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劍罡如匹練,(2)

天行的屍體,由身上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扁盒——

她眼睛望向沈海月道:“這厮屍身,是由沈堡主你帶回去呢!還是由我就地解決?”

沈海月苦笑說:“任憑姑娘自行發落好了!”

“好!”

雪山少女說了這麽一句,随即打開了盒蓋,只見她挑起一根尖尖玉指,用指甲自盒內挑起了一些淡綠色粉末,足尖一踏已把馬大行的下颔踏開。随即,把指尖上粉末輕輕彈了些在馬天行嘴裏,她足尖一踢,馬天行下颔又自合攏。

沈海月這裏真像是只鬥敗了的公雞似的,一個勁兒地在旁邊打着哆嗦,看樣子既想讨饒,又礙于啓齒,真有點進退維谷之感!

“雪山少女這時緩緩走過來,道:“你也知道我兄妹住在雪山以來,就從來沒有管過閑事,這一次算是例外,你這個人說來雖是心術不正,卻也沒什麽大惡,既然如此,我也就莫為已甚——也罷,念在我們多年的鄰居相處的份上,我就邦你個小忙,暫時為你把散開元氯聚合起來。”

沈海月登時面現喜色。

雪山少女緩緩走過來,道:“沈堡主,你練習伏劍之氣有幾年了?”

沈海月吶吶道:“大概有三年多!”

雪山少女點點頭,只見她雙掌附合着一揉一搓,即由掌心內現出了一份白蒙蒙的氣體,這股氣體向着沈海月臉上一揚,後者身上立時起了一陣戰瑟。

只不過是那麽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沈海月身上原本淩厲的痛楚感覺,竟然爽然而失。

他這時抖手投足,全身運轉了一回,覺得并無不适之感,一時間大喜若狂,口中不住地連口稱謝。

雪山少女冷冷道:“你也不必太高興,我的兩極罡氣,只能把你散開的氣機聚集而已,事實上你原有的劍術功力,已然喪失,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沈海月登時又吃一驚,當下暗裏提起一口真氣,試着向四肢上運展開來,不運尚可,這一運施之下,才覺出早已不是那麽一回事兒。這才知道三年的苦心付諸流水,對方只不過為自己保留一點道基而已。

換句話說,想要再練到原來的成就,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不過話雖如此,總算對方對自己手下已是相當的留情了。

臉上帶着苦楚的微笑,他抱了抱拳,道:

“多謝姑娘成全之恩,老夫有生之幸,将永不忘大恩大德!”

話中帶刺,一語雙關的涵義,誰也聽得出來!

雪山少女嘴角帶過一抹淺笑,道:“沈堡主,你可知我對你手下留情的原因嗎?那是因為我對令媛還有好感,你原是通達事故之人,望你好自為之,走吧!”

沈海月雖是萬分克制着激動的情緒,亦免不了現出猙獰的笑容。

他無可奈何地又看了地上的岳懷冰一眼,目光裏泛着無比的悲恨,道了聲:“再見!”

轉身而去。

當他轉身離開的時候,一件事顯然地使他大吃了一驚,原來地面上那具馬天行的屍體,只不過在說話之間的工夫當兒,已然化成了一灘膿血!

沈海月離開之後——

雪山少女緩緩走向岳懷冰,低低地垂下眸子,那種樣子又像生氣,又像有點怒笑,很逗人的樣子。

“你該怎麽辦?你自己說吧!”

岳懷冰掙紮着站了起來,抱拳道:“在下實在是不自量力,為仙姑你惹了這許多麻煩,要不是仙姑仗義搭救,在下這條命只怕早已完了!”

少女眉頭微微蹙着道:“你自己的本事自己還不知道嗎?”

岳懷冰臉上一紅道:“這……”

少女冷笑道:“沈老頭子論劍術還是門外漢,可是舍此以外,內外功夫卻都稱得上是頂尖兒的,尤其是他所練就的‘乾罡鎖雲功’更非尋常,如果你不是事先服用了我送你的藥,就算我能救你,也只怕非要落成殘廢不可!”

岳懷冰實在是慚愧得很,他生平從不願輕易受人恩惠,尤其是接受一個姑娘人家的恩惠。

此刻間言之後,越發地覺得一張臉無處可放,當時頻頻苦笑着,抱拳道:

“我實在是不自量力,姑娘搭救之恩沒齒難忘……在下這就告辭了!”

雪山少女冷冷道:“你這就要走?”

“正是!”

岳懷冰一面說,一面回身就走!

他走了七八步以外,可就忍不住又停了下來!

雪山少女道:“還想回摘星堡去,不想活了?”

