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
李中新的初戀這年找李中新有點事有點事好幾次後，這天大年三十，崔華給衛安打電話，問他能不能過去住兩天。
衛安在那邊一嘴答應：“有什麽不能的，過來。”
崔華衣服都沒收拾，開着車就走了，這個時候李中新不在家，正在外面陪他初戀和他初戀的孩子。
真他媽的扯蛋。
去年初戀回廣平過年，李中新大年三十還趕回來了，和崔華一起過了個年，初一還陪崔華去崔華他爸家拜了個年，初二才去陪他那可憐的初戀。
今天大年三十，李中新昨晚就沒回，崔華多等了一上午，就開車去了衛安家，啥都沒收拾，也沒關手機。
不過他沒打算回。
廣平市是個以金融為中心的國際大都市，崔華和李中新的家安在城裏，衛安則和剛與他結婚組成家庭不久的丈夫住在城外，崔華開車過去，得三個小時。
崔華和衛安小從一起長大，兩個人從小學一起同一個學校上到高中，大學的時候兩人因為一個去了國外留學，一個留在了國內，有長達小十年的時間沒有老聚，直到衛安從國外回來，兩個人才算是重新恢複了一點以前的來往頻率。
那人時間兩個人都年近三十了，崔華在國內過得順風順水，衛安則帶着一身情傷回了祖國。
又過了兩年，順風順水的崔華日子開始不太平了，一身情傷的衛安與前任複合，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衛安的日子勉強能過，崔華現在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但崔華和衛安不同的是，他可能早年喪母的原因，又與他爸感情不太深，他對感情有一種漠然，李中新跟他初戀勾勾搭搭勾勾纏纏的也沒怎麽傷到他，他也就有一點不耐煩和小小的痛苦罷了，但這些情緒都不算太強烈。
并且他心裏有根線，這是李中新跟那個需要他幫助的初戀糾纏的第二年了，第一年的時候崔華就給李中新設了一根線，就是李中新第二年還這德性的話，他打算年一過，兩人就去民政局把婚離了。
這年頭，別人崔華是不知道，反正他是缺誰都能活。
崔華中午一點給衛安打的電話，下午四點準時到了衛安在城外山裏的別墅裏，他車一開到門口，自動大門就開了。
他停好車下去，衛安穿着黑色毛衣在門口等他，他一走近就問：“中午飯吃了沒有？”
崔華想了一下，“沒。”
說不在乎，其實還是挺生氣的，都氣飽了，還吃什麽飯？
不過開了一路車，氣在路上已經被身體自我消化得差不多了，倒是有些餓了，崔華道：“還真餓了，有吃的沒有？”
“進去吧。”衛安過來勾着他的肩往裏走，“徐浩在廚房。”
徐浩是衛安的前任以及現任，中英德三國混血，人巨高巨英俊巨酷，看起來就像個能演三十年真武打動作片都不會被導演換人的男主角，現在為衛安洗手作羹湯，一個三十五歲以前從來沒在中國生活過的人做了一手好中餐。
但崔華知道衛安那凄慘的戀愛史，一點也不羨慕衛安的好運氣，他跟他發小算是鼠蛇一窩的人，從小同一個鼻孔出氣，長大了也一樣，衛安再接受徐浩接受得很勉強，他接受發小的伴侶也很勉強，很淡淡，跟徐浩到現在僅限于表面上的禮貌交談，從來沒說過一句涉及到深層次交流的話。
他知道衛安家現在是徐浩掌廚，他也吃過，知道徐浩做的不錯，聽衛安一說他就問道：“你們年夜飯打算做幾個菜？”
“說是八個。”衛安淡道。
“你沒幫忙？”
“手疼。”衛安以前無怨無悔當了好幾年家庭主夫，現在看見廚房就惡心，在崔華面前也毫不掩飾他的惡心。
“這都疼多久了？你這能疼多久啊。”崔華嘲笑他，上個月他們一起BBQ衛安也說手疼，這都疼他媽起碼一個月了吧。
“看心情，疼一輩子也行。”衛安很冷地道。
兩人中間，崔華是真冷漠冷血看什麽都無動于衷的那個人，衛安從小就很熱情大方善良，現在兩個人看着就有點相反了，崔華表面人模狗樣看起來友善又紳士，冷着的臉衛安一看就像個從黑洞裏爬出來的妖魔鬼怪，一身的黑喪氣。
生活把他們相互調了個靈魂，換了個人。
“我操，行啊。”崔華被他逗樂了。
兩個人進了房子。
衛安家的廚房是開放式的，客廳和廚房連在一起，客廳對着大門，廚房對着後面的花園，花園裏玻璃房裏現在還開着五顏六色的花，透過玻璃過去，那滿玻璃房鮮活的鮮花的花園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他們現在活在春天裏。
這花園也是徐浩追過來這兩年打理出來的。
這房子起初衛安在住的時候，冷冰冰的就像個鬼怪住的冰窖，徐浩跟衛安磨了兩年成功住進來後，崔華随便往哪個角落看去，都看到了活着的人的味道。
崔華是個不懂原諒的人，但看衛安現在這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覺得衛安跟徐浩搭個伴過日子算是還能勉強湊合吧，一段非常不完美的關系當中有一點還能勉強維持當睜眼瞎子的一點點的好處。
不過這日子也就衛安能過，換他他不行。
