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喬念上臺的時候，觀衆不但沒有鼓掌反而發出了稀稀落落的噓聲，看得出來對他很沒有好感。

莫淮看着舞臺正好中央的林嘉，想了好一會兒——是他啊……

盛樂國際晚宴那天，就是他在門口撞到自己了，媒體把照片發到網上時還引起了不小風波。當時他沒有看得太清楚，只覺得自己握着的肩膀骨架很小，懷裏的人皮膚很白。

晚宴結束後，葉叔在回去發飙了：“現在真是什麽十八線的小明星都敢往你身上蹭。”莫淮一個人坐在後座看手機，低低地說：“算了吧，看他也不是故意的。”

“現在的新人為了博點版面什麽事做不出來？紅毯假摔都已經看不上，要摔就直接往流量身上摔，沒扯掉你褲子算不錯的了。”

莫淮擡起眼皮：“你也太誇張了，他看樣子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男生，心思能複雜到哪裏去，人要是天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該有多累。”

葉叔冷冷地說：“心思單純？你不會沒聽說過他的傳聞吧。”

“什麽傳聞。”

“他是被顧清越包養的。”

莫淮頓了一頓：“這種傳聞，媒體一年要爆個幾十個，有幾個可信？”

“莫淮，你未免把這個世界想象得太美好了。如果不信，你大可以搜搜林嘉當年進清越時的面試視頻，你就會知道，憑那種實力，沒有後臺是怎麽進去的。”

“……”莫淮表面上默不作聲，手卻在輸入框打下了林嘉面試視頻幾個字。

不一會兒，葉叔就看到莫淮扯下耳機，臉色青得可以。

“怎麽了？”

飽受魔音摧殘的莫淮擺擺手，按住太陽穴說：“……有點暈車。”

從回憶中醒來，正好聽到主持人說：“第7號，林嘉帶來的曲目是《I Know》。”

這首歌的前奏一出來，觀衆席沸騰了，因為這是莫淮單飛後的第一首單曲，當初上《MUSIC求生》宣傳時被主持人大祥無情跳過，還好喬念幫了他一把。現在大祥在節目上碰到莫淮臉上都會挂着隐隐的尴尬。

莫淮本來已經做好被魔音騷擾的準備了，他托着下巴，正在考慮用什麽樣的表情看上去才不會不禮貌，可是，當林嘉開口第一個字時，他震驚了——和面試視頻完全不是一個水平。

不管是高音低音還是轉音都如此游刃有餘，部分地方還改編了一個适合自己風格的曲調。

莫淮一個沒撐住，下巴在手掌上滑了一下——這個林嘉是我知道的那個林嘉嗎？

不會是同名同姓吧。

這時，主歌部分結束，間奏響了幾秒，喬念深吸一口氣，開口進入副歌：“I know how you feel, even if you never say it。”

聽到這裏，莫淮不由愣住，為什麽有種熟悉的感覺……

當年，他把喬念堵在廁所門口，問：“你真的聽過我的歌嗎？”

喬念說：“聽過啊，I know how you feel, even if you never say it。是這樣唱沒錯吧？”

這個林嘉唱副歌的感覺，和喬念如出一轍。

有那麽一瞬間，莫淮都有種是喬念在唱歌的錯覺。

一曲完畢，場下觀衆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好像幾分鐘前對他發出嘲笑和噓聲的不是她們一樣。

主持人：“三位導師請點評。”

連宋雅拿起話筒：“我想問一下你練習生涯多少年了？”

喬念努力回憶了一下百度百科上的資料：“額……一年多。”

連宋雅：“真的很神奇，聽你唱歌非常的舒服，像是已經很有舞臺經驗的歌手一樣。”

陸皓哲說：“我沒記錯的話這是莫淮的歌吧？我是很想收你當徒弟的，但是我覺得你選這首歌就大概率會選莫淮了。”

主持人：“莫淮導師有什麽想說的嗎？”

莫淮拿起話筒時，喬念忍不住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我不會因為是我的歌就給你放水的。”

莫淮卻沒有過多點評，只說了這一句。

“那請三位導師打分吧。”

