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怒刀仇枭首,(2)
下一分,岳懷冰赫然發現到和尚正中眉心部位,有一道像似刀劍的疤痕,不由得心裏動了一動!
老和尚那雙湛湛精光的眸子,直直地注視向岳懷冰,聞言後不愠不怒,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嘴裏再次喧着佛號,慢吞吞道:
“施主,你眉眼間呈兇,血透華蓋,是此皆因內心先存了一個‘殺’字,殺意不去,只怕日內将有一步劫,怕将大難臨頭了!”
岳懷冰臉色一沉道:“大師父言重了,佛家講究的是因果報應,一切善惡皆離不開此因果二字,在下寶刀雖利,卻是不殺無罪之人!”
說到這裏,走向門前,手指戶外那三顆人頭道:
“大師父但見人頭之鮮血淋漓,心生慈悲,可知此三人生前之喪盡天良,作惡多端!
只因為他等昔日種下了殺人為惡之因,才得到了今日為人殺之果,在下這口刀,順天行為,何罪之有?”
老和尚嘿嘿一笑,說道:“老衲要是與施主談佛,只怕三日三夜也說不完,施主若認為鋼刀在手,就可任意殺人,那就大錯了,就以老衲來說,施主你自認高明的一身武功,只怕在老衲面前,你就施展不開!”
微微一笑,老和尚雙手合十,欠身道:“無量佛——”
岳懷冰心中一愣,自忖道:“好呀!這和尚言中之意,分明是向我劃下了道兒,我豈能任他輕狂?”
想到這裏,身子驀地站來,道:“大師父莫非有意與在下印證武功?”
痛禪和尚合十笑道:“施主請手下留情!”
岳懷冰心中又是一動,須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樣子這個和尚明為結緣,其實卻是有所為而來,江湖上對于所謂的“僧、道、婦”,皆有所忌,因為這三種人常是不可捉摸——
就以眼前這個和尚而論,岳懷冰可就心裏不敢輕視!
雙方話已說明,好在彼此無仇,不須拚個你死我活。
岳懷冰生就不服人的脾氣,倒要看看這個和尚能有什麽了不起的武功,膽敢如此猖狂!
他心裏想着,一雙眸子,卻注定在和尚身上!
老和尚正襟危坐,雙手合十,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也注視着岳懷冰!
岳懷冰鼻子裏哼了一聲,抱拳道:“大師父即然劃下了道兒,小可焉敢不遵,放肆了——”
身子陡地向前一欺,兩只手“排山運掌”,霍地向外推出,發出了一股巨大的掌力!
這是一招“投石問路”!
雙方距離是如此之近,岳懷冰的掌力雖說只施展了五成,可是在近距離裏,功力卻是十分驚人。
他滿打算看和尚坐着的身子,必是防不勝防,再者室內地方窄小,即使是有心閃躲也是不易。
事實并非如此!
他這裏掌力方自一吐,眼看着那個大和尚身子陡地向後一倒,連人帶着他座下的那張方木椅,平空一個倒翻,同時向着門外翻了出去!
岳懷冰心中一驚,方悔自己出手過重!同時身子已向外縱出!
月夜裏,那個老和尚好端端地仍然坐在椅子上。
椅子端端正正落在雪地裏!
岳懷冰陡然一驚,這才知道對方這個老和尚果然是一個身負奇技的高僧!
對方挾技自高,那一副沾沾自喜的神态,卻激起了岳懷冰的無名火起。
他冷叱一聲道:“大師父,看招!”
話聲一落,身子猝然騰空而起,左手五指箕開,向下用力一按,右手骈指如刀,用力地向下一切!
這一手功夫叫“單掌伏虎”,由岳懷冰施展出來尤其見功力,左掌五指所逼運出的功力,有如一道無形籠子,将對方緊緊扣在掌勢之內,右手的掌卻像是一把鋒利的鋼刀!
其疾如風,其勢若電!
掌力向下一撇,只聽得“克察”一聲大響,那張原先坐在和尚身下的木椅,在岳懷冰的掌力猝壓之下,一劈為二分為兩片——
奇怪而令人吃驚的是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和尚,卻杳如黃鶴,不知去向!
