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寶玉顧不得埋怨自己離家這麽久，也顧不得處罰晴雯，只是坐在床邊，将手搭在她額頭上，感覺微微發燙，再拉出手腕來探探脈搏，覺得沒什麽虛弱的跡象，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這是怎麽了？我出去一下午你就病了？是不是出去玩着涼了？”他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臉來，把其他邊角掖嚴實，才開口詢問。語調溫柔，但臉色卻不好看。
黛玉脖子瑟縮了下，臉上的紅暈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嗫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身體也微微蜷縮起來。寶玉皺眉想着，不好說出口嗎？那是……突然間靈光一閃，他扭頭看向晴雯，不确定道：“今天下午？”
晴雯登時紅了臉，結結巴巴道：“呃，那個，是您走了沒一會兒……小姐說肚子疼，然後就……”她說不下去了，寶玉卻是了然的點點頭，再看向黛玉。她縮得只剩頭頂兒了，象一只鴕鳥。
“請的哪位太醫看的？”他站起身來，走到晴雯身邊問道。“是給皇後娘娘安胎的王太醫，我本是去尋了皇後娘娘，她就讓王太醫來了。”寶玉點點頭，“茗煙，把酸梅汁拿到廚房去，再讓他們準備火鍋，一會兒送到房裏來，記住不要辣的，清淡些就好，蔬菜和豆腐多點。還要滾滾的牛肉清湯。”
茗煙答應着便出去了，晴雯還猶豫着要不要出去，眼見寶玉又到床邊去了，還是識眼色地出了門，去廚房幫忙了。
寶玉坐在床沿上，一手貼着她的發際，緩緩順着頭發輕撫着，黛玉動了動，慢慢露出頭來。“怎麽樣，現在還疼嗎？”他另一只手附在了她小腹位置，柔聲問道。
“喝了藥以後好多了。”小臉還是有些發紅，不過已經好多了。
“太醫怎麽說？以後每次都會疼嗎？”
“應該不會吧？”她将臉在他手上蹭了蹭，如同一只剛剛睡醒的小貓，。他身上源源不斷的散發着熱量，誘得她一再靠近。雖習了內功，她體質還是偏寒涼，在這樣的房間裏他已是微微發汗，她卻剛剛覺得正好。
看着她的小動作，他眼底染了一抹笑意，幹脆換了個姿勢，将她整個人連人帶被都擁在了懷裏，将滑落的絲被往上提了提，他下巴盯着她微絨的小腦袋，更好的溫暖她。“太醫怎麽說的？和我說說。”
感受着背後的熨帖，她掙了一下而不得，索性放松了身體倚上去，等那股羞勁兒過去以後才開口道：“他說我這叫初葵，我……我以前都不知道這是什麽，好多血……”她只覺得更羞了，咬着唇不語。
寶玉在後面低低地應了聲，安慰着：“沒事的，女孩子都這樣，不要害怕。”
她被安撫了些，再度開口：“嗯，他說我是因為上午吃了涼的，所以才會肚子疼，和副藥緩解一下以後沒什麽大礙的。”他點着頭，“嗯，以後記得少碰冷水，少吃性寒的食物，要是有哪兒不舒服一定要看大夫。”
說話間胸腔微震，少年青澀的嗓音中無端帶了些令人心安的沉穩，透過她的耳膜傳到了脊椎，引起一陣酥麻，她忍不住輕笑着躲開，扭動着身子，青絲散落，少女的眉眼稚嫩，卻有灼灼風華隐藏其中，額前短短的絨發卷曲着，俏皮可愛。
寶玉心神一動，已欺身吻了上去。
只是對那幾根調皮的發絲的輕柔觸碰，還能感覺到唇覆上去的時候頭皮上血管的跳動，同樣溫熱，那是生命的聲音。
她身子一僵，不習慣這樣親密的接觸，這有些孟浪的行為讓她微生惱意，待要推開他，卻在聽到他喑啞的一聲“瑗兒”以後停了下來。
他已經離開了她的頭頂，繼續着原來的姿勢。兩人就這麽靠着，誰也沒有說話。
門“吱呀”開了，濃濃的香味飄了進來。寶玉出去了一下午，早就有些餓，現在一聞到味道饞蟲就被勾了起來，他起身讓黛玉坐好，自己出去看着茗煙晴雯把杯盤碗盞都擺放好。
幾盤清脆的小青菜，娃娃菜，小油菜，幾盤白嫩的豆腐片，還有細細的粉絲，微微發黃的細面條，然後就是片得薄薄的牛肉。寶玉不喜羊肉的腥膻，黛玉也一樣，茗煙和晴雯都是知道的，所以每次涮鍋都是涮的牛肉。還有一個圓滾滾的銅壺，裏面裝的是牛肉湯，另一個小一點下面帶小火爐的，裝的是酸梅湯，正在火上溫着。
看他們放得差不多了，寶玉道：“放好以後你們也去吃飯吧，天氣冷，也想吃火鍋的話就叫廚房去做，不過有一點，不準喝酒，不準胡鬧。皇上和王爺都在呢，別出了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倆。”
茗煙臉有點紅，瞄了晴雯一眼，她已經把頭低到地上去了，于是忙笑着拍拍胸脯，向寶玉保證到：“二爺，您還不知道我？不會出事的，再說，我們還要服侍主子的，哪敢喝酒呢？您就放心吧！”
