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夏楠咬住下唇,附耳低聲道:“我聽見他們說,你會許配給你的燦表哥……”
白若蘭啊了一聲,然後就面色正常了,并沒有太驚訝的感覺,莫名其妙的,她居然長籲口氣!
燦表哥……應該是當不得皇帝的吧。
“啊什麽!你這個小笨蛋,你知道靖遠侯府的門第,你你你,你到底怎麽想的啊。”
“我……”白若蘭皺起眉頭,誠實的說:“我不喜歡燦表哥,但是燦表哥待我很好。如果以後必須和他生活一輩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你确定歐陽燦待你好嗎?”夏楠無語,他們分明老吵架。
“怎麽說呢,他雖然老諷刺我,但是我知道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他是向着我的……”
“你對他有男女之情嗎?你不是喜歡歐陽家的嫡長孫,歐陽穆?”
白若蘭垂下眼眸,臉頰紅暈,說:“嗯,我是挺喜歡穆大哥。以前大家都嫌棄我胖,性子躁,唯獨穆大哥對我很溫柔。我喜歡他……可是他不喜歡我,他不是連駱家婚約都退了嗎?連老侯爺都控制不了穆表哥,我姑姑自然不可能讓我嫁給他。其實我很感謝姑姑,她想燦表哥娶我,也是為了讓我幸福吧。”
“是啊……大家都看得出,世子妃不比你爹娘對你的寵愛弱半分。如果不是世子妃讓你做兒媳婦,怕是漠北任何門第都是你高攀得起。不過蘭姐兒,你對婚事兒真的毫無感覺嗎?我看你像是并不介意似的。”夏楠有些納悶,按理說白若蘭也不小了,為何這般淡定。
“我……”白若蘭咬住下唇,小聲的說:“我其實是誰都不想嫁呢。但是這不可能,爹娘會為我操碎心,若是姑姑家,我倒是覺得還穩妥。至于燦表哥,只要他樂意我就沒問題。就怕燦表哥日後遇到喜歡的人,我反而害了人家姻緣。所以我是真無所謂的……”
一個女孩子可以把姻緣看得如此之淡,夏楠也是無語。雖然她為蘭姐兒擔心,不過話說回來,只要靖遠侯府屹立不倒,這世上能讓蘭姐兒受委屈的男人根本不存在呀。
她揉了揉白若蘭額頭,說:“真讨厭,你這富貴的胖丫頭,任誰和你聊天都會覺得不平衡。因為很多在我們看來難以越過的坎,與你根本無所謂呀。”為何表妹都想和表哥在一起?這年頭于女子太過苛刻,婆婆比夫君還重要呢,誰不想讓姑姑或者嫡親的姨母做婆婆?
白若蘭嘻嘻笑了一聲,不再言語。其實她也不是全然無所謂,只是真的不敢去想。一想就心疼,就會想起難以忘記的夢魔,若是遇到日後會成為皇帝的那個男人,豈不是連姑姑都護不得她。
不管那個夢的真假,于她而言已經當真,她如今連想想都會覺得難受,何況身處夢境中的女子。
若是真是給姑姑做媳婦,是不是她就躲過命中魔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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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氣氛略顯安靜,卻不如臨車沉重。
駱安文想和白敬寧好好聊一下,将徐乘風轟去騎馬,自個偏要和白敬寧擠在一輛車裏。
白敬寧望着至交好友,終于是低下了頭,說:“安文,對不起。”
駱安文蹙眉,很想揍白敬寧一頓,但是想到若是真打了,白家豈不是更找到退婚的理由了?這世道對女子嚴苛,妹妹又是真心喜歡眼前這家夥,他終是壓住心底的憤怒,說:“你無需對我道歉,你對不起的是熙寧!”
白敬寧尴尬的撇嘴,說:“她還好吧。”
“如何安好?若是你真是挑了個門第樣貌人品都比我妹妹好的女子,熙寧也算是輸的心甘情願。可是左澈心那賤人……”
“駱安文,左澈心是我母親嫡親侄女,你說話慎重。”
駱安文一愣,望着完全是陷入戀愛中的男人,不屑的說:“可是得了人家身子,就徹底愛上了?”
“駱安文!”白敬寧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
啪的一聲,駱安文甩手抽了白敬寧一個耳光,道:“看在你還叫我一聲大哥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我爹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那左澈心根本就是得罪了後宮娘娘才被家裏送到邊城。至于如何開罪,呵呵……她為何這般急切的對你以身相許?”
駱安文靠近他,附耳道:“那賤人在同你好以前,早就已經不是處子之身!如今你竟是為了這樣個貨色退掉我妹妹的婚事兒,我真是宰了那賤人的心都有!”
白敬寧徹底呆住,臉色蒼白,結巴道:“怎麽……怎麽可能。若是澈心名聲有損,我爹娘……”
“你爹娘!”駱安文嘲諷道:“你爹自從做官以後回過幾次邊城過年?他一心栽培你大哥,将老大養在身邊,而你卻一直是祖父帶大,如今你和熙寧的婚事兒,年前你祖父都說是二老爺和夫人未必回來,興許在你娘的心裏,你未必有她嫡親侄女重要!”