岳懷冰臉上又是一紅,心想也是——

可是他賭氣不想答理她,向左轉了個方向……繼續前行。

才走了兩三步,少女冷聲又道:“左邊是萬丈懸崖,剛才沈老頭沒告訴你?”

岳懷冰一想可不是嗎?又站住不動。

雪山少女冷笑道:“你的馬呢?”

岳懷冰回過身來道:“在下的馬,尚在摘星堡外,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上下看了他一眼,輕輕一曬道:“雪山方圓千裏,你一個人胡走瞎闖,不迷路才怪!你也用不着賭氣,這不是耍脾氣的時候!”

岳懷冰心裏原本就不大得勁兒,被她這麽一激,更不禁氣往上沖。

他實在忍不住冷笑,道:“仙姑不必取笑,有什麽話請直接說出來就是了!”

少女脫口道:“什麽仙姑不仙姑的,我聽不慣這些話。老實跟你說吧,要不是因為你跟我哥哥談得還不錯,為人心術還公正,你當我愛管你的事嗎?”

岳懷冰寒心地道:“姑娘大可以放手不管,在下承姑娘的隆情,日後再圖報答,再見!”

少女道:“站住!”

岳懷冰真有說不出的氣餒,腳是站住了,可就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雪山少女“嗤”一笑,緩緩上前道:

“你這個人真奇怪,口口聲聲地說要報恩,我問你,你知道我的名字叫什麽嗎?”

岳懷冰道:“姑娘不說,在下又有什麽辦法?”

少女一雙妙目在他臉蔔轉着,似嗔又怨,看了半大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忽然道:

“我哥哥來啦!有什麽事他給你辦交涉吧!”

說到這裏身形一晃,白影一閃,已掠上樹梢,等到岳懷冰目光追着時,對方早已無蹤。身法之快,令人不可思議!

她這裏人影方失,樹梢上白影再閃,又疾快地落下了一人。”

來人猿臂蜂腰,背搭長弓,正是岳懷冰那日所見的奇人雪山鶴!

雙方乍一見面,雪山鶴一驚道:“你怎麽了?”

遂即上前一把搭住了他,奇怪地道:“我妹子呢?”

岳懷冰苦笑了一下道:“令妹已經走了。”

“她沒有……管你?”

岳懷冰微微一笑,道:“如非令妹搭救,我已沒得活命,一再打攪實在過意不去,就此別過……”

苦笑着,他抱一下拳道:“再見!”

雪山鶴“咦”了一聲道:“你上哪裏去?”

岳懷冰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去哪裏都好!”

雪山鶴道:“這是什麽話?你這個樣子,哪裏能夠走動?再說前山全是摘星堡的勢力範圍,以你目前這個樣子,只怕逃不過!”

比較起來,雪山鶴和他妹妹好像完全是兩個典型,雪山鶴直爽好客,有話直說,他妹妹卻是機智沉着,什麽事都放在心裏。

岳懷冰見他說得誠懇,一時也不知怎麽才好,兩肩上的血雖然已經止住,但是冷風不斷地貫入,卻是疼得有些吃不住勁兒!

他輕嘆一聲,道:“多謝雪兄關懷,這一次我自己也沒想到會失敗得這麽慘!”

雪山鶴一笑道:“你本來就打不過沈老頭嘛!”

岳懷冰道:“雪兄這話怎麽說?”

雪山鶴道:“那一日承你贈刀,但是事後我妹子問起,卻把我大大數說了一頓,說我不該接受你的東西!”

“令妹也太見外了!”

“不是什麽見不見外!”

“那就是令妹以為我這等無名小卒,不配與賢兄妹一并論交!”

雪山鶴又搖搖頭道:“你想錯了,你猜怎麽樣?”

說着他怪神秘地伸出一只手來,把岳懷冰拉到一邊坐下來,道:“從你來的第一天,我妹妹就知道了!”

岳懷冰窘笑了笑——這件事剛才他已經由雪山少女與沈海月之間的對談得知。

雪山鶴擡頭看了一下天,神秘地一笑道:“事情也真是怪,我妹妹一向不是這樣的人……”

“令妹是怎麽的一個人?”

雪山鶴搖頭,半笑着道:“過去,無論什麽人,只要一踏入這大雪山後面禁區,無論正邪,我那妹子一定容他們不得,對于你想不到卻是如此例外!”

岳懷冰怔了一下,苦笑道:“雪兄你錯了,令妹并沒望要留下我的意思!”

“誰說的?”

“昨夜令妹曾在我住處桌上留字,要我速速離開!”

“啊——”

雪山鶴一笑道:“那只是她一時的氣話,回去以後她就後悔了!”

岳懷冰翻了一下眼睛,确實有些迷惑,但是內心卻是松坦了一些!