寶玉似笑非笑地點點頭：“那樣最好，不然我面子上不好看，你們也沒好果子吃。”說完轉身去叫黛玉，“這裏不用你們了，用完了我會叫你們的，下去吧。”
茗煙和晴雯在寶玉說完第一句話以後就臉色慘白，聽了這話忙退出去了，輕輕合上門，被外面穿堂的冷風一吹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撫着胸口出了口氣，低聲道：“媽呀，剛剛真是吓死我了，二爺他……”話沒說完就被晴雯捂住了嘴，“你還亂嚼什麽舌根子！二爺是為了我們好才那麽說的，要是真的犯到了陛下王爺手裏，誰也救不了你！”
寶玉說這話其實是為了防止他們做出什麽醜事來，畢竟在書裏的茗煙……也不是什麽正經人，總有些不好的事，這裏雖然他跟了他這麽多年了，與晴雯也算日久生情，但人心最是易變，誰也不能保證以後怎樣，古代人這方面意識不強，晴雯也算是個好女孩兒，黛玉身邊也多虧了她照顧，他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遇上不好的事，一失足成千古恨，防患于未然最好。
“瑗兒，起來吃飯吧。”他走到床邊，黛玉已經拉下了被子，換着衣服。“其實也不用穿太多，一會兒吃火鍋會出汗的。”他在一旁站着看。“我知道啊，所以只套了一件。”黛玉點點頭，語氣中好像在抗議“我沒有那麽笨啦！”寶玉失笑，等她穿好以後兩人一同坐到桌子旁邊。
“先喝一碗牛肉湯，補血的。”他取了一個小碗，提過那銅壺來倒滿，遞給她。清湯的香氣在室中彌散，乳白的湯在鍋裏翻滾着。“既然是補血的，你也喝一點吧，我看你一到冬天就臉白。”她接過來托在手裏，對寶玉道。
他笑了出來：“那是我皮膚白好不好？再說了，難道我只是在冬天才白嗎？這叫天生麗質！”黛玉“切”了一聲，頗看不起他這般自戀的樣子，“不管，我喝你也喝。”他只好給自己也倒了一碗，喝了一口笑道：“好吧，就當我是舍命陪佳人吧！”“又不是什麽□□，幹嘛說得這麽悲壯。”她斜睨了他一眼道。
他笑笑，将碗裏的湯一飲而盡，頓時覺得胃裏暖洋洋的舒服。把肉放到鍋裏涮熟了，放到料碗裏一蘸，他吃了一口，贊道：“嗯，今天的肉很嫩嘛！味道也好，你快試試。”黛玉把湯碗放下，也掂起筷子來開始吃肉。
寶玉一邊自己吃一邊盯着她，看她吃了大約有半盤子便開始給她涮各種蔬菜和豆腐。以她的胃，吃這麽些肉就差不多了，再多就消化不了了。兩人一塊吃飯這麽多年了，也沒什麽可顧忌的，寶玉夾了豆腐喂她，她也就張嘴吃了。
“今天回來的晚了，路邊的小販們都收攤了，所以就沒買梨膏糖，”他給她夾了一筷子粉絲，再給自己涮了一筷子肉，道：“不過上次看見的一家賣酸梅汁的鋪子還開着，我想着這東西好喝又開胃，你應當會喜歡，便打了一葫蘆回來。”
黛玉指向那個小火爐上放着的銅壺，“是這個嗎？”他點點頭，取過兩個溫水裏浸着的半個拳頭大的杯子，黛玉拿了帕子墊着，倒了兩杯。寶玉伸手拿了過去，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頓覺口舌生津，笑道：“其實比起酒來，我還是喜歡這種東西，好喝又不醉。”
黛玉也笑：“那以後就別喝酒了，省得一喝醉就不記事兒。”她已經吃得八分飽，便放下筷子，慢慢地喝着溫熱的梅汁。寶玉還在繼續吃，邊吃邊喝，還對她說：“過陣子皇上說不定就要啓程回京了，我和琏二哥也要準備走了。”
黛玉的動作稍有停頓，就聽得他道：“不過我估計琏二哥很快就會回來的，皇上應該會給他安排差事。至于我嘛……不知他是怎麽打算的……”他眉毛皺在了一塊兒，仿佛在苦惱。
“沒事的，也不是第一次分開了，我已經習慣了。”她放下杯子。其實這有一半是實話，上次就分開了半年，不也一樣過來了嗎？雖然會很想他，但是知道他終有一天會回來的，那些等待也就不算什麽了。
他聽罷一嘆，過來握着她手道：“唉，本想着也帶你回去，只是又要你和姑父分開，我也不忍，再說這次回去暫時還要住在府裏，我知道你不自在，我也不自在，思來想去你還是就留在家裏。這段日子姑父忙得很，你們父女也沒多少時間在一起，我們走後正好讓你好好陪陪他。”
她點點頭：“我知道，你不要擔心。”
“今年又不能和你一起過年了，”他嘆口氣，“不過等明年二月十二你過十五歲生日那天，我一定會趕到。”他擡手撫摸着她的長發，眼神奇異而溫柔，“那時候你就是大姑娘了，瑗兒……”
她心中一顫，慌亂地低下頭，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我心尖癢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