“小華來了？”他們一進來，徐浩就學着衛安那樣叫崔華小華，崔華對他可冷漠，他對崔華卻一直很熱情。
一個近一米九的英俊酷哥僵硬地學着國人熱情招呼人的那套臉孔跟他套近乎，崔華作為一個一個不大不小的公司的老總，就是心裏跟這哥們遠着呢，臉上下意識就堆起了笑：“麻煩了麻煩了，不好意思啊。”
“沒有麻煩，安安的家就是你的家，歡迎你随時都來。”徐浩認真熱情地道。
“哎呀，還是麻煩了，”人家直接，崔華可虛僞了，他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嘴裏還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兩人世界了。”
衛安冷眼看着他們寒暄，看崔華還演上了，再讓他這老友說下去，他這位朋友就要跟很喜歡跟他身邊的人聊天的徐先生瘋狂表演上了，他立馬打斷道：“James，麻煩你幫我煮一碗面，可以嗎？”
一米九酷哥朝他看去，英俊挺拔的大帥逼一對着他，人立馬都變得矮了三十公分，氣場更是矮了一米九一樣怯懦，“好的，安安。”
“安安，沒有問題。”
衛安跟他很客氣地說了“謝謝”，眼睛随便帶了他一眼，搭着崔華的肩轉過身：“去餐廳先坐一會兒，你沒帶衣服過來？”
“沒帶，手疼。”崔華學他，實際上他沒心思整理，他現在有點犯懶，一切都倦倦的。
說他不愛李中新，不眷戀這個男人那也太假了，他一個骨子裏冷淡得跟個冷血鬼一樣的人，能跟一個人結婚，如果不是因為愛，他地底下的親媽就是做上了老鬼都不想信。
要換以前那個熱情善良的衛安，一定擔心他是出什麽事了才過來住，現在他問都不問一聲，崔華不得不主動提了一句：“你問問我為什麽大過年的來你家。”
“怎麽來我家？”
“錯了。”
“怎麽大過年的來我家？”
“對頭。”崔華先是肯定，後回答：“前段時間我不是跟你提過一嘴，李中新有個沒好成的初戀去年回了廣平？他條件挺困難的，好像是老公先得病死了，他因為跟一個男人結婚他家裏跟他斷絕了關系，他老公沒死之前他們還領養了一個孩子，之前給他老公治病的時候說是把家裏房子都賣了，身上沒什麽錢，去年他回了廣平，找上了李中新，李中新幫了他一些忙，今年不知道怎麽搞的，兩個人還攪和在一起，我也沒多問，不過我是個假大方的人，我不問但我眼睛在看着，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個歹毒在心裏的，我就光看着，等着李中新踩過我的線就跟他拜拜，今天正好，你瞧怎麽着，李中新剛好邁過我給他劃的那根線了，媽的，好巧，我打算初七初八年一過，民政局一上班，我們就把離婚證扯了。”
“哦。”發小要離婚，衛安很冷漠地哦了一聲，道：“我記得你們是簽了婚前協議的？”
“對，所以離婚挺簡單，找律師清算一下兩人的共同財産，簽個字就完事了，都不用上什麽法院。”崔華是真歹毒，他是愛李中新愛到答應和李中新結婚，但他可真沒做什麽結婚了就天才地久的打算，他的結婚是按離婚的時候怎麽簡單就怎麽辦來處理的，把所有醜事都做在了前面，想甩人的時候一把就能把人甩了，還不傷害他的個人財産，絕不影響他後面的生活質量。
“那就好。”衛安點點頭，當是知道了。
後面想做好一個男主人的徐浩給崔華端來了水，正跟在他們身後，聽着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聽他們把離婚說得跟說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樣交流完，高個子端着水杯，看着他們在沙發上坐下，一臉的茫然，以及委屈。
安安跟他結婚之前，找了好幾個國家的律師開了一個星期的會拿出來的那份婚前協議就是為的這個嗎？為了離婚好離一點？
徐浩忐忑不安至極。
他愣在原地，衛安和崔華一坐下就看到了，結果衛安當沒看見他似的，眼睛一瞥就過，和崔華說起了話來。
徐浩心就跟被針紮了一樣密密麻麻地疼，他讷讷地在原地站了小半分鐘，見安安确實沒有叫他過去的意思，他垂下頭，拿着水杯走回去了。
安安現在好像特別恨他的樣子，他就不過去了。
崔華看到了徐浩跟頭被打敗的熊一樣垂着頭離開的背影，他倒不覺得徐浩有什麽可憐的，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挺好奇，也問出了口：“你根本就沒原諒他，怎麽就非要跟他結這個婚不可呢？”
“愛啊，恨，也愛，離不開，他想結，那就結。”衛安淡淡道。
“行吧。”崔華想想衛安跟徐浩的那堆破事，光想想他就覺得糟心，他們的事他不僅要少逼逼，少想一點都是對自己情緒的負責。
衛安當年出國留學，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跟徐浩好上了，他還救過徐浩，不過後來徐浩跟衛安資助的一個窮同學好上了，兩人分了手，這還不是兩個人故事裏最狗血的一段，最狗血的是徐浩後來跟衛安的那個同學分了手，又求着衛安跟衛安複合了，結果他母親跟繼父生的弟弟因為尿毒症腎萎縮到需要換腎，衛安好死不死地和他弟弟的配型高度吻合就給了他弟弟一個腎，而在那段他恢複身體的時間，徐浩跟他那個舊愛同學又搞在一起了。
