在她的身上呢。

白容容親了親她,道:“姑姑走了,本是想把你接走一段時間,你娘親不肯。”

白若蘭渾身泛出一身冷汗,她可不想去姑姑家,萬一娘親身體出狀況了豈不是真應了那場夢境,寄人籬下

世子爺看了一眼時辰,安撫妻子盡快起程。

白容容坐在馬車上撩起簾子凝望着眼前的一切,記憶中破舊的府邸已煥然一新,熟悉的街道卻一點都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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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嘆了口氣,眼眶濕潤,誰願意離開娘親呢。可是她也有夫君要侍候,還有公婆。

世子爺攥了下她的手,小聲道:“不是和禮哥兒說好年後還要回來呢。”

白容容嗯了一聲,說:“只是覺得娘親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能多呆在她的身邊一天便是一天啊。蘭姐兒是好孩子,特別孝敬祖母,不管她娘如何,我看在她的面子上,也會勸着娘親給她娘體面。否則我怎會答應哥哥要南下的事情?”

“嗯嗯,京城局勢不穩,你若是留在邊城我更放心一些。就怕聖人那邊會下旨催促。”

他們在京城,何嘗不是聖人要挾侯爺的手段。同質子有何區別!

白容容沒有多言,目光露出一抹愁容,說:“讓燦哥兒陪着六皇子,我其實還蠻心疼的。”

“燦哥兒有燦哥兒的前程,他不是長子,無法襲爵,早晚要走另外一條路,你別據着他。此次四皇子墜馬,至今昏迷不醒,怕是不大好。他本是我父親最為看好的太子人選,現在竟是生出變數。還有他的腿……若是性命無憂腿卻治不好,也難以繼承大統。”

白容容半眯着眼睛靠在夫君身側,道:“按祖制二皇子是嫡長子,為何你們都不喜他!”

歐陽風搖搖頭,說:“他太迂腐,前陣子居然和言官一起批自個的外祖父權傾滔天,連姑姑都氣得不成。”

“哎……”白容容沉默片刻,說:“若是四皇子離世,父親是不是要扶植小六呀。”

“嗯,只能如此。孜念脾氣雖然不大好,卻和穆哥兒特別投緣,他親近着歐陽家下一代的孩子,就比什麽都強。日後歐陽家功高震主,他處置起來多少留一份餘地。就好像歷史上出過五個皇後的隋家,現如今不也好好的嗎?只要家族在,眼前的困境都是浮雲,早晚有一飛沖天的機會。父親之所以未雨綢缪,是怕歐陽家像李太後娘家鎮南侯府一般,斷子絕孫啊……”

他意有所指的盯着妻子,發現白容容表情并無異色,便垂下眼眸。

“不愛摻和你們這些事情!”白容容倦了,靠着夫君假寐。

歐陽風給她披上毯子,輕聲道:“路還長,睡會吧。”

白若蘭送完姑姑,往回走着,怎麽想都覺得難受。

燦表哥留下過年也就罷了,好歹他是正兒八經的親戚,那個大她輩分的李念算什麽?

她的好心情完全沒有了,整個人異常暴躁。

白崇禮送完妹妹,整個人輕松不少,回到屋子裏遣走丫鬟們,攬住妻子肩頭膩味一番。

這些時日妻子忙得不了的,根本顧不得他,他又要陪着世子爺商讨要事,現在總算可以休息片刻,繼續忙着給蘭姐兒生弟弟了。

隋氏見夫君如此猴急,一時無語。

她的眉眼間浮上一抹散不去的憂愁,看在白崇禮眼裏特別心疼。

“怎麽,是不是你娘家又來什麽消息了。”

每一年春節,隋氏總要心情低落一陣子。因為收到的消息都是壞消息。她本是家裏嫡長女,下面有兩個妹妹,還有一對比白若蘭大兩歲的雙胞胎弟弟。如果不是為了保住嗷嗷待哺的弟弟們性命,當年隋氏不會成為他的沖喜娘子。

“難道是你繼母小寧氏要拿弟弟們的婚事兒威脅你?”

白崇禮皺眉,遠水解不了近火,隋家的事情,妻子是嫁出去的女兒,管的不多。老侯爺當年承諾會護着孩子們長大,但是婚配前程什麽的,卻沒法全部顧及。

“這次是二妹妹。她又小産了,所有證據直指她夫君的表妹。你也清楚我二妹妹子嗣艱難,嫡長子七歲那年得病,落下口吃的毛病。這次都七個月,卻落了胎,說是個成型的男嬰啊。”