岳懷冰心中一愣,耳聽得身邊和尚的口音冷笑道:
“施主,你這一手單掌伏虎,原系出自佛門的招式,乃當年伏虎尊者用以降服猛虎的招式,施主你卻拿來伏人,卻是太狠了一點!”
在他說話的當兒,岳懷冰已經注意到那和尚身倚在一棵巨松之下!
他話聲一落,岳懷冰一個倒剪,施展出“金鯉倒穿波”的身法,捷如電光石火般地已到了和尚身前!
這一次他預防着對方再次逃閃,雙手乍分,使出一手“抱樹功”霍地向着和尚兩肋上用力擠了過來!
老和尚低叱了一聲:“好!”
只見他雙手向外一分,一雙胳膊,硬硬地接架住岳懷冰的一雙胳膊,這才是實力的一接!
岳懷冰那等沉實有力的一雙胳膊,吃老和尚雙臂一架,竟然是絲毫也用不上力道!
這一驚非同小可。
岳懷冰陡自丹田內提起一股真力,雙腕上猝然加諸了九成功力!
老和尚鼻子裏“哼”了一聲,身軀大搖了一下,一張臉頓顯沉着。
雙方在功力實架的一剎那,彼此的身軀起了一陣子顫抖,為恐招式用老了,雙方幾乎是同時向外撤招。
岳懷冰身子方一後退,遂即施展出一手“鐵犁耕地”的絕招,運腿如飛,“刷”的一腳,直向着老和尚雙腿上,力掃過去!
老和尚身軀猝然拔起來,岳懷冰的一只腳,如同是一陣旋風似的,由他膝下掃過。
岳懷冰出手之不同一般,非但在一個“快”字,更厲害的是他絕不單純的只出一招攻一處,必有附手!——
眼前這一招正是如此——老和尚身子才騰起一半,岳懷冰一只沉實有力的手掌,已當胸劈了出去。
老和尚雙手一分,發出了“噗嚕嚕”一陣衣袂蕩風之聲,整個身子橫屈着平竄而出。
岳懷冰的這一掌打了一個空,雖沒有拍中老尚的身子,卻拍中了和尚身上的那一襲袈裟,只聽得“波”的一聲輕響,掌力過處,老和尚那襲杏黃色的袈裟上留下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透明窟窿!
老和尚身子如風飄絮地飛了出去,只見他單手忽出,像一長臂猿猴般,抄在了一根岔生而出的松樹枝上,偌大的身軀,吊在樹枝上,那棵樹,卻連搖動一下都不曾!
夜月下,只看見老和尚身軀秋千也似地來回擺動不已!
雖然只是三招兩式,彼此心裏也都清楚得很,打到這裏,也就适可而止,不必再打下去了!
岳懷冰黯然仁立在雪地裏,一動也不動——
在動手過招上來說,他實在已經算是落敗了——很顯明的,岳懷冰一連出手數招,對方那個老和尚只是閃躲招架,并不曾出手還招,只憑這一點來推論,老和尚武功就高出他不少了!
岳懷冰那張蒼白的臉,深沉得煞是怕人。
老和尚在一個悠然的蕩身勢子裏,飄飄如飛燕似地落了下來——落在了岳懷冰面前三尺左右。
“阿彌陀佛——”
他嘴裏喧着佛號,雙手合十道:“少施主好利落的一身功夫,無怪乎貫大野等三人不是敵手,先後在施主你刀下作鬼了——”
岳懷冰登時一驚.道:“大師父……你認得貫大野……?”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施主休要見疑,老衲雖系佛門中人,但皈依之前,也算得上半個武林中人,‘飛流星’貫大野如此聲名的人物,焉能不認得?”
岳懷冰哈哈一笑道:“這麽說,其他二人,大師父也認識?”
老和尚一雙灰白的長眉,微微搭下來,陰森森道:“無量佛——罪過——罪過——”
雙手合十,他緩緩接道:“‘煉魂刀’雲中令,‘金鈴小瘟神’夏侯忠……這些人卻是武林中佼佼者,老衲焉有不知之理?施主雖說是為報滿門之仇,也該莫為己甚,适可而止了!”
岳懷冰又是一驚,遂即冷笑道:“大師父既然一眼認出這三顆人頭,想必與此三人之交非泛泛了!”