崔華覺得衛安現在還能接受徐浩就是一件巨牛逼的事，換成他是衛安，他可能早就搞死徐浩了，還結婚？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不過想想，他現在的事跟衛安的那些狗血事當中的一段還挺重合的，有點異曲同工的意思，就是當年徐浩可同情衛安那個需要幫助的同學了，李中新現在幹的不也是這事？之前崔華還沒想到共通的這點，沒想到一想到衛安的那些破事就想到這了，他哈哈笑了一聲，和衛安道：“我操，他媽的，你沒發現李中新現在幹的事不挺妙的？難怪他和徐浩合得來，兩個人一見如故，坐一起能聊一整天，原來是一丘之貉啊。”
衛安癱在沙發上，兩眼無神地看着前方懶懶道：“有個研究說是，某一類型的人容易吸引另一個類型的人渣，你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可能就是我們兩從小睡同一床被子明明一個屬性還搞不到一起，上帝就派了另一個類型的人渣來收拾我們這些腦子裏長坑的傻逼來了。”
崔華被他罵得頭都暈了，“我說，你要進行自我批評我不攔你，別帶上我啊，我可是……”
他可是說離婚就離婚的人，而衛安是明知那個人是心中刺、眼中釘一輩子都不會原諒的人，但因為那點愛還是跟徐浩結婚了……
但這太傷人了，崔華很快反應過來，把話咽了回去，緊接着笑道：“受不了什麽批評的，我這人自戀得很，全世界都錯了我都沒錯，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喜歡謙虛。”
衛安哼笑了一聲，懶得跟發小反駁發小的那些言不由衷。
崔華是跟他截然相反的人，他活着就跟死了一樣，但還是可以了無生趣地繼續活着，崔華則不，崔華對別人冷漠，但他對自己熱情，他會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妥妥當當的，他愛自己，永遠勝過愛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他就是傷心，也會逼迫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他當年喪母，父親迅速把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子接回來結婚，衛安當時也只見崔華驚訝了一下，連眼淚都沒掉一滴，後面就跟沒事人一樣，後來崔華靠自己個人的努力上了很好的大學，跟李中新這樣出色的權三代談戀愛結婚，他父母的事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優秀的人生軌跡。
現在，崔華準備離婚，衛安也不擔心崔華以後會過得很差。據他所知，還有一個不比李中新遜色的人在愛慕着崔華，崔華前腳離婚，衛安敢打賭人後腳就敢堵崔華門口求崔華給他個機會。
衛安懶懶的，崔華心裏的那點不舒服看着他這副死樣子反倒好了，他暗暗警惕自己千萬不要像衛安一樣，給別人那麽大的傷害自己的權力。
原本他還對李中新有點留戀，現在這點留戀完全沒了，他朝衛安靠過去，靠人家肩上，道：“安安啊，我跟你說，要是今明兩天，李中新打電話過來……”
他還沒說完，他的電話就響了。
他從褲兜裏摸出手機一看，嘿，居然是李中新。
“喂。”手一動，崔華接了電話。
“你不在家？在哪呢？”那邊，李中新問。
“在外面呢。”崔華笑道。
“哪呢？什麽時候回來？”李中新看着幹幹淨淨整整潔潔的家裏，摸着額頭盡力冷靜地道。
他跟崔華從談戀愛到結婚差不多有十年了，算是老夫老夫了，崔華的好他知道在哪，但崔華的妖怪他也知道妖怪在哪裏。
現在家裏這情況就很不對勁，李中新嗅出了味道來，他心裏很慌張，但還是竭力冷靜了下來。
“回來啊？”崔華仰着頭看着衛安家漂亮的水晶燈，笑着說：“今天就不回了，你有事就忙去吧。”
大年三十，崔華說他不回了，李中新眼前一黑，情不自禁想咽口水，可他嘴裏這個時候幹得無口水可咽，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讓呼吸暢快了一點，很冷靜地問對面的人：“怎麽不回了？有事嗎？”
“沒啊，沒什麽事，你忙你的去，過兩天我再打電話給你，就這樣啊，拜拜。”崔華說着就把手機挂了，回過頭朝衛安笑着道：“這人真有趣，這大過年的連着幾天不回來，一回就問我怎麽不回去，他不回的時候，怎麽不給我打電話說說他怎麽不回啊，真有意思。”
衛安聽了一頓，過了好幾秒，他收回眼，輕聲問靠在他肩上的人，“小華，你愛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