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沒等太長時間,先前那人就跑了出來,身後跟着一個人,他身量颀長,一襲月白棉袍,裹着白色的大鬥篷,快步出來,走到寶玉跟前一擡手,笑道:“原來是葉兄來了,有失遠迎,還望不要見怪。”

此人正是那與寶黛二人有兩面之緣的顧君白!

寶玉卻并無意外之色,笑吟吟道:“也是小弟來得匆忙,未能事先遞帖子,怎能怪顧兄?”

顧君白環視了周圍一圈,那些人都急切地想要擠到這兒來,卻又不好就這麽沖上來。顧君白執手一禮,朗聲道:“衆位,今日家中有客人,不便接待各位,天氣寒冷,還請這就回去吧,明日再來也是一樣。”

說完便回身,拉着寶玉進門去了。人們見狀也只好各自散了不提。

這裏顧君白徑直把寶玉拉到了書房裏,叫人上好茶來招待他。寶玉一路上觀察,這顧府不甚大,至少絕沒有林府大,不過勝在小巧精致,一草一木均清麗秀雅,雖是初冬,萬物凋零,卻依然能窺其風姿,可見布置的人胸有丘壑,是個風雅之人。

顧君白的書房裏滿滿的都是書,正中央有一個大銅爐,發出滋滋的燃燒聲,整個屋子暖融融的。寶玉在客座上坐下,看着顧君白喝茶,笑道:“在下不請自來,卻是專來為顧兄道喜來了!恭喜顧兄狀元及第,日後平步青雲,榮華富貴指日可待啊!”

顧君白多少有些局促,将茶盞又往他那邊推了推,笑道:“當日未如實相告,葉兄請見諒。不過沒想到葉兄居然能找到我。如此,今天就再介紹一次。在下姓顧名安,字君白,揚州人士,年二十七。”

寶玉笑着執起茶杯,兩人對飲一口,他放下杯子,誠懇道:“顧兄字君白,也不算是隐瞞,只是在下才真是過意不去。葉海……并非我真名。”“哦?”顧安眼帶疑惑,問出了口,寶玉站起來,擡手一揖,道:“在下賈寶玉,十五歲,還未有表字,京城人士,顧兄喚我寶玉便好。”

話一出口,顧君白便滿臉驚詫之色,失聲道:“賈寶玉?!你就是……金科榜眼?還有武狀元?”寶玉淡淡的笑:“那些虛名何足挂齒?顧兄見笑了。”

顧君白足有十秒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才眼帶驚嘆的笑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賈兄未及弱冠之年竟能有這般的成就,我真是望塵莫及啊,這狀元,我可是當之有愧。”

寶玉忙坐下謙虛地笑道:“顧兄這話就折殺我了,那日在湖中亭上聽過你的簫聲後,我就對顧兄十分佩服,我不過是僥幸,才得了這個榜眼,顧兄卻是真正有真才實學的,我是心服口服。”

兩人客套了半日,寶玉道:“來了這麽久,還未見令尊,不知能否讓小弟拜見?”顧安微微一愣,而後又笑道:“家父……十餘年前就去世了,家母亦然,在下只有一妹妹,故此……”寶玉忙道歉:“小弟不知就裏,言語無狀還請顧兄見諒。”

顧君白笑着擺擺手示意無妨,然後又嘆一聲:“這麽多年來一直我一人支撐着這一大家子,舍妹今年也有十五了,剛參加了選秀,我多少也能放心些了。”寶玉壓下到口的疑問,笑道:“何必憂心,如今顧兄已是學業有成,不出半年聖上必有重用,也可遂兄長青雲之志了!”

他笑起來,心道:只盼日後到了地下,列祖列宗不要怪罪啊!

兩人繼續談,寶玉稍稍探聽了一些他家中的情況,眼見天色已晚,便要起身告辭。顧君白苦苦挽留,“前兩次都沒能略盡地主之誼,反讓你破費,為兄如何過意的去?今天說什麽也得留下來用頓飯!”

寶玉笑道:“不是小弟不給面子,實在是家中長輩命令不許回去的晚了,你也知道我是寄住在親戚家的,總不好太過放肆。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到時候再破費不遲。”顧安也只好作罷,親自送他出了大門,眼見得他進了馬車,行得遠了才往裏走。

一名老仆跟着他,低聲詢問:“公子,這位小少爺一身貴氣,不知是何來路,不會……”“他是榮國府的小公子,今科的武狀元文榜眼,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品行高潔之人,是正人君子,不要擔心。”顧安邊走邊道,“小姐出去快一下午了,還沒回來嗎?若是回來就叫她來吃飯。”

寶玉回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冬日本就天黑得早,空氣越發的冷起來。他步履匆匆的往黛玉院子走,腦中卻還想着回程時茗煙向他禀告的消息。

顧家也是書香世家,從前朝時就是揚州的望族,族中子弟皆有文采,只是前朝末年皇帝昏庸無道,親信宦官,科舉一度被他們搞的烏煙瘴氣,名存實亡,顧氏子孫不屑與之為伍,皆不入仕。一直到□□起兵改朝,他們又對前朝懷有感情,□□當年還曾派人請他們出山,結果被顧老太爺給拒了,此後顧氏就被看為是前朝遺孤。

所以此次顧安參加了科舉,本身就是他們态度的一種改變,皇帝又将他欽點為狀元,皇室的意思也表達出來了。只是顧家旁系繁盛,族中一定有不少人反對,顧安此舉,無疑是頂了很大壓力的。

他有些明白水泓為什麽這樣做了,顧安本身的才學是一方面,收買人心才是最重要的,顧家不說大的,總是淮揚之地文人執牛耳者,他們态度軟化,又聖眷優渥,士子之心便很容易收服了。

還有他的妹妹……參加了選秀。水泓……會收到宮裏嗎?

