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用你的臉
林梧不是赤手空拳來的，他背過手把挂在背包上的工兵鏟給摘了下來。屏幕上字幕飛快地刷着，紛紛讓他注意安全，除此之外二十四個字出現的頻率最高，林梧要看的不是屏幕上的留言，而是鏡頭內越來越靠近自己的東西。他開了前置攝像頭、關了頭燈，屏幕內餘下昏暗的光線，能夠依稀看到立在角落裏的那個身影高大極了，它動了起來，如同一座小山慢慢逼近了自己，好像有血腥的味道侵襲而來。
林梧屏住呼吸，猛地轉身，工兵鏟揮了出去，手腕被抓住，懸停在半空的工兵鏟動彈不得。
“救命恩人！”也因此，林梧看清了靠近自己的是誰。是今兒個下午在工地救了自己的男人，傍晚的時候還給了自己一頓晚飯填飽肚子，恩人哪。
男人抓緊了林梧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窗外的明亮照在他的臉上，嘴角上勾，竟然笑着，下午明明那麽冷漠？
“你怎麽來了這裏？”男人又往前走了一步，林梧往後退，腰抵在了窗臺上，退不了了。
男人的雙眸深邃，笑起來，似泛起了漣漪，有什麽即将從漣漪的深處湧動出來。“真是漂亮的小家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麽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林梧握緊了工兵鏟，緊張地吞咽口水，細致的喉結上下滾動，“你，你要什麽？”
“以身相許好嗎？”男人湊近林梧，嗅着他頸邊的香味，滿足地眯起了眼睛，“好香呀，草木的味道，小家夥真迷人。”
張開嘴，白皙整齊的牙齒在夜色裏像是發着寒光……
林梧猛地發力，擡腳一擊絕戶踹，握着工兵鏟的手向下拍，被男人握着又怎樣，他早就說過自己力氣很大的，這麽點兒力道他根本不放在眼裏。
男人彎腰吃痛，抓着林梧的手下意識地松開，面孔猙獰地看着林梧，“嘶，嘶，我要殺了你，吃掉你的腦子。”
林梧已經趁機往旁邊挪開了一些距離，遠離“男人”氣息籠罩的地方，“你究竟是什麽玩意兒？把我的救命恩人怎麽了？”
下午短短的幾次接觸，男人給他的印象極為深刻，內斂光華、暗藏力量，是個正氣十足的人。哪裏像眼前的這個家夥，邪氣極了，笑起來用“邪魅狂狷”這老掉牙的四個字來形容都是看得起他了。說來可能不信，接觸十秒以上，林梧就敢斷言，眼前的他不是他！
“男人”笑了起來，俊朗的臉上開始出現褶皺，毛發生長變得粗硬，嘴部逐漸往外突出，鼻子上拱，變得肥厚的嘴唇內有尖利的獠牙露了出來。“男人”本來一米八六往上的身高此刻更是不斷地往上拔高，膝蓋向前彎，小腿細瘦、大腿格外粗壯，身上藍色的工裝變成了黑色的破爛風衣，爛風衣不蔽體，看得見他身上同樣覆蓋了黑硬的毛發。
怪物“桀桀桀”地笑着，“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他的，我啊，就是他，一個白天的假正經，一個夜晚的真自我。你說，棒不棒。”
“男人”頃刻間變成了狼人，不，确切地說不是狼人，他的手腳沒有變化、腦袋上沒有明顯的狼的特征，不是西方電影裏面的狼人形象，有些像豬、又有一些像羊……有一個字，林梧脫口而出，“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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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梧是西洲大學哲學系的學生，主修華夏古代哲學，涉及到很多古代神話和宗教體系，曾經選修過一門古代神異生物的課程，他記得很清楚，第一節 課教授就繪聲繪色地介紹了“媪”。媪在衆多古代書籍中有記載，最早的大概是《山海經之西次四經》中了吧，林梧大致記得教授說過：媪是一種似羊非羊、似豬非豬的怪物，喜歡吃人腦子，會說人話。
所以，眼前的他真的不是他，而是她……
視線無意識地往下滑，落在了怪物的胸口，風衣和毛發的遮擋下，借着昏暗的光，他的确看到了一對快要拖到肚子的老咪咪。
媪，本義是對老年婦女的一種稱呼。
媪注意到林梧的視線，橫出手臂捂在胸前，突然扭捏嬌羞地說：“讨厭，看人家，小色狼。”
林梧：“……”嘔。
媪的臉充滿了雄性荷爾蒙的氣息，聲音粗嘎，和公鴨子的叫聲差不多。捏起作态起來，簡直是噩夢。
林梧捂住眼睛，感覺要瞎。
“小林子是怎麽了？從剛剛出現人影就感覺不對。”
“又是救命惡人又是媪的，究竟什麽鬼！”
