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要說這賈雨村為何能上折子，還是因為此人也着實了得。賈政當年給他尋了個小知縣，不想他在任上破了幾件大案，加上又會逢迎上官，與兩年前升了京官，任內閣侍讀。

此人心胸狹隘，小肚雞腸，因賈政未給他謀得好出路，一直記恨在心，一并連林如海也怨恨上了。聽說皇帝要召林如海入京便上折子說他壞話，盼着皇帝一怒之下能将他降職查辦，誰知等了幾日也不見有動靜，一直到林如海進了宮，結果北靜王還親自把他送出來。這讓賈雨村心中不爽，一時又怕自己這折子中的誣陷之言被皇帝識破獲罪，又有些提心吊膽的。幾日過去了，一切風平浪靜，好像自己那折子從來沒有遞上去一樣，他方才放了心。

如今且言不着他。只說林如海一入都賈家派去的下人就看到了，結果他直接打馬入了宮，根本就沒看見他們，無法只好回去報與賈母。賈母聽了心中就有些不悅。彼時黛玉在房中聽寶玉說了，也只得按下心中急切耐心等候。

一直到了第二天林如海才帶着禮物來了。賈政剛下朝回來，聽見小厮來報說林姑爺來了忙起身親到大門處迎接。論輩分他雖是舅兄，但論官職林如海卻比他大，所以親到大門外迎接才不失禮數。賈琏和寶玉得了消息，也跑出去相見。

賈政在門外迎到了林如海，兩人先是互相打過招呼，然後賈政便将他請到書房中，命小厮來上了茶，賈琏寶玉便給林如海見禮。賈政笑向林如海道：“妹夫，這是琏兒，你是見過的，這便是犬子寶玉。”寶玉上前去笑着拜禮道：“侄兒寶玉，見過林姑父。”林如海雖常與寶玉書信往來，到底未見過面，如今看到寶玉生的面容俊美，儒雅中又帶着英氣，态度親近卻不刻意，他膝下無子，一見之下頗有好感，便笑着将他喚起：“起來吧。當真是雛鳳清于老鳳聲，”又向賈政道，“令郎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啊！”賈政笑說謬贊了。林如海又笑問賈琏：“琏兒，聽說你如今已是兒女雙全了？老夫還未恭喜呢！”賈琏笑道：“多謝姑父！若是無事還請姑父到侄兒那裏坐坐才好。”林如海笑着點頭應了。

幾人坐下後賈政問道：“不知聖上此次召妹夫入京……可是有什麽事？”言語間頗有些小心翼翼。林如海很是爽朗的笑道：“沒有，二哥不必擔心。只是先皇剛仙逝，陛下對邊防管理不甚了解，這才将我召來詢問，并無別情。”賈政略略放心了些：只要不是林如海犯了事，到時候再牽連到自己就好。這下臉上的笑就自然多了，坐了一會兒聊了些幾年來的情況，賈政便将林如海領着去見賈母，賈琏寶玉先行一步讓女眷退避。

步入賈母的內堂，林如海就看見上首坐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賈琏寶玉分立兩邊。賈政先上前去行禮道：“母親，妹夫來拜見您了。”林如海跟着上去作揖道：“岳母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岳母大人萬安！”賈母笑着叫起：“快起來，坐下說話。”賈琏等忙将林如海讓在地下的椅子上坐了。賈母便先笑道：“我可有多年沒見你了，看着倒像是瘦了些。”林如海忙笑道：“老太太可是依然身體很好呢！這麽多年都不曾變過。”賈母縱然再不待見他，聽見這話也是高興的：“你倒會說話！玉兒在我這裏很好，一會讓寶玉帶你去，你們父女倆這麽多年了，見了多說會兒話。”賈琏笑道：“是啊，黛玉妹妹在這裏，有我和鳳兒寶玉照顧着，可長高了不少呢！身子也比以前強多了。”林如海自是高興，連連贊好。

說了會兒別後閑話，賈母因問道：“你可有住的地方了？我讓琏兒早就收拾出一間院子來，不如你就住在這裏，和玉兒見面也方便些。”林如海笑道：“多謝老太太記挂，只是昨日我進宮去，北靜王說他有一間別院空着，讓我住進去吧，我也覺得不錯，便已經搬進去了。您的美意我恐怕只能心領了。”賈母心下有些不悅，覺得林如海不識好歹，只是人家北靜王發的話她又能怎麽辦呢？笑容淡了些，又說了幾句便說身上乏了想歇息，讓寶玉帶了他去見黛玉，打發他走了。

黛玉早在房裏等的心焦，無奈寶玉交代了讓他乖乖在房裏等着，她也只能坐卧不寧的來回轉圈。一邊陪着的晴雯都快被她轉暈了，忍不住開口道：“我的好姑娘，您就別着急了，林老爺一會兒就來了！”說着也不聽，好容易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才聽見寶玉的聲音：“妹妹快出來吧，姑父來了！”她一下子沖出了房門，撲到了剛進院子的林如海身上。林如海不防她會出來的這麽急，倒被推了個趔趄，幸有寶玉在旁扶着才不致跌倒。