随着一陣調動氣氛的鼓點，分數分別出現在了導師桌前的LED屏幕上。連宋雅79分，陸皓哲80分，莫淮81分。

說着要更嚴格的莫淮卻給了最高分，喬念不知不覺松了一口氣。

主持人：“7號林嘉平均分是80分，現在進入選擇導師時間。請問你心儀的導師是哪一位呢？”

“我選莫淮。”喬念說。

主持人：“請問莫淮導師是否确定與7號林嘉組成師徒關系？”

莫淮說：“我再看看。”

“導師沒有接受選手的師徒邀請，林嘉待定。”主持人宣布道。

按照節目規則，如果所有練習生都表演完畢後導師都沒有最終确定徒弟，那就可以在待定的選手裏選擇。所以喬念還是有機會的。

中場休息時，莫淮在衛生間上廁所，忽然聽到身後的隔間有人哼歌：“I will run to you，我想我希望，你能牽住我。I will run to you，我想我希望，你能在終點等我。”

這是他跟喬念的合作曲，當年沒來得及一起現場合唱一次，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裏面那個人的唱腔非常像喬念，不管是咬字發音還是情感拿捏，都和喬念相差無幾。

莫淮穿好褲子，忍不住走近那扇隔間。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竟然會在廁所裏像個變态一樣偷聽別人。

喬念遺體告別式時，他去出席了，因為好幾晚失眠的原因，整個人很頹廢，就戴了黑口罩，從車上下來，媒體蜂擁而至，碩大的鏡頭就怼到他臉上，他不想被公衆說蹭死人熱度，就一句話也沒說，快步走進靈堂。

這場遺體告別式上沒有家屬。桃子告訴他，喬念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在披薩店打工時被星探發現，這才進入清越。喬念一開始沒辦法融入大家，見到誰都不敢打招呼，永遠縮在最後一排，公司給了他一家電子琴，他就每天躲在琴房寫歌。一寫就是兩年。其中有幾首歌公司拿給了潇思思，結果大火，潇思思就說，喬念這麽有天賦，做幕後可惜了，幹脆讓他自己唱吧。于是公司安排他出道，沒想到剛出道沒多久，就憑借自作曲拿了金曲獎，接着，由桃子接手帶，一直至今。

隔間裏傳來沖水的聲音，莫淮沒來得及退開一步，就看到林嘉開門出來。

“哇！吓死我了。”

對方似乎被吓了一跳。

莫淮看着他，說：“你剛剛唱的什麽？”

“诶？”喬念一愣，“《run to you》啊……”

“你可以，再唱一遍嗎？”

“……”等下……

這個莫淮對廁所有什麽特殊情節嗎？

已經連續兩次逼他在廁所唱歌了。

是覺得廁所回音好嗎？

喬念：“嗯……你想聽哪、哪一句？”

莫淮這才回過神來：“抱歉，我失禮了。”然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留下喬念一臉莫名。

莫淮回到在化妝間，打開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然後将整個身子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他這是怎麽了？怎麽會覺得林嘉跟喬念在有種地方很神似？

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文輝探進頭來：“淮哥……”

莫淮從鏡子裏望向他：“怎麽了？”

“那個……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文輝眉眼乖巧地站在他身後，聲音糯糯的，手裏拿着張專輯。

“什麽事？”

“這個專輯……”

莫淮一看，是他當年的簽名專輯。

“你可以再在這上簽個名嗎？這一次，寫上我的名字可以嗎？因為這對我意義重大。”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再加一個簽名，莫淮還是答應了。

“好。”他接過專輯，卻忽然發現上面有裂開的痕跡，像是經過猛烈的沖撞而碎裂的。

文輝忙說：“那個……我搬家的時候不小心摔的，對不起，沒有保護好它。”

“沒關系。”莫淮拿起桌上的馬克筆，在原本的簽名旁邊寫下TO：文輝，不忘初心，加油——莫淮

“給你。”

“謝謝！”文輝很激動，一臉滿足地收起專輯。

“我才要謝謝你，當年是你的那番話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動力。”莫淮說，“你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麽說的嗎？”

他覺得自己急需敘敘舊轉移話題，不然滿腦子都是林嘉的歌聲。

文輝先是愣了愣，然後撓撓頭，面露難色地說：“……時間太久，不記得了。”

“……”莫淮表情有些暗淡下來，過了一會兒，“也對，都過去那麽久了，忘了也不奇怪。”

