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與薄荷一樣的問題:”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兩個女子的灼灼目光,此時都落在了薄烨那張完美的臉上。薄烨的臉似乎抽搐了一下,卻沒有說話,轉身關上了酒吧的大門。 盡管是中午,過分熱烈的陽光并沒有透過HANA-BI厚厚的石牆,只是透過百葉窗留下一些影影綽綽的光線,卻早已沒了暑意。
薄荷坐在靠牆的位置,燥熱褪去,握着一杯咖啡安靜下來。伊莎貝拉脫去了寬大的帽子,露出略顯蒼白的美麗面容,碧藍的雙眼仿佛最純淨的天空,不帶一絲雜音。薄荷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眼睛裏漸漸地流露出驚訝來。
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伊莎貝拉擡頭一笑,在幽暗的室內,仿如一朵白色的水蓮靜靜綻放:“你看得沒錯,我是鬼族的女子,也就是世人說的吸血鬼。”說到這裏,回頭看了一眼薄烨,繼續道,“你脖子上的傷痕,似乎是多年前被我的族人所傷,之後被神秘的力量封印,直到最近封印力量減弱傷口又重新破裂。奇怪的是……”說到這裏,她停住了,帶着疑惑看向薄烨。
在兩人的注視中,薄烨終于開口:“這件事,是花火族中的一個秘密,知道的人都不願意再提起。因為那個場景……讓人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記起……”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仿佛含着無限的隐痛,慢慢擡頭看着薄荷,一字一字地道:“因為你的父親是一個鬼族,他的名字叫安德列斯。”
“安德列斯?”貝拉睜大了藍色的眼睛:“……她是安德列斯的女兒?我兄長的女兒?”
薄烨無奈地扁了扁嘴:“你叫出這個名字時,我就知道該是大結局的時候了。該出場的都出場了。”
伊莎貝拉冰藍色的眼眸在薄荷的臉上流連,嘴裏喃喃地道:“難怪……難怪……在我撫過你頸項時,你全身的血液和力量都在呼應着我……”
薄荷并沒有說話,目光靜止在手裏那杯咖啡上,“鬼族”和“安德列斯”仿佛兩塊大石,在她腦海中掀起軒然大波,記憶如奔騰的野馬紛至沓來,幾乎要沖破腦袋。頸項處剛剛安靜的血液又開始奔騰,細小的傷口微微地卻尖利地疼痛着,像是有什麽小蟲子在不停齧咬。手裏的咖啡色氤氲開來,漸漸變紅,幻化成一片火紅。
那一片火紅的曼陀羅,即使在月光下,也如此耀人眼目。她趴在窗口,小臉蛋在月光下也紅彤彤的,像只熟透的蘋果。
“當——當——”十二點的鐘聲終于響起,她興奮地跳了起來。今天是父親的生日,她要在第一時間給他一個驚喜。
擎着一支從山谷西邊采來的紅色曼佗羅,她摸着牆繞過長長的走廊,推開了爸爸的房門。
房間裏靜悄悄的,她眨了眨眼睛,适應屋裏的黑暗,依稀能看到窗前那個寬大的書桌。她蹑手蹑腳地摸進去,高大的書桌比她還高出半個頭,她踮起腳尖把曼佗羅放上去,看着花朵依稀的輪廓,忍不住在黑暗裏微笑起來,想象着父親明天早上起來看到它的驚喜表情。
背後忽然傳來些微的響聲,像是被壓抑的粗重喘息。她條件反射地回頭看去,還沒看清什麽,一個巨大的黑影朝她撲來,有人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接着脖子上一痛,全身的力氣似乎一下子就流失了,只能掙紮着發出一些喑啞的單音節:“爸——爸——媽——媽——”
“啊——”背後傳來一聲痛呼,她的脖子上一松。室內大亮,透過那雙抓住她的有力的胳膊,她看到母親臉色蒼白站在身前,手裏握着一把刀,鮮血沿着雪亮的刀鋒淌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抓住她的人從她脖子上慢慢擡起頭來,亂發下一張蒼白的面容,碧藍色的眼睛充滿了驚慌。
竟然是她最敬愛的父親!