老和尚微微吟哦道:“阿彌陀佛——施主不必多疑,老衲方才已經說過了,老衲與這三人只是見過,久聞他們兄弟的大名而已。”
岳懷冰道:“既然如此,大師父應該知道貫大野他們兄弟一夥不止三人!”
“是五個人——”
老和尚喃喃地道:“施主指的是‘五魁首’?”
“不錯!”
岳懷冰目閃兇光道:“大師父要在下收刀,須待這五個人的人頭皆挂高竿,否則恕難從命——”
老和尚不自禁地發出了一陣呵呵笑聲道:“無量佛,善哉善哉!施主你還是适可而止吧!”
“為什麽?”
“施主應該知道,五魁首雖屬結義之兄弟五人,如以武功而論,五人中差別很大—
—”
岳懷冰一怔,冷冷道:“大師父,這話怎麽說?”
“施主——”
老和尚雙手合十,侃侃道:“五魁首中以鮑、沈二人武功最高,即以當年武林中一流高手而論,也甚少能與之抗衡,這一點施主你豈能不知?”
岳懷冰冷笑道:“大師指的是‘龍卷風’鮑千裏,與‘摘星客’沈罡!”
痛禪和尚道:“摘星客沈罡,也就是今天的‘摘星老人’沈海月!”
岳懷冰道:“我知道。”
痛禪和尚一笑道:“不錯,就是這兩個人!”
他接着又輕輕喧了一聲佛號,說道:“施主——你打算同時也将此二人枭首示衆?”
岳懷冰恨恨地道:“正是!”
痛禪和尚道:“施主當然知道,摘星老人就在對面山巅摘星堡內。”
“笑話!”
岳懷冰冷冷地道:“這三顆人頭,正為引他上門才懸在樹上!”
痛禪和尚發出了一陣子低沉的笑聲,道:“這麽說,施主你自信武功勝得過沈海月了?”
岳懷冰呆了一呆——這個問題老實說,他還沒有深入去想過,此刻被老和尚這麽一問,不禁登時呆住了——
他冷笑了一聲,點點頭道:“我自信有此把握!”
“不見得——不見得——”
痛禪和尚頻頻地搖着頭,冷冷地道:“以老衲看來,施主的功力雖然不弱了,可是較之沈海月,卻還要差上一截——”
岳懷冰陡然一驚,吶吶道:“如與鮑千裏相較呢?”
痛禪和尚沉笑了幾聲,道:“鮑千裏武功如以當年而論,尚在沈海月之上,後聞沈海月得了‘天相居士’傳授之後,功力大進,即使超不過鮑千裏,也與之相伯仲!”
岳懷冰呆了一晌,豁然無語地垂下頭來。
過了一會兒,他哼了一聲,道:“那天相居士又是何人?”
“呵呵——”
痛禪和尚道:“這位老前輩可就難說了,施主你問到老衲,老衲也是不知道,只知道是當今宇內的一個奇人——”
“奇人——?”
岳懷冰緊緊咬牙道:“也只能當個奇人而已!這位老人家如識穿沈海月之昔日為人,焉能會以絕功傳授這類衣冠禽獸、豬狗不如的東西!”
痛禪和尚長嘆一聲,道:“方才施主你與沈姑娘對答之際,老衲伫立戶外,聽得一清二楚!”
岳懷冰怒目視道:“出家人焉能有此行徑?”
痛禪和尚冷冷道:“施主你責備得好,只是老衲路見人頭,為明施主為人,不得不一查究竟!”
岳懷冰點點頭,道:“這麽說在下與五魁首之一段結仇經過,大師父也都聽見了!”
“然!”病禪和尚雙手合十地喧了一聲佛號,道:
“是以老衲一顆古井之心,亦不禁為之波動,五魁首當年一念之貪,見利忘義,想不到竟然會為那位老捕頭岳繼忠種下了如此浩瀚的無邊殺劫!誠然是罪過之極!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岳懷冰大吃一驚,退後了一步,道:“怎麽——大師父,你認得——那位老捕頭?”
痛禪和尚擡起衣袖,在眼角上拭了一下,十分傷感地道:“令尊與老衲原是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