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心裏存着事兒,不免惴惴不安,好容易捱到了晚上,等人們都睡了以後,他蹑手蹑腳的下了床,悄悄避過巡夜的婆子們,溜到了後院裏堆東西的庫房。

庫房算是重地了,都有專門的人拿着鑰匙的,等閑的沒有上頭人發話是進不去的。賈環這會兒是有些昏了頭了,直奔這裏而來。結果到了就見門上挂着兩個沉甸甸的大銅鎖,單手都舉不起來。他一下就熄了火兒,要回去吧又不甘心,尋思了半天,還是決定再去別處碰碰運氣。

這個別處,就是賈政的書房。這賈環膽子也不小啊,都把主意打到他老子那裏了!其實主要是此次賈母王夫人都出去了,連帶着衆姊妹們都跟着,像鴛鴦彩霞等大丫鬟都跟去伺候,房子沒人,賈政在他們走後就幹脆都鎖了,一來防止有人趁機會偷東西,二來也省了許多心,等要回來的時候提前打掃晾曬被褥就行了。

賈環是知道這些的,反正也進不去,幹脆就不去了。反倒是賈政那裏,賈環偶爾會被叫過去背書,算是有些了解,正好書房常年都不鎖門,賈政近幾日又常常不回府,小厮們樂得清閑,竟沒人盯着,倒是好機會。

他專揀那燈影兒照不到的地方走,一路過來竟沒被人發現,說來也是因為府裏走了大半的主子,下人們得了空兒,就是吃酒鬥牌,玩得不亦樂乎,連幾處的門禁也管得晚了,這才讓賈環有機可乘。

賈環到了賈政的書房,裏面一片漆黑,他心下暗喜,輕輕推開門進去,又把門掩好,也不敢點燈,就憑着記憶摸索前行,雙手向前伸着,慢慢踱到了書架處,摸到的滿滿的書。他繼續試探着,記得書架上還有不少玉器古玩。黑暗中只聽得到自己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心如擂鼓。

“啊!找到了!”他心中一喜,忙忙的摩挲着手中的東西,只覺觸手生溫,細膩光滑,形狀好像一個獅子。他想起來了,這是書格上擺的一個玉獅子,原來是一對兒,他急急的把兩個都拿下來揣到懷裏就準備走,突然又想到這個位置這麽顯眼,萬一被他爹發現了怎麽辦?又有些猶豫不決。正在躊躇時,突然間周圍燈火大亮,賈政的聲音傳來:“半夜三更的,你在這兒幹什麽?”

這一下把賈環吓得三魂七魄都沒了,腿也軟了手也抖了,撲通一聲就跪下起不來了。賈政就站在門口看着他。

也是賈環合該倒黴,本來賈政昨天就沒有回來,賈環本想趁這機會行事,誰知賈政今日把事情處理完以後就和幾個同僚出去喝了幾杯,到現在才回來,一回到書房就發現賈環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小厮們把燈點亮就退出去了,賈政走到賈環跟前,就看到他身邊掉落的兩個玉獅子。

他本就有些疑心賈環大晚上的摸到這裏來肯定沒好事,再一看這些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下怒火沖天,厲聲逼問道:“孽畜!還不快老實交代!誰給你的膽子來偷東西的!”

賈環渾身抖如篩糠,哆哆嗦嗦道:“父親大人饒命啊!實在是我最近手頭有些緊,逼不得已才想來找點東西當了的!”賈環素來對賈政畏如狼虎,也不用怎樣就自己交代了。賈政喝道:“你每月沒有月錢嗎?又沒個花銷,怎麽就手頭緊了?!快如實招來!”

賈環吓得不行,一五一十的把如何與賈芹賈薔交好,今日又是怎麽賭錢輸了,賈薔又撺掇他偷東西來當一股腦兒都倒了,“父親原諒我這次吧!我真是鬼迷了心竅啊!我也不想這樣的!”把個賈政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是氣賈環不務正業,出去賭錢吃酒,二是氣他耳朵根子軟,被人挑唆了兩句就做出這等事來,怒火攻心,那還顧得上這許多,連聲喚小厮來拿大凳子和板子來,将賈環按在上面就是一頓好打,賈環叫的狼號鬼哭,及至打完後已是臉白氣噎,叫也叫不出來了。

賈政尤不解氣,叫人把趙姨娘叫了來。

趙姨娘下午和廚房裏的人理論了半日,只是她說話颠三倒四,素日又是個沒心眼兒的,誰買她的帳?依舊是氣了個倒仰,無計可施,自己回來生了半日閑氣,到晚方睡了。忽有賈政身邊的小厮來叫她,她還以為是賈政回來了要叫她去伺候,滿心歡喜的要打扮,還盤算着将那起子奴才告一告。

她想的很好,不過在路上見那小厮臉色不好,不禁問了幾句,這才知道原來是賈環犯了事兒,被打了板子,這會兒還要叫她去訓斥呢!于是剛才那腔歡喜登時散了個幹幹淨淨,吓得臉都白了。