書房裏,水泓正在和水溶閑聊。

“那些個畫像你都看過了嗎?有沒有中意的,我也好給你指婚,你也實在是不小了。”水泓看着對面神色隐隐無奈的弟弟,苦口婆心的勸導,“你嫂子也日日為這事懸心,你可不能再拖了,要不然等我做了爺爺你也抱不上兒子!到時候看你怎麽辦!”

水溶本來還有些郁悶,聽了他這話便忍不住笑了,“說什麽呢!有你這麽咒人的嗎?”說完嘆了聲,道:“不是我挑揀,只是你給我的那些我都覺得不好啊!不是長得不好看就是太沒氣質,總之我都不喜歡。你也不忍心讓我跟一個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吧?”

水泓拿着一個撥浪鼓在他面前晃了晃,發出“咚咚”的響聲。水行牧剛出生沒幾天,他讓人早早就買了這些回來,也不管孩子現在還不會玩這些,老搖着逗他,每每看到兒子露着牙豁子笑,他都覺得特別滿足。

他笑道:“就知道你不會這麽容易就定下來,我這裏還有一個選擇。”在水溶不甚期待的目光中,起身從桌子旁邊立着的畫筒裏抽出一卷來拿給他,看着他邊打開邊看着他,繼續搖着他的撥浪鼓,歪進軟椅裏,“看看,這個夠漂亮吧?又是書香世家,文采氣質自是不用說。還有,”他稍稍前傾了身子,“我讓人打聽了,這個小姑娘還挺活潑的呢,愛往外跑,正合你胃口。啊!好好看看!”

水溶白了他一眼,才把眼神放到手中已經展開的畫卷上。“嗯?看樣子果然不錯啊……”他喃喃道,“這個雖比不上小玉兒,不過還能入眼。”

“砰!”水泓丢了個軟枕過去,沒好氣道:“這樣的話以後不準再說了!讓寶玉知道了他會怎麽想?”

水溶揉揉被砸的微疼的俊臉,嘟囔道:“我不就開個玩笑嘛!”瞥見水泓的眼刀子又忙改口:“哦哦!我知道了,以後再不說了!這下總行了吧?诶,你告訴我這姑娘是哪兒的,我讓人去看看呗?”

再轉回到畫像上,心下暗暗嘀咕:怎麽感覺在哪兒見過呢?

寶玉在月洞門前停住了腳步,想了想還是轉角先回了自己院子,将大氅脫下來,茗煙就鞍前馬後地服侍着。

“你傳信回去,讓福兒再物色個莊子,聽說京郊靠山的地方不是有溫泉嗎?最好是能引水的,要是沒有的話就買地,咱們自己建,務必要辦好了。”他吩咐茗煙道。茗煙有些不解:“二爺,咱們不是已經有莊子了嗎?為什麽還要買啊?您……是想泡湯泉了嗎?”

寶玉将喝了一半的熱茶放下站起身來,笑看着他道:“對啊,就是想了,你只管傳話回去就是。”茗煙不再問,應下以後就聽自家二爺道:“走,和我一塊兒去你林姑娘那裏。”他心中一喜,連聲答應。主仆二人又出去。

到了黛玉房門口,寶玉不自覺地帶上了笑容,推門進去揚聲道:“是不是等急了?我給你帶了……”半截話被卡在了喉嚨裏,他鼻子先是聞到了房裏濃濃的藥味,被熱氣熏得越發濃烈。

他心中一緊,臉也繃了起來,快步走到裏間,看到屏風後立着的是晴雯,茗煙跟在後面,拼命給晴雯使眼色詢問,晴雯只是搖頭,他也只能立在屏風外候着,手裏還提着一個沉甸甸的大葫蘆。

寶玉幾步就轉到床邊,黛玉臉上帶着些蒼白,錦被緊緊地裹在身上,旁邊的小幾上還放着一只碗,碗底殘留着褐色的藥汁。見他來了,不正常的蒼白中添了些緋紅,把小臉更往被子裏埋了埋,只露出一雙霧蒙蒙的黑眸。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考試周要到了,所以更新就看情況了。看到有的親說太慢熱,其實我自己也覺得。因為是第一次寫文剛練筆,到現在也沒有大綱,而且也沒想到會寫這麽長,所以劇情難免有些拖沓。而且是穿成了男主,主要要寫他的成長歷程,不像女主文一樣能寫那麽多愛恨情仇。再說寶玉和黛玉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存在的,是那種細水長流的類型,所以也就顯得沒什麽高潮了,大家覺得寡淡無味也是正常的。其實我現在很後悔,在我文筆還不成熟的時候就寫了我喜歡的故事設定,毀了他們。有時候又想既然寫了那每個故事都是我喜歡的,一開始肯定都會寫殘,所以我很矛盾。不過我還是會堅持寫完的,第一次寫到這麽長,我怎麽也舍不得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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