“肯定是有團隊設計，吓唬觀衆，順便吸粉。看破一切，真是寂寞。”
“查了媪是什麽東西，有些怕怕。”
“怕毛線，就是主播在吸粉。遮遮掩掩，有膽子切換攝像頭啊，肯定是拿着變聲器的人。”
“弱弱地舉手，大家不覺得主播的小夥伴在變聲之前聲音好好聽嗎？真TM性感。”
屏幕上的留言不斷刷新，林梧卻拿不出半分心思去關注它們。
因為他也要罵TMD了，媪動了，直直地沖了過來，嘴巴大張，他甚至可以看見媪的喉嚨深處有暗紅的一團一團漿糊似的東西，像挂在食道上還未來得及吞咽的腦子……
腥味越來越重，林梧不斷幹嘔，“你的技能就是惡心人吧。太成功了。”被惡心得動彈不得。
林梧不是不想動，是真的動不起來。腥味裏頭跟有麻醉一樣，肢體變得酸軟無力，他使出所有力氣把工兵鏟扔了出去，砸在了媪的肩膀上就和用“小拳拳捶你胸”似的，媪嬌羞地說：“好熱情呀，人家好喜歡。”
媪伸出布滿褶皺老繭的手擡起林梧的下巴，噘着嘴巴即将送林梧充滿味道的親親。
林梧抓着自拍杆的手無力地下垂，鏡頭掃過媪，觀衆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個形容可怖的怪物。林梧如破抹布般被怪物用力地掼到了牆上，怪物貼了上去，嘴巴也快要貼上。
觀衆動作一致地停止了刷屏，全被眼前的一幕驚駭到了。
從門□□來一道符紙貼在了媪的腦袋上，林梧被進入屋子裏的人拽到了屋子另一端、離媪最遠的地方，一系列動作發生得極快，不過瞬息。
呼吸到新鮮空氣之後，林梧不斷地幹嘔，要不是男人有力的手臂撐着自己，他現在肯定狼狽地倒在地上。
擦掉了生理性的淚水，林梧擡起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還來！這回真的假的！？
“你又是什麽東西？為什麽全都用我恩人的臉！”他虛弱地大吼，再來一次，他要對這麽帥的臉産生生理性厭惡了啊。那多悲哀……
趙鳳鳴淡淡地看了林梧一眼，眼中閃過無奈，“不是讓你早些回家。”
聽到這話，林梧确定是真人了，松了一口氣，找到了靠山，擡手一指，指向了媪的方向，“她用你的臉調戲我。”
趙鳳鳴：“……”
趙鳳鳴推了一把林梧，林梧踉踉跄跄地往後退，悲憤地說：“是她用你臉，不是我啊。”
趙鳳鳴已經沖了出去，和掙脫了符紙束縛的媪纏鬥在了一起，一看就知道是高手，出拳幹脆利落，拳拳貼在媪的身上，打得媪嗷嗷叫。
“沒用的，普通人類的辦法想要制服我，你做夢吧。桀桀桀，能夠掙脫我的幻術一次，我看你怎麽掙脫第二次。”媪狼狽地左閃右躲，但嘴巴很硬，她眯着眼睛瞄着站在角落的林梧，“先把你困住，然後我就吃了細皮嫩肉，吃掉了他再吃你的腦子，最後把你們的身體擺在一塊兒。你猜，明天新聞裏會放什麽？同性情侶為愛瘋狂，相約自殺。”
林梧，“……！！！”
“你這個大傻叉，恩人最厲害，應該是把你殺了挂牆……呃。”林梧反思，是不是他的衰運影響到恩人了，為什麽剛剛看起來很強的男人反而被狼狽的媪抓住脖子提了起來，男人的眼神渙散，像是被掐得缺氧了。
林梧低聲罵着“卧槽”，把背包甩到跟前，從背包裏掏出一樣東西扔了出去，正中媪的大臉。
“我眼前一花，仿佛看見了傳說中的武器……”
“江湖中難得一見的神器竟然現世了。”
“敬仰，瘦小的林子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不少。”
“板磚啊，他竟然随身攜帶殺傷性武器！”
觀衆在留言區插科打诨，剛才的沉默很快過去，很多人想到了特效化妝，現代人為了漲粉還是蠻拼的，就沖這特效，他們給禮物還不成嘛。
不成了，林梧快要死翹翹了。
媪随手扔掉了趙鳳鳴，頃刻間來到了林梧的跟前，伸出手勒緊了林梧的脖子，林梧現在的待遇和剛才的趙鳳鳴一樣，被提了起來。
自拍杆早就抓不住了，破手機摔在了地上，守在屏幕前的觀衆眼前一花就看到林梧被提了起來，被掐得翻着白眼，不像是假的。随後，屏幕一黑，黑掉之前，他們看到了一只粗糙的大腳腳心。
手機被媪踩了。
林梧的雙腳在半空中踢打，他掙紮着，卻覺得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腦子中的空氣被抽離，他知道自己在經歷缺氧，恍惚間他看到軟倒在地的趙鳳鳴爬了起來，手中變出了一把長劍，有什麽東西在趙鳳鳴身上不一樣了，好像頃刻間從普通人變成了神仙。
在暈倒前，林梧聽到少年焦急的聲音，“不能走，媪你還沒有交房租。”
作者有話要說：
林梧：竟然是女的，絕戶腳怎麽對你有用？
媪：是個人被踹，都疼好吧。一點都不憐惜人家，嘤嘤嘤嘤。
林梧：太辣眼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