等戰戰兢兢到了書房,一見賈環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也顧不上害怕了,撲上去就是我的兒心肝兒肉的哭起來!賈政本就怨她沒把兒子教好,見她這樣更是雙眼冒火,一聲斷喝:“無知愚婦!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都偷到我書房來了!”趙姨娘只是一個勁兒的求賈政大發慈悲,放過他們娘兒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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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氣極,将賈環的所作所為一一列數:“真是長本事了,都學會出去賭錢了啊!讓你跟着讀書你也是敷衍了事,現在琏兒寶玉都去考試了,連比你小的蘭兒也去了,就只有你是個不成器的!沒出息!”一提起這些趙姨娘就是滿心的怨恨,只是此時賈政正在盛怒,她哪還敢開口?只能低頭認錯,先把此事揭過去。

賈政越看越覺得賈環難成大器,連帶着對趙姨娘也更加厭惡,罵了半日後将兩人攆了回去,勒令他們禁足一月,一月內不準出院子,好好反省思過,也不準給賈環叫大夫,好了以後也不許出府門。趙姨娘心灰意懶,帶着賈環回去了。

賈政想着賈芹賈薔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有心要整治他們,只是賈薔是賈珍那邊的人,不好傷了情分,只能拿賈芹開刀。打定主意後當夜無話,第二天就讓人去找賈芹,帶來訓了一頓。賈薔是個乖覺的,聽到風聲後也漸漸遠了他,生怕再觸怒賈政,于是賈芹的日子又拮據了,每每想再貼上賈薔總被撅回來,無法只能走別的門路。這是後話了。

榮府內鬧得雞飛狗跳,揚州這邊也很熱鬧。杜悅顏的肚子已經有五個月了,水泓也不敢讓她多操心,只是有的事也是躲不過的。已經是七月底了,眼看科考就要開始,水泓忙得沒一刻空閑。

這天晚上好不容易有些時間,他早早的來到房裏陪皇後,先是檢查了水行雲的功課,又和女兒說了會兒話,等孩子們都回房去以後,他又問了妻子今天過得怎麽樣,一邊撫摸着她的肚子刷慈父。

杜悅顏就笑道:“我過得當然好了,也沒什麽大事處理,我就是和玉兒還有賈夫人說話,清閑得很呢!”水泓笑道:“那就好,玉兒是個懂事的,有她在你也不無聊了。寶玉最近沒時間陪她,恐怕她也要抱怨了。”

杜悅顏卻不這麽覺得,“我倒是看着她心情挺好的。我今天還問她呢,擔不擔心寶玉考不好,她說他肯定能高中的,她相信他,倒是信心十足呢!也不見她埋怨寶玉不陪她。”

水泓點點頭,嘆道:“我早聽阿溶說過,黛玉是個靈透的女子,寶玉真是好福氣啊!”杜悅顏白他一眼:“怎麽,正好選秀,要不把她選進來,省得你老是說。”水泓忙笑道:“瞧你,說到哪兒去了!我只不過是感嘆,他們都很幸運,能遇到一個懂自己的人,還能相互理解支持。不像咱們倆,都不能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再說,人都說朋友妻不可欺,況且我也有你了,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杜悅顏也是低低一嘆,輕輕倚到他肩上,水泓順勢攬緊了她。兩人依偎着,均覺得安寧喜樂。良久水泓低沉地笑道:“唉,在外面的時間久了,都不想回去了。”“哪能不回去呢!您也太……”杜悅顏嗔了他一聲,心中卻也是深以為然。

水泓卻就在這會兒暗暗盤算,等她在這裏把孩子生下後就帶她到洛陽芙蓉園去住一陣。

又坐了一會兒,水泓突然道:“對了,倒是把一件事忘了。今天選修的秀女畫像都送來了,我沒顧得上看,你來吧。”說完又一嘆,“唉,本來是想帶你出來清閑的,結果還是有事。你還有身子,只是這事還是得交給你,躲不掉的。”杜悅顏不覺得這有什麽累的,“不過就是看看畫像罷了,能有多累?正好找些事做,不然我都要閑的發黴了。”

水泓被她逗笑了,起身叫門外的大太監去把那些畫像還有寫着秀女的家世的折子都搬來。

他和皇後慢慢的看,不時讨論一下長的怎麽樣,她爹怎麽樣雲雲。翻着翻着水泓道:“對了,阿溶好像提過一個叫薛寶釵的,是寶玉托他的?”杜悅顏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又沒和我說過。”水泓便從那一堆畫像裏挑啊挑,終于找到了薛寶釵的。“我倒要看看,能讓他們兩個人都推薦的到底是什麽天香國色!”

水泓興沖沖的端詳着,杜悅顏最了解他了,看到他此時這種不懷好意的笑,便試探道:“喂,你……不是想給阿溶挑吧?”水泓一挑眉:“我就是給他挑好了!”再看畫像:“是挺好看的,可是比起玉兒來還是差一些啊?怎麽就入了阿溶的眼了?”

杜悅顏見他好像有些脫線了……忙提醒道:“唉,不是說好要阿溶先看好咱們再賜婚的嗎?你可別自作主張啊!”水泓笑道:“你放心吧,我自然是會問過他的意思的……咦?”

“怎麽了?”杜悅顏還以為怎麽了呢,湊過去一看,在薛寶釵的家世那裏寫着:皇商。

作者有話要說: 再有幾天就要考四級了,忐忑不安中......下周說不定會少一更,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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