“啊!”她無比驚惶地叫起來,擡手一摸自己頸邊,滿手的鮮血。她擡頭看向父親。那張與自己如此相像的容顏,現在看起來是多麽的猙獰恐怖,一頭亂發,嘴角邊突出的獠牙上還染着鮮血。她無法遏止地再度大叫,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父親,向門外狂奔,仿佛身後有無數的猛獸正在追趕。
“小心!”誰叫了一聲,薄荷一個激靈,似乎從噩夢中醒來,手掌中的冰咖啡不知道何時滑落,被薄烨接了個正着。
薄烨看着她,目光裏難得地沒有了平日的戲谑,代之以安慰和同情。他是親眼見過那幕慘劇的人之一,當他被小薄荷的驚叫和狂奔驚醒趕到的時候,安德列斯已經恢複了神智,無比沮喪無比悔恨。無法逃脫的月圓之夜的魔咒,竟然發生在自己女兒的身上。他默然地坐在書桌前,而他的妻子安吉拉,也默然地站在門口,兩人仿佛成了兩尊塑像,默默無言,只有安德列斯被安吉拉刺傷的傷口處的鮮血落在地板上的滴答聲,清晰無比。
漣漪抱住了狂奔中的薄荷,并安慰着她漸漸入睡。直到黎明的曙色慢慢染白了窗紙,安德列斯忽然擡頭,望着安吉拉,無比平靜地說:“讓我解脫了吧。”
安吉拉走上前擁住他,親吻他的發梢,他的額頭……一直守候在門邊的薄烨正打算無聲無息地溜走。忽然“當——”地一聲,什麽東西落在地上。薄烨一驚,回頭看去,只見兩人的身體正相擁着從椅上滑下,安吉拉的手無力地垂落,一把刀落在地上,雪亮的刀鋒已經被鮮血染紅。
薄烨大驚,搶上扶起兩人。安德列斯雙目緊閉,臉上卻帶着微笑,早已氣絕。安吉拉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閉目而逝,最後的意識分明是告訴他:“對不起,請幫我照顧薄荷……”
自那以後,本因鬼族王子和花火的聯姻漸趨緩和的兩族争鬥再度升級,花火被嚴禁與鬼族通婚…… 薄荷再度陷入長時間的靜默,伊莎貝拉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右手,輕聲道:“不要怪安德列斯。月圓之夜是鬼族無法擺脫的魔咒,如果不飲下鮮血,就會全身冰凍而死……”
薄荷擡起頭,碧藍的眼睛裏已經平靜如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說:“或許,這對于他們是最好的結局。和最愛的人相擁而去,怎麽也都是幸福吧。”她喃喃地說。
薄烨也伸手握住了伊莎貝拉另一只手,伊莎貝拉回頭對着他微笑,卻無限感傷地道:“如果……能早日發現底瑟弗的秘密,也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了。”
“什麽秘密?”薄荷不解地問。
“許多年來,鬼族一直希望能奪得底瑟弗,為此與花火進行了無數的争鬥,彼此成為天敵。但沒有一個人明白這樣的争鬥是為了什麽,似乎這是自古傳下的規矩,直到那天我在山谷病發……”伊莎貝拉回頭看着薄烨微笑,薄烨的臉忽然沒來由地紅了,兩人不約而同想起那天的情景。
當時薄烨抱着伊莎貝拉逐漸冰冷的身軀,簡直心如死灰,恨不能随她而去,但手邊既沒有刀可以剖腹,也沒有繩索可以上吊,更沒有河讓他跳水……只能記起故老傳說中,山谷中那些紅色的地衣植物是魔鬼的化身,會奪取人的生命和靈魂,他随手抓了一大把嚼也沒嚼就吞了下去,意亂情迷中吻上了伊莎貝拉冰冷的嘴唇。
沒想到被他歪打正着,折磨鬼族幾百年的魔咒被他無意中破解。薄烨本該得意一下的,但他怎麽也沒臉告訴眼前的外甥女,當時自己怎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像一只牛般吞下了一大把雜草……對于一貫偉岸的舅舅形象,尤其是目前媲美克拉克蓋博的優雅造型,這無疑會是最大的破壞。
“到底怎麽了?”看到舅舅百年一遇的臉紅,薄荷忍不住好奇。
“沒什麽,他忽然發現山谷中那些紅色的地衣植物可以治療鬼族的冰血症。”伊莎貝拉做了個鬼臉,“所以取得了花火長老會的同意,鬼族剩下的人口已經全部遷入了底瑟弗山谷,居住在山谷的西面。糾纏兩族幾百年的恩怨終于消散了。我就是去安排族人的遷徙事宜,才晚了這麽久。”薄烨二話不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兩個人旁若無人地深情對視起來。
薄荷的牙齒忍不住又酸了起來,夢裏那個溫暖的吻忽然無端浮現上來,記憶的輕紗慢慢淡去,那一景一物漸漸清晰:花形碧玉翠色欲滴,修長的手指仿佛帶着奇異的魔力,幾绺發絲垂下,遮掩了面容。發絲拂過她的臉頰,映在眼簾裏,竟是如同黑夜的顏色……
薄荷驀然一驚,一把抓住薄烨的手臂:“舅舅,我是怎麽變身的?”
“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