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紙诏書（12）
“公子怎能喝這樣的茶？公子身體嬌貴，金枝玉葉啊……”長橫小兄弟又開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行了。”李慕很煩地擡手制止他，“為何來得這般晚？京中形勢如何？”
長橫立時收斂起神色，單膝跪地，愧疚道：“自從與公子失散後，兄弟們就到處尋找公子下落。大家夥兒以為公子回了京城，就快馬加鞭往王府……往家中趕。”
“臨到城門口才接到公子消息，這才又折返了回來。”
李慕的眉頭越皺越深，他知道自己出事了，但腦中關于這一段的記憶，仍舊是模糊的。想到這裏，他開口道：“我為何會中毒？”
“什麽？公子中毒了？”長橫瞪圓了眼睛，“定是那賊人在暗器上下毒！”
接下來的時間裏，從長橫零碎話語中，李慕漸漸拼湊出了事情的全貌：
他随父出巡，半道遇上死士刺殺，随行人死傷無數。
長橫小兄弟卻不知李慕失憶的事，仍在喋喋不休，“目前，閣老們都不知陛下已出事。宮中……”他斟酌着言辭，“皇後下令，秘不發喪。”
“啪”的一聲，李慕捏碎了手中茶盞。他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麽？！父皇他……”
長橫小心翼翼擡頭，見自家公子眉頭緊擰，面色青白，以為他這是傷心過度，便寬慰道：
“那日，陛下拼死才替公子擋下了那一箭……公子萬萬要保重身子，這才是不辜負陛下的一番苦心吶。”
李慕撐着額頭坐下來，感覺頭疼欲裂。
長橫耷拉着腦袋，自責道：“是屬下等沒有保護後公子和陛……和老爺，請公子責罰！”
李慕擡手撫額，好一會兒才緩過了那陣頭痛。再擡眼時，他的眸子與夜色一樣黑，“父……親此次是微服出巡，會走漏風聲，必是身邊有內鬼，防不勝防。你們已盡力，起來吧。”
長橫的眼睛紅了，還在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淚。他邊站起來邊道，“敢在陛……南巡路上動手，這幫人簡直膽大包天！對了公子，您的身體怎麽樣了？毒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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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點了一下頭，“毒已解。”
“太好了！”長橫喜形于色，“是哪位名醫醫好了公子？得好好登門謝謝他！”
李慕：“……”
李慕：“……不必。”
正在豬圈中查看豬崽的王大夫突然大大打了個噴嚏，咦？有人在說我壞話？
言歸正傳。
“公子，您怎會來此處？”長橫忠心耿耿地問，“這段時日您到底發生了何事？”
“我無事，”不知想到了什麽，李慕的面色緩和下來，“只是，遇見了……一個人。”
見公子沒有要就“這個人”繼續聊下去的意思，長橫也不多問，只高興道：“公子現在就跟屬下回去嗎？如今情勢緊急，公子還是坐鎮京城比較好。”
李慕剛要開口，錢輕卿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一陣“噼裏啪啦——”。
長橫：“屋裏有人？”擡眼，他家公子已三兩步沖到了門邊。
長橫：“？”
李慕推門而入，借着月色，他看見床邊碎了一個茶盞，被子落到了床邊的矮幾上，床上的人猛烈一個翻身，卷起的被子差點把矮幾掀翻。
他記得她有睡前在矮幾上放一杯茶的習慣。
李慕不由感到一陣好笑，從方才起一直郁結的心情竟奇跡般的松了。
他走到床邊，撿起落到地上的被子，俯身給她蓋好。這時，熟睡中的錢輕卿又一個翻身，殷紅的嘴唇一下子湊近過來，将将對上了尚未直起身的他。
李慕：“！”
四片唇瓣近到呼吸可聞。
錢輕卿先動了。不知夢到了什麽，她咂咂嘴，喊：“陸童……”
李慕：“……”
門口忽然傳來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李慕惱怒回頭，看見長橫正探頭探腦往裏張望。
“出去！”
長橫慌忙擡手捂眼睛：“沒沒沒，我什麽都沒看見！”
李慕：“……”
須臾後。
“我今日不走。”院子裏，李慕的聲音有些不自然，“你先回去，傳我令……”
“是！”
李慕回到自己房間時，已過了子時。阿狗早就睡着了，正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滾。
李慕在窗邊的窄床上躺下來。
閉上眼睛，腦海裏那些模糊的畫面漸漸變得清晰：
有人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在大聲對他說着什麽。那個人的臉……這一回，李慕終于看清了，是一張蒼老的男人臉孔，是……他的父親。
李慕睜開了眼睛。頭頂上方一片黑暗，整個屋子都黑洞洞。無所不在的黑暗要将他吞噬……
“吱——”的一聲，他擡手推開了手邊的窗。
月光傾瀉而入，瞬間驅散了他眼前的陰霾。
雙手枕在腦後，自他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天際高懸的那一抹圓月。
今夜的月亮又美又甜，就像她的眼睛。
李慕：“……”
我在想什麽？
他抓過枕頭，郁悶地蒙住了自己的臉。
寅時。
窗邊床上的李慕猛地睜開眼睛。
與此同時，隔壁房間傳來一聲女人的短促驚叫，“啊——”
“卿卿！”李慕瞬間越窗而出。
“砰——”的一聲，李慕一把推開錢輕卿的房門。
只見房內窗戶大開，床上空無一人。突然，他瞳孔劇烈一縮，看見錢輕卿的床頭，擺了一致大紅色的花。
“卿卿——”
睡得迷迷糊糊間，錢輕卿感覺自己聞見了一股異香。
嗯？是花香嗎？可我也沒夢見逛花園啊。香味越來越濃，越來越濃……接着，她就陷入黑沉的夢鄉，什麽也不知道了。
錢輕卿是被颠醒的。不，她還沒有完全清醒，只是身體太難受了，她無法再安睡。
胃部一陣作嘔，她好似被人扛在了肩上。她勉強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颠倒的視野裏，她看見火光重重，兩旁的牆壁快速向後倒退。
這是哪兒？
“吱呀——”一聲，好像是鐵門開啓的聲音。
下一刻，她被人随手往地上一扔。
好在地上軟軟的，她并沒有摔疼。借着外頭透進來的亮光，她迷迷糊糊地看見，摔她的人右邊臉頰上爬了只猙獰的蠍子。
她愕然睜大眼睛，腦海裏快速閃過幾個畫面：
“我再說一次，放開她！”
大漢深知自己逃不過，忽然心一狠，擡手就把錢輕卿往身側的山壁下一推。
卻在這時，錢輕卿也不知哪兒來的勁兒，一把抓下了大漢臉上的面具。大漢慌忙側頭，錢輕卿只來得及看見他右邊臉頰上爬了只猙獰的蠍子，就掉了下去……
是竹樓裏那個要抓她的蒙臉大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