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頭漸漸西沉,金色的霞光薄薄灑下,襯着浮動的霧霭,極目處雕梁畫棟,朱樓翠閣,全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霞暈。

在這漫天绮色霞光中,芙蕖瑤池旁一女子聘婷而立,白衣勝雪未染纖塵,膚若雪玉凝脂,氣若空谷幽蘭。眉心處一抹精致的梅妝,五片嫣紅花瓣相擁相簇,與梅花相比,倒是更像是一簇小小的火焰。

晚風拂來,池中菡萏随風搖曳,水面青圓碧紋微漾,一派寧靜祥和,惹人注目流連。

她只是淡淡一眼,便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俯身盛了些池水,細細将瓶子封好,又收于袖中,負着霞光轉身走向了不遠處的梅花林。

與林子外的溫暖祥和不同,梅花林中一片清冷幽寂。大片的梅樹枝桠交錯,遮住了大部分天空,日光只得透過縫隙斜斜灑下,映的地上光影斑駁,顯得林中愈發昏暗。

她徑直走向一顆有些枯萎的梅樹,将那瓷瓶取出,用盛來的瑤池水耐心的滴灌,神色也漸漸的柔和起來。

“梓蘭姐姐。”一個略顯柔媚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語帶抱怨,“這什麽鬼林子,還未入夜就如此昏暗,倒像是給那些魑魅魍魉居住的,天宮中怎會有這麽可怕的地方。”

“若是害怕就手腳麻利些,也好早些回去複命。”

白衣女子聞言望去,只見兩個身着淡粉宮裝的宮娥正緩步走來,一人微微仰首面色高傲,一人款款而行眸中帶媚,臂上還挎着一個小竹籃。

她二人使了個仙訣,頃刻禦雲而起,折了幾枝梅花,又摘了些梅子。

她眉頭微蹙,似有些不悅。卻也只是一瞬,便将那心緒斂了回去。随即将瓶中剩餘的幾滴池水也悉數滴盡,回身向林中深處走去。

“咦?”那個柔媚的聲音再次傳來,帶着些許的詫異,“梓蘭姐姐,你看,這林中居然還有別人。”說着,伸手指向了那白衣女子。

那喚作梓蘭的宮娥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即高聲道:“站住。”

白衣女子微微駐足,只是側過臉來,冷冷問道:“何事?”仿佛冰珠落玉盤,那聲音清泠澄澈,不摻一絲雜質,也不帶着一絲情感,讓人有些泛寒。

梓蘭在她身前幾步開外輕輕落下,上下仔細的将她打量一番,嘴角卻帶着一絲嘲諷的意味,“你就是前些時日剛剛飛升上來的梅妖?”

白衣女子不閃不避的對上她的眼眸,回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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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入了天宮,沒人教你規矩嗎?”另一個宮娥落于梓蘭身側,語中盡是輕蔑。

“算了,梓晴。想來本是個沒有規矩的,有人教如何,沒人教又如何,不過是一樣的。”

“姐姐說的也對。”梓晴附和着,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籃子,“姐姐,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也好早些複命早些休息,免得在這裏站的久了,也變得沒有規矩了。”

白衣女子不以為然,始終一言不發,待她二人走後,她轉身看向身後的林子,冷冷斥道:“出來!”剛剛那二人百般刁難的時候,她隐約聽見身後的林子裏有窸窣的響動,似乎有人正在暗處窺視。

話音剛落,一道紫影自眼前一閃而過,飛快的向林外掠去。

她心下一驚,立刻禦風追上前去。待到只餘幾步之遙的時候,她水袖一揮,頃刻間,漫天花雨飄然而下,如煙如霞,密密地織成了一張網,意要将那人困在其中。

誰知那人反手虛空劃過,一道火焰自身周燃起,似游龍一般,左右飛蕩,将那織就的網瞬間灼成灰燼。

她看準那一瞬間的停滞,雙指一并,一聲劍氣破空而出。他側身掌風一切,那道火焰轉了個方向,順勢向她襲來。

霎時二人迅速收招,連連後退幾步站定。

只見白衣女子半幅水袖被那火焰灼去,露出大半截雪白的藕臂。又聽得“叮”的一聲脆響,那紫衣男子的玉冠碎成兩半,發絲盡散披于肩側。

“你是何人,何故鬼鬼祟祟在暗中窺視。”她聲音冷的猶如千年寒潭,似乎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人萬劫不複。

