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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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興中學距離我家足足有三公裏，我拖着滿身的傷，推着殘破不堪的腳踏車，邁着沉重的步伐艱難地前行着。

日落西山，天空灰茫茫的一片。

莫大的恐懼與寂寞吞噬了我的思想。一路上，我拼命地咬着嘴唇告訴自己不要哭出聲音來，可是，沒有辦法，我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

我怨恨蘇啓陽為什麽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沒有在我的身邊，我痛恨施敘憑什麽仗着自己的爸爸是校長就可以胡作非為，我鄙視同學們為什麽眼睜睜地看着我被打卻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

甚至，甚至是那個早上我救過的女生。

我十分确定，在我被打的時候，我看見她就在遠離我而去的同學之中，她有回頭看我，卻沒有轉身過來幫助我。

當我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心急如焚的奶奶看見我立刻迎了上來。

“怎麽回來得這麽晚啊，你……”奶奶似乎剛想指責我，卻發現了我的傷痕，“雲外，你怎麽弄得渾身是傷啊？”

奶奶雙手握着我的肩膀，将我帶到院子門外的路燈下面。我不敢擡頭看奶奶，只能感覺得到奶奶的雙手在不停地顫抖。

“雲外啊，告訴奶奶，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會……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奶奶說着說着，自己先哽咽起來。

我急忙抱住奶奶，自己也淚流滿面。

我說：“奶奶，我騎車子從山上滑了下來，摔傷的，沒事，真的沒事。奶奶不要哭啊。”我這樣安慰着奶奶，可是自己卻泣不成聲。

暈黃的路燈下面，我和奶奶長久地抱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哭泣。也就在此時，我突然感覺到自己是個可憐的孩子。

我們前方的不遠處，一對夫婦正帶着孩子在路邊散步，他們的歡笑聲充斥在我的耳畔。我緊緊地閉起眼睛，告訴自己，只要有奶奶，我就是幸福的孩子。

蘇啓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硬生生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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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勞伊曼還有勞叔叔，他們三個人談笑風生地走過來，看到我和奶奶都是先愣了一下，然後急忙上前詢問情況。

“大娘，這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勞叔叔關切地詢問道。

奶奶抹抹眼淚，勉強笑起來：“沒事，沒事。”

我安靜地看着被勞伊曼挽着站立的蘇啓陽，他也在望着我。

我站在明亮的路燈下，而蘇啓陽站在暗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沒有一句話。

“大娘，這是給你們家買的水果。”勞叔叔邊說邊把手中的一袋子水果遞到奶奶的手裏，“裏面還有給雲外治療的藥盒紗布。”

“這……我怎麽能要。”奶奶推拖。

“您就拿着吧，啓陽這孩子幫我們伊曼學習，我說要給他買吃的，他卻不要，後來實在倔不過我，就說給雲外買紗布……你說，這孩子，多懂事。”

聽到勞叔叔的話，我的眼眶一熱，眼淚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下來。我不想讓勞伊曼看到我狼狽不堪的樣子，于是，我轉身跑回家中。

在勞叔叔和勞伊曼走後，奶奶給我洗了身子，給我上了藥。我一再堅持不要用勞伊曼送來的藥和紗布，可是奶奶卻認為我無理取鬧，最後，我不得不接受勞家的施舍。

奶奶給我上藥包紮的時候，眼淚不停地啪噠啪噠地掉落，我心疼，卻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奶奶說：“雲外啊，你就騙奶奶吧，哪有摔傷摔成這個樣子的？這分明就是被人家欺負打傷的。”

我勉強笑起來：“奶奶您真是火眼金睛，好吧，我承認，我是因為見義勇為而英勇負傷的，因為我是英雄的女兒嘛。”

奶奶無奈地搖搖頭，不知道拿我如何是好。

上好藥，我一個人來到院子中想要給我那盆小雛菊澆水，卻不料正好碰上了蘇啓陽。

他今晚代替了我的工作，正忙得不亦樂乎。

我走過去，一把奪走蘇啓陽手中的小水壺：“你想要澆死她嗎？”

蘇啓陽擡起眼睛，看了看我，沒有說話。

“我今天受傷完全是因為我個人的問題，和你蘇啓陽毫無關系，你不用那麽愧疚地望着我的。”

聽見我的話，他抿了抿嘴唇，然後我看見他從衣服兜裏掏出一顆包裝精美的棉花糖。他将棉花糖賽進了我的手中，然後一瘸一拐地轉身離開了。

我望着手中的棉花糖，望了好久，眼睛濕潤了，可是心中卻猛然升騰起一種空虛之感。

蘇啓陽，你總是這樣。

你從來都不曾給予我一場真實的美夢，而是吝啬得只給我做夢的權利。

夜空靜穆，月色濃濃。

在這個初三即将畢業的日子裏，所有的事情都和我想象的背道而馳。

我以為蘇啓陽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會與我肩并肩站在一起。我始終覺得我們才是同一個國度的人。而我們的國度，天空是湛藍湛藍的，有雲朵在飄，有清澈的小溪，有金色的陽光，有奶奶撿瓶子時的背影……

那樣美好而又溫馨的世界，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成為了我的夢境，而這夢境卻似乎離我越來越遙遠。

我迫切地渴望，那樣的夢，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