雪山鶴道:“我那妹子可真是鬼靈精,好像天下沒有一件事是她不知道的!”

一談起雪山少女來,岳懷冰仿佛連身上的傷也暫時忘了。

雪山鶴道:“昨天我妹子把你送我的那回刀要回去,說要還給你,是因為你要與沈海月決鬥,怕你沒有襯手的兵刀會吃大虧,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岳懷冰一時心內釋然!

可是當他想到對方少女那種冷漠,語帶譏诮的神态,心裏總有點不大自然!

“來!”

雪山鶴說:“我先看看你的傷!”

說着俯身向前,兩只手掌在岳懷冰肩頭上略一撫摸,岳懷冰登時痛徹心肺。

“不要緊,你得忍一忍,你的穴道封閉太久,一時血脈不開,我要先把穴門給你拍開了!”

不過是極快的一剎間!

雪山鶴收回雙掌,微微奇道:“原來我妹妹已經先為你活了血脈!這就難怪了!這裏天寒地凍,任何傷口均不慮潰爛,等一會兒我為你上一些‘軟玉膏’,包你三天之內一切複原的!”

岳懷冰一怔道:“這麽說,我豈非又要打攪你了?”

“你是個好人!”

雪山鶴道:“我妹妹從來就沒有誇過誰,可是昨天夜裏卻跟我說,要我結交你這個朋友!”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雪山鶴邊說邊笑道:“我妹妹說你命中當有一次小劫,也就是應在今天,否則的話以我兄妹任何一人出手,沈老頭也絕非敵手;所以很明顯的,我妹妹是要你先吃些苦頭,破了那一層劫數再說!”

岳懷冰長嘆一聲,道:“這麽說來,令妹真是活神仙了!”

雪山鶴笑道:“神仙是不敢說,半仙的能耐她是有的!就以劍術來論,她的造詣比我的就強多了!”

說到這裏站起來,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去再談吧!”

岳懷冰原是存心想離開的,現在聽他這麽前後一說,不禁頓時改了初衷。

他心裏還記着他的那匹馬,可是雪山鶴提也不提,一只手往他腋下一探,道:“我們走吧!”

足尖點處,“呼”一聲,已落向七八丈高的松枝尖上!

岳懷冰如果未曾負傷,自信這種身法,亦可勉力施展,可是如果挾帶着一個人,可就沒有這麽容易了。

然而眼前的雪山鶴卻根本就不像有這麽一回事似地,只見他連續地幾個起落,所着足處松樹之巅,不過是三五個起落,已消失峻嶺深處!

眼前現出了大片的雪兒!

雪兒被陽光映照得一片五彩斑斓,耀目生輝!

懸崖之巅,峭嶺之半,古松之梢!大都可見光燦奪目的各色玄冰!

這類冰雪被陽光一暖,多已溶化,足尖着處滑溜不堪,最是驚心動魄之極!

然而在雪山鶴來說,簡直有如履臨康莊大道一般,時而足尖一點,時而指尖一按,只憑着這點點力道,他那捷比狐貍的身子,已經揉升上千百丈的頂峰之上。這種輕功連施的經驗,在岳懷冰來說,的确還是第一次領略!

他注意到雪山鶴特別靈巧地運用着他的掌心和足尖,而且他的掌心裏,顯然是有極大的吸力,有時候只憑着一拍之力,竟然能夠把兩個人沉重的身子懸在空中,這顯然是岳懷冰所難以思透的!

看來簡直獅虎難以攀登的冰山,不過是盞茶的時間,已經越過去!

在峰下的一塊平坡地上,雪山鶴站住了腳!

岳懷冰讪汕地道:“雪兄,下來歇一會兒吧!”

雪山鶴一笑道:“我不累,我停下來是要你看看這附近的奇異景色!”

說着他手指附近道:“你看見這些雪了嗎?每天太陽一出來很快就溶化了,可是夜裏子時前後,必又有一場大雪,重新籠罩——于是彙成了這道主流——”

說到主流時,岳懷冰耳中已清晰地聽見了一派淙淙的流水之聲。

雪山鶴一笑道:“這地方叫青蔥嶺,又叫萬鳥坪,你不可不看!”

說罷放步前行,岳懷冰随後跟進。

前行繞過了一叢修竹,霍然間美景開朗!但只見老松寒梅,修篁奇石,長虹斜挂之處,對映着一道無聲的彩色龍泉——

何以是“無聲”之泉?原來那道泉水源頭沖激之處,正好是一棵數千年的大古樹樹身之上,由于水力長年持續,樹身之上被洞穿了一個大窟窿,因為樹身過于粗大,足可三十人合抱,是以這道泉水,就在樹身上蜿蜒盤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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