紫衣男子嘴角微挑,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雙眸子在這陰暗的林中卻燦若繁星,光華流轉。

“只是誤入,不小心打擾了仙友清修,還請見諒。”那聲音入耳有如玉石鳴金,清朗非常,讓人心頭一顫。

她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衣着華貴,眉宇之間一派清朗,似乎并不是什麽宵小之輩。而且剛剛過招之時,也并未在他身上感覺到什麽惡意。

思忖半晌,她終于開口:“既是誤入,那仙友請自便。”言罷也不再理會那人,轉身向林中深處走去。

“仙友請留步。”他急急喚了一句,幾步追上前,在她身前攔下。

“還有何事?”她眉頭緊蹙,着實不想再與他過多糾纏。

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發,笑了笑,“總不好讓我這樣出去見人吧。”

“我這裏可沒有與你束發的發冠。”

“仙友自是沒有。”他答得十分誠懇,又轉言道:“但可否借發帶一條,這樣我也好早早離去,免得繼續叨擾仙友。”

她沉吟片刻,又擡眼看了看他披瀉的墨發,終于颔首,松口應了下來,“與我來吧。”

大約行至半柱香的時間,二人來到了林中的一片開闊地。沒有枝桠的遮擋,傍晚的陽光盡情揮灑傾瀉,映着雪白的梅花,讓人仿若置身玉璞瓊林。

眼前伫立着一個小木屋,雖不精致,倒也古樸大方。想來就是她的栖身之所。

她引他進屋落座,他擡頭環視了一下屋內。只見這木屋是個內外疊間,內間置有床帳,外間一張四方小桌,上面置有茶具,內外間以一竹制镂空屏風相隔,極致簡潔。

随手替他倒了一杯茶,又将桌上的一盤梅子推到他面前,然後她轉身進入內間。

茶香漸漸彌散開來,他拿起杯子呷了一口,只覺口中清淡香純,又帶着些許的花香。他拿過茶壺掀開蓋子,果然有幾瓣梅花浮在其中。他了然一笑,又撿了一顆梅子放在口中,細細品來酸中帶甜,卻也是極淡的口感。

未過多久,她從內間走出,身上多了一件素白色的外袍,将那□□的手臂遮在了袍下。她将幾條發帶放在桌上,又轉身進了內間沒了聲息。

他取了一條紫色的發帶,在發尾處齊齊綁了,“多謝仙友。”

“快入夜了,仙友還是早些離去的好。”

聽到這明确的逐客令,他也不惱,只是笑道:“今日偶遇仙友,也算有緣,可否告知仙友芳名?”

又過半晌,她冷冷回了一句:“疏影。”

“今日叨擾仙友了,還望早些歇息,改日我再來拜會。”

她在內間靜靜聽着,待他走後,她将那套灼壞的衣裙換下,又至外間,将桌上的物品細細整理,放回原處。驀地,她發現桌上一處幽幽的泛着水光,走近一看,一個“炎”字赫然寫于桌上。

六界之中,但凡有點修為的豈有不知。滄龍神滄羽,炎龍神炎落,這二位龍神生于混沌,與天地齊壽,即使在上古神祗中也是地位崇聖的存在。雖然這神界仙界一向由天帝執掌,但是面對他二人,天帝也要禮讓三分。若遇到重要的事宜,也要詢問他二人的意見。

沒想到今日竟會遇到他……

入夜,月光透過窗棂照進屋內,使得原本黑漆漆的屋子明亮起來。

疏影盤膝坐在床上,靜靜地調息。許久,她睫毛微顫,緩緩睜開眼眸,臉色卻略顯蒼白。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擡手撫上胸口,那種痛感已漸漸消失,只是身上依舊有些泛寒。

她側身躺下,又随手從床裏扯過一條被子蓋在身上。

多年前,她曾受過重創,那一掌內勁十足,傷到了元神。從那以後,便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随意自如地動用法術。再加以前些時日飛升歷劫,受了九道天雷,身子還未調理好,今日便動了內息,牽起了舊傷。

她又緊了緊被子,今日發生了很多事,再加上身上的傷,累的她十分疲憊,未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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