站穩後他扶着黛玉的肩，笑道：“怎麽幾年不見更會撒嬌了？嗯？玉兒來，讓爹爹抱抱！”他一把将黛玉抱起，颠了颠笑道：“爹爹的玉兒都長成大姑娘了，都抱不動喽！”寶玉在一旁笑看着。黛玉被林如海放下，拉着他的袖子道：“爹爹，女兒好想你！”話一出口竟哭出來了。兩人都手忙腳亂起來。

寶玉從黛玉進府來就沒見她哭過，而且一直以為她要是哭的話應該就像那種閨閣怨女，小聲的抽泣着，時不時的用帕子擦擦淚。不曾想第一次見她哭竟是和現代的孩子一樣哇哇大哭，讓他有些新奇心疼的同時，也讓他意識到：就算有自己陪在身邊，也不如和父母呆在一起。這個認知又讓他有些消沉，就好像是，努力了這麽久還是不夠的感覺。

林如海也是很驚訝，女兒自小就乖巧懂事，除了妻子去世的時候哭了以外就只有送她上都時大哭了一場，如今已過去多年，再見到女兒這般哭态，讓他狠狠心疼了起來，連忙安慰。

小小年紀先是喪母，又被親父送到遠在千裏之外的外祖家寄人籬下，雖有寶玉悉心照顧，事事周全關心，總是比不上在自己家中自在的。 黛玉借着這一頓哭把心中長久以來潛藏在深處的怨氣發洩了出來，等她終于止住淚不哭之後擡頭一看，林如海和寶玉都是一臉的擔憂。

她擦擦臉上的淚痕，笑道：“怎麽？我沒事了，你們不要這種表情嘛！”林如海試探着問道：“玉兒，你……你沒事了？”黛玉點點頭。寶玉見狀也松了口氣，忙招呼着林如海喝茶。林如海進了黛玉的屋子，見屋中布置的很好，還有不少名貴的玩意兒，可見寶玉确是用了心的。他點點頭，向寶玉笑道：“好孩子，這幾年來多謝你照顧玉兒了。”寶玉忙道：“這是我應該做的。”林如海又問黛玉在這過得好不好，黛玉點頭，說老太太對她好，姐妹們也相和睦，琏二哥哥和風姐姐也很好，說得最多的就是寶玉：寶玉給我做了好多新衣服，寶玉還買了好多東西讓我玩，寶玉帶我出去看花燈，吃大餐，寶玉還帶我去看荷花，還捉了一只小兔子回來。

林如海含笑聽着，看着女兒比以往強健了許多的身子，心中也是感嘆寶玉對黛玉的好。寶玉則是聽得心裏發酸：原來她都記得這麽清楚，我的努力并不是不值一提的。只是此次林如海來，怕是……

寶玉壓下心中如黑洞般的不确定之感，勉強笑道：“妹妹，說了這麽久餓了吧？姑父也就留在這裏用飯吧，我去安排。”說罷匆匆出去吩咐茗煙整一桌飯菜來。黛玉見他的樣子實在不正常，可又不知原委，只當是他突然抽風了。林如海在心底嘆了一聲，也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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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過後，林如海帶着黛玉去見了賈母，說是想帶她去自己那裏住幾天。父女之情賈母不好推脫，倒是黛玉頗有些不舍之意，寶玉對她說自己會常常去看她，讓她在姑父那裏玩的開心一些，她這才開開心心的跟林如海去了。

寶玉站在榮府大門外，身後是四五個小厮。看着林如海的馬車越走越遠，看着黛玉探出的小腦袋漸漸縮成一個小點，淹沒在滾滾人流中，他閉了閉眼：“回府罷。”

幾日後朝上又有了件大事：幾月來未曾上過朝的忠順老親王水琪這日突然出現在早朝上，并且上書請求退親王位，将爵位讓世子水墨皓襲了。皇帝水泓仔細斟酌後，決定準老親王之奏，并念老親王多年來匡扶社稷，勞苦功高，特另賜府邸一座，良田萬頃，仍領親王俸祿，不再參與朝事，在府中頤養天年。新的忠順王爺水墨皓常年在水琪的光輝下籠罩，手段是有的，但自不可同他父親相比。這麽一來忠順王府的影響力大大減小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林如海在別院的藤椅上躺着，想着皇上的旨意，耳邊是黛玉清脆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是昨天開始碼字，結果一睡就到了11點，中午又去姥姥家吃飯，下午被媽媽拉去給弟弟買衣服，結果沒給他買，倒是自己買了兩件，到了六點才回了家，和爸媽聊天吃飯，到了九點已經一點都不想碼了。原諒我吧，今天上午基本和昨天一樣，晚上才碼了一些。家裏還沒供暖，好冷啊，我已經受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