“換句話說,你年後要考科舉,可是你父親在朝中為官,為你外祖父器重,升職指日可待。你大哥又已然高中,岳家身份不凡,日後不會比你父親混的差。你父親和兄長若是真被聖人委于重任,你認為自己在仕途還有希望嗎?也許在你父親母親看來,你是沒必要入仕的……”
一門內多人為官,本就容易被人诟病,認為結黨。
白敬寧低下頭,一言不發,右手成拳。良久,他擡起頭,目光凝重道:“此事可當真?”
駱安文不屑冷哼,說:“若不是我妹妹真心待你,婚約又都是幾年前就敲定,人盡皆知,你以為我願意管你這爛事兒!駱家是不如現在的白家,更何況你是官運亨通的二房,但是我們一家子人品正。你和我好歹十幾年兄弟,我沒必要騙你。更何況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賤人做的好事兒早就成了京城茶餘飯後的話題,你若真有心,就派人去打聽一下,自然知曉真相!”
白敬寧此時已經再不疑駱安文。
其實仔細回想起來,左澈心的熱情确實來的唐突,還有那一日……魚水之歡的感受非常深刻,他像個毛躁的小子,因為貪戀澈心的溫柔鄉,便不願意去深思什麽。再加上母親突如其來的斥責,更讓他認為是自己對不起澈心,卻沒想到啊……
娘親常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對他和大哥都很心疼。可是如今看起來,手背一輩子都不如手心。此時此刻,再想起駱熙寧平靜的目光,他竟是有些不敢去面對。
“駱大哥,你打我吧。”白敬寧低垂着頭,郁悶道。
“打你何用?你的所作所為,就像是刀子,割了我妹妹的心頭肉。最疼的是他,我揍你能怎樣。最讓我寒心的是你居然真對那賤人動情……我妹妹和你多年的回憶到底成什麽了!”
“對不起,對不起……”白敬寧眼圈發紅,想到爹娘的偏心,左澈心的算計,心裏惡心透了。誰都有魔障的時候,明明漏洞百出的事情,他為何就看不清!非要鐵打的事實擺在面前,他才願意去相信。是他負了駱熙寧,貪圖了新鮮感,還有一時的貪歡享樂。
駱安文見他這樣子,心裏也知曉這次是真悔悟了。日後會不會再喜歡上他人無法确定,不過左澈心肯定沒戲了。
大家抵達鬧市盡頭新開辟出來的一條商鋪街,就都停了下來。
白若蘭和夏楠手挽着手跳下馬車,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尤其是白敬寧,眼睛居然是紅的……
她和夏楠對視一眼,這家夥不會被駱大哥打了吧。
徐乘風心底猜出一些緣由,私下纏着駱安文聊了好久,最終駱安文簡單的和他說了下左澈心。只是道白敬寧和她暧昧傷了熙寧的心。
徐乘風撇撇嘴巴,嘆道白敬寧還是書生氣太重,一點庶務不通。左澈心那種高門嫡女留在他們家過年就透着幾分不正常,連他那表妹都懷疑的事情白敬寧居然傻傻陷進去,太傻了。
徐家小妾衆多,徐乘風一眼就覺得左澈心眼神太媚,不是安分的主兒,只有白敬寧這種書呆子會上當受騙!他的目光落在白若蘭身上,情緒上又跟打了雞血一般,蘭姐兒十二,還有四年及笄,他總是要闖出個人模狗樣來娶她!
駱安文其實不看好徐乘風對白若蘭的心意,無奈他清楚白若蘭在徐乘風心底的位置,沒有出言打擊摯友。徐乘風肯努力不是個壞事兒,就讓蘭姐兒成為他的前進的動力吧。
人這輩子總要有點希望,哪怕窮極一生,未必如願。
在白若蘭的那場夢境裏,其實有徐乘風的位置。只因她不愛他,所以只當成摯友,連回憶中都未曾摻雜些許的情感。
一無所有的商賈子弟,抛棄一切去從軍,用性命相博,成為靖遠侯府嫡長孫歐陽穆手下的一枚悍将,随他進京,聆賞受封,後來留在京城,因有從龍之功坐上禁軍統領,只為了可以離她近一些。眼看着喜歡的少女漸漸失去了往日的天真,成為皇後,受寵,失寵,造人陷害,被人背叛,他心痛着,終身未娶,一生相守。
直到最後的生死,他亦是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離去,不過是默默的在墳前訴一訴衷腸。
他是懦弱的,但是他是真心喜歡着她。她從未喜歡過他,又不曾多看過他一眼,他又何必成為她的煩惱……有些人的愛是沉默,或許來自于骨子裏沒有自信的卑微。那般好的女孩,能守着一生便已然是恩賜。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修成正果,在外人看似遺憾的人生,自己卻覺得圓滿。
那一年,他故意失職被貶,去守皇陵,日日陪她訴衷腸。在墳前,他曾遇到另外一個男人,那是聖人又如何?還不是世上最可憐的孤家寡人,手中攥的東西太多太緊,反而看不清楚心落在哪裏。最後還不如他活得長,将自己硬塞進皇後娘娘的棺材裏,認為這樣就可以一切從頭來過,下輩子還能遇到嗎?
卻不知道尚有個守陵人,半夜挖了他的墓,他不想喜歡的姑娘到了陰間都活的不痛快。
後來,他被處死,卻死得安生,只因她不恨他,她死的時候,他在身旁,她的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他,于是再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