“對了前輩，一會兒選擇徒弟的環節，你可以選我嗎？我真的是為了你才來這個節目的，希望你能給我一次機會，試着和我搭檔一期……如果一期過後覺得我不行，下期就把我換掉，可以嗎？”文輝充滿期待地試探着說。

莫淮放下筆，表情沒有變：“抱歉，我沒辦法給你開這個後門，隔壁化妝間的二十九個練習生，哪一個不是經過了長期訓練才走到這一步的，我的決定會改變他們的曝光率和話題度還有出道機會，這個決定我沒辦法随便下。每個人的努力都不可以被辜負，所以，我會根據實力來選擇。”

聽他這麽說，文輝立馬低下了頭：“對不起，我沒有想到這一層，我只是太想跟你合作了。”

莫淮倒沒有生氣：“嗯，我明白。”

“那我就先走了。”文輝慢慢走了出去，當他徹底退出房間時，臉上出現了稱之為懊惱的表情。

他握緊了拳頭，快步離開。

喬念在從廁所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跟文輝撞到了，文輝手一松，專輯就掉在了地上，喬念垂眸，發現專輯封面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名字，還把原本“小喬”的名字蓋住了，再仔細一看，把原本名字蓋住的那兩個字是——文輝。

“嘶……會不會看路！”文輝嘟囔一聲，撿起專輯就想走，卻忽然被一把抓住手腕。

“這上面怎麽會有你的名字？”

“蛤？”

“誰允許你擅自修改上面的簽名的？”喬念聲音顫抖着說。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質問，文輝有點莫名其妙，皺起眉頭：“你在說什麽？快放開我。”

喬念卻死死抓住他的手：“我問你，你憑什麽把原本的名字蓋住？”

文輝有些生氣，用力掙紮了一下：“我說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病？放手！”

“這上面為什麽會有你的名字？？”

“莫淮給我簽的。怎麽了！”文輝吼了回去。

“……什麽……”喬念不可置信地看着封面上，被黑色馬克筆蓋住的“小喬”兩個字，“莫淮……親手蓋住的？”

或許是他們動靜太大了，一些工作人員都側頭看了過來，低聲議論：“他們怎麽回事啊？”

“是不是在吵架？”

莫淮聽到外面有響動，就走了出來，問一個導演組的姐姐：“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那邊有兩個練習生似乎發生矛盾了。”

攝像覺得是不可多得的好素材，剪輯一下當預告絕對能炒熱話題，就想着過去拍，結果被莫淮攔住了：“請稍等一下，我過去确認下是怎麽回事。”

于是攝像只好遠遠地拍。

莫淮擡腳朝他們走過去。

“你們在做什麽？”

兩人同時回頭，看到莫淮的瞬間，文輝一秒變乖巧：“淮哥……”

莫淮沒有看他，而是直直地望着喬念：“你怎麽了？”

“就這麽不值錢嗎？”喬念擡頭，眼裏有難以抑制的情緒。

“什麽？”

“當年找你簽名的小喬就這麽不值錢嗎？是可以随便用別的名字就蓋過去的嗎？不是約定過一定要好好珍惜這份喜歡的嗎？”

莫淮一怔。

想起當年的簽名會，他坐在長桌最角落。

旁邊的麥澤簽名簽到手軟，而他卻無人問津，無聊得快要打瞌睡了。

就是這個時候，有個帶着帽子口罩和墨鏡，全副武裝得像個狗仔的人就沖到他面前。

“莫淮，我喜歡你！可以給我簽個名嗎！”這個人的聲音嗡嗡地從口罩裏傳出來，聽不真切。

第一次有人找他簽名，他有些激動：“當然可以，你叫什麽？”

“叫我小喬就行。”

于是他一筆一劃認真寫下——

TO：小喬。

謝謝你的喜歡

莫淮。

“字有點醜，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覺得很好看啊。”

“你是第一個說喜歡我的粉絲，我會好好珍惜你的這份喜歡的。”

“真的嗎？”

“真的，我們約定。”莫淮伸出一根小拇指，“不管以後我又多少新粉，我都永遠珍惜你的喜歡。”

那個小粉絲也鄭重地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鈎。

想到這裏，莫淮擡腳，一步步走到喬念面前，直視着他：“你怎麽知道……這個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