白崇禮嘆了口氣,安撫的拍了拍妻子肩膀。

隋氏繼母是隋氏親娘的庶出妹妹,因為隋氏親娘一直沒兒子,家裏要擡良妾,不曉得岳丈哪根神經不對,送來庶出女兒。

寧氏和庶妹同時懷孕,拼命生下雙胞胎兒子,卻死于血崩。雙生子本身就是早産,身體有虧,随時在生死邊上行走,恰巧良妾小寧氏也是兒子,恨不得雙生子趕緊死掉才是。為了弟弟性命,當靖遠侯府找到隋氏的時候,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就決定遠嫁邊城,給白崇禮沖喜。

後來小寧氏打着要照顧姐姐所生子嗣的名頭,被扶正。名義上她畢竟是隋氏母親的親妹妹,隋氏外祖父已經死了女兒,小寧氏可以被扶正不是壞事兒,就全都依了她。

遠在天邊的隋氏為此生了一場大病。

“岚馨……”

“邊城和南域相隔太遠,我無法看顧他們。二妹妹被小寧氏算計許配給她姨娘家的親戚。此次二妹妹落胎後整個人都不好,據說是瘋了,氣急之下拿起刀捅了那賤人,昨個的信函說夫家要休她。”

白崇禮沉默一會,說:“岚馨,你想回南域看看嗎?”

南域是一座小城,在大黎最南邊,同西涼國接壤。

隋氏幾乎無法相信的望着夫君,嘴唇開着,結巴道:“夫君……你,你說什麽?”

邊城和南域距離遙遠,加上南邊戰事将起,她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有回去的機會。

白家老太君年歲是高,丈夫是家中獨子,哪裏能說走就走。

白崇禮眼底閃過一抹堅定,說:“我和妹夫說了,想去給穆哥兒打下手。”

“崇禮……”隋氏哭了,若不是因為她,白崇禮就算想謀差事兒也不會去南邊的。

“你兩個弟弟快十五了吧,若是讓小寧氏說親,怕是好不了。”

隋岚馨哽咽的哭着,她那裏能不曉得其中厲害。

她的二妹妹那般水靈的女子,被她許配給姨娘親戚,一個街頭無賴。因為二妹妹的前科,三妹妹未雨綢缪,拖了舅母的福氣,嫁給小侍衛長。雖然門第不高,兩個人日子過的倒是尚可,每年過節都會給她備禮。

她如今手頭富裕,每年都會給妹妹們填補一些。因為兩個弟弟尚在家裏住着,她也只能咬着牙給繼母備禮,還是厚禮。

這些年,她何嘗不想回去看看,尤其是兩個弟弟,雖然平時有通信,可是她都不知道他們的樣貌。

“就當是去散散心吧,或許就能有孩子呢。”白崇禮臉上一紅,離了這個家,未必不是契機。

妻子一直無法懷孕,會不會是“那些人”給她下藥。身為女子生幾個孩子會自己不知道嗎?妻子多年來不曾問,何嘗不是體貼他,也怕沒命守着女兒長大,他終究是怯懦的護不住她。

白崇禮搖了搖頭,他不願意去深究,卻想着先離開此地,出去看看吧。

“可是南邊戰起,娘親如何放心你走!”家裏終歸有老太太啊。

“這件事情我考慮到了,容妹說京城局勢很亂,妹夫不想讓她回京城了。否則我也不敢輕易說離開母親去為你和孩子奔前程。妹妹此次想借口母親身體不好,徹底留在邊城。”白崇禮頓了下,繼續道:“然後等南邊戰事退了,再行商榷。”

“你們怎麽都不看重南邊的戰事?”這可是打仗啊,說的好像一定會勝利似的,隋氏皺眉。

白崇禮臉上閃過一抹古怪,小聲道:“若不是聖人此次動了徹底根除靖遠侯府的決心,南邊都未必會有戰事。所以歸根結底,戰事的持久性其實和靖遠侯府也有些關系。”

隋氏捂着嘴巴,無法置信道:“天啊,老侯爺居然和西涼國有勾結麽……”

白崇禮搖搖頭,說:“有些時候,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

林蔭小路上,白若蘭回到小院,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她見繡紅拿着水給馬兒洗澡,詫異道:“白白什麽時候回來的?”

繡紅欲言又止,說:“李公子親自送來的。還有個大包裹,說是給姑娘的,奴婢還沒來得及收拾,就在石桌上呢。”

白若蘭望着院子裏的小石桌,賭氣似的拿起包裹嫌棄的扔在地上,說:“我才不要他的東西!”

“我才不要他的東西!”

“嗯?”一道冷漠的男聲從背後響起。

白若蘭渾身一僵,不情願的回過頭,明媚的陽光下,入眼的是一位白色長袍的俊朗少年郎!他玉面如冠,表情冷峻,此時半眯着眼睛,揚起唇角,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這算不算說別人壞話被當場打臉?

白若蘭瞥了下唇角,擡起頭同他直視。

遠處耀眼的光芒之下,她最讨厭的李念站的筆直,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臉龐,泛着點點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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