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VIP]Butterfly

兩人目光就這麽憑空地在空中交彙。

原先葛煙還抱有僥幸,想着沈鸫言應該沒聽到,亦或者是聽岔。

可眼下,這份僥幸也被他接下來的話語給吹散。

沈鸫言視線仍是落在她面上,神态耐人尋味,“咚咚?”

雖僅僅是将她的話語重複,但這兩字經由他口,語調不緊不慢,清晰又分明地落入她耳中。

也提醒了葛煙一件事實……不知道這算不算撞了名。

其實之前喊的時候倒也沒想這麽多,奈何到了他面前,字音兩廂重合……

她倏然有些後知後覺。

“就——”葛煙應下,撈起重新回到懷裏的咚咚,朝着他示意了下,輕聲道,“我小貓的名字。”

大概是兩人的交談聲将空氣中的流波晃動,小貓似是察覺到了不安,探出頭瞄瞄了好幾聲,尾調格外綿延。

沈鸫言視線下移,目光落向只露出半顆頭的咚咚,打量幾秒,“這是你養的貓?”

葛煙盡量讓自己語調平穩,“嗯……很小的時候就在陪着我了。”

“那應該感情很深。”他身子往後傾,稍稍拉開兩人距離。

“咚呢。”他又問,“是哪個咚?”

“就咚咚響的咚咚……”

停頓好幾秒,沈鸫言将目光從貓上收回,複又落到她臉上,“那有點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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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有點巧?”葛煙假裝沒意識到,不等他再次開口,便出聲提醒他時間不足,“沈總要不……”

“還叫我沈總?”沈鸫言擡眼,沒給她逃脫的機會。

他眉眼聚斂着疏散,像是意有所指那般,語氣緩慢,“又或許,你早改口了。”

葛煙乍聽有些不懂,擡起眼睫,“什麽?”

“沒什麽。”沈鸫言似是笑了下,也沒再繼續,只斂下眸,目光在她頸處略過一瞬,“天冷,衣服穿好。”

空氣在這時仿佛靜止。

除卻懷裏還在不斷蠕動的貓貓蟲,葛煙也倏而意識到,自己的大衣還因為被拉扯沒有好好地攏上。

肩側隐隐傳來涼意。

一秒,兩秒。

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聚集在了那一處。

一氣呵成拉好大衣攥着領口。

葛煙攬緊咚咚,敷衍地說聲再見轉頭便走,背影鎮定卻頗有些慌不擇路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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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事打擾分心,葛煙趕到後臺時稍稍有些緊迫。

好在時間點掐得剛剛好。

劇院裏窸窣聲不斷,觀衆也已經入席完畢,稍顯昏暗的後臺間,音樂鼓動的聲響順延着地板緊緊貼來。

蔣緋在這樣的熱鬧非凡中湊上來,“煙煙,你剛去哪兒了?”

“去送咚……”葛煙不知怎麽今天有些難以提及這個字眼,轉而又道,“去送小貓了。”

蔣緋這才放下心,“哦哦,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呢。”

葛煙環視一圈,“現在是快要開始了嗎,怎麽感覺有些人不在?”

而除卻這個點還不在的人,便是一些人圍繞成圈,正低頭交談着什麽。

蔣緋也将視線往四周撂了圈,“不清楚哎,可能在讨論晚上的聚餐吧。”

認真說來,劇院新一季的表演巡回開啓以來,慶功宴是有,但還沒好好聚過一頓。

這次也算是京芭大家庭難得聚在一起的時光。

前幾天就有人心心念念聚餐的地方,在微信的大群裏提意見。

宋李就在這時從側臺走進,神色有些焦急,他扭頭看到葛煙,眉眼這才舒展開,立馬大跨步走上前來,像往常那樣叮囑她道,“待會兒好好表演啊,加油。”

葛煙随意點點頭。

心中揣測卻越發強烈。

但馬上要上臺演出,她無法分心,徑自讓自己凝下心神。

今晚的演出依舊很順利,待到舞臺結束下了臺,還沒走幾步,以往表演完熱鬧異常的後臺像是被刀割了嗓,格外安靜得同時,隐隐有倏而揚起的女聲。

以及高低不耐的男聲。

像是在争論些什麽。

蔣緋之前剛跳完還有些喘,去給兩人拿水,此刻她正好從暗處來到明處,湊到葛煙耳邊,“這回是真聽到了吧。”

“……所以是發生什麽事了?”葛煙說着要邁步過去。

“煙煙,你真要去啊。”蔣緋手裏的水還沒喝上,頓了頓立馬跟上她的步伐,“今晚不是劇場演出嘛……你懂的,又因為送花籃的事吵起來了。”

葛煙腳步略頓,想起什麽,輕蹙起眉尖,“……舒晴?”

蔣緋閉嘴給自己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随即用力地點點頭。

後臺另一面。

舒晴确實因為花籃的事在鬧。

這件事說來淵源已久。

舒晴先前就對葛煙空降首席的事心存不滿,但對方的獲獎經歷以及實力就擺在那裏,她确實沒法指責什麽。

只是那份咽不下去的氣積壓得久了,像是不斷膨脹的氣球終于來到臨界點,杵在要炸不炸的邊緣。

她緊緊揪着花籃的事不放,對着宋李橫眉冷豎,“經理,你倒是得好好想想該怎麽說了,憑什麽今晚的花籃說不收就不收?”

“我說舒晴,你到底要我解釋幾次?”宋李明顯焦頭爛額極了,演出完畢他還要送客巡視劇院,額外也有好多事情需要忙,結果又在這被舒晴堵上。

他急着走,重複着不知道了多少遍的說辭,“我都不知道說多少回了,你哪次聽進去了?你管別人做什麽呢,你把自己的收好不就得了?”

“我管的那是別人嗎,我說的明明是我們劇院裏的人,劇院裏的人也不是別人吧?”舒晴油鹽不進,“我們這麽多人,就她一個搞特殊,經理,你就說,你确定你不是偏心?”

宋李原本還要再回應什麽,等到這會兒,目光越過她來到身後,竟是罕見地愣了瞬,嘴要張不張的,一個字兒也沒蹦出來。

舒晴遲遲得不到這句回應,皺着臉,“你倒是說啊……”

話落,空氣沉寂幾秒。

周圍人的目光也向着後方轉去。

像是感應到什麽,舒晴倏而轉頭。

——來人靜靜立在劇院後臺與長廊銜接的格窗邊,面頰被斜斜灑進的淡光籠着,雙眸浸着月色,正一瞬不瞬地盯向這邊。

是葛煙……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這邊,就靜靜立在原先視野觑不見的後方。

也不知道在那裏聽了多久。

舒晴稍顯慌亂,身子明顯一僵。

但她畢竟能說會道,沒幾秒又很快反應過來。

“葛煙,你來得正好。”舒晴朝她喊話。

“你剛應該也都聽到了,話呢,我就放這兒了,你這個當事人也別躲在經理身後不出聲,要不要回應一下?”

葛煙沒朝前走到近處,仍是立在原地,此刻,她擡眸看過來,“舒晴,我不說話不代表我不知情。”

她沒回應先前的話,只倏而另提起一件事,“我進劇院的時候明确表示過不再收花籃,可前幾天還是有人以個人名義送了過來。”

頓了頓,葛煙直直看過來,“我後來才知道,是你幫我代收的。”

聽到此,舒晴面色一凜,稍有些挂不住。

見群舞演員紛紛往這邊探頭看過來,她慌忙為自己尋緣由,“我那、我那是……我是覺得別人送都送來了,你再退回去,也不太好吧?”

像是找到了理由,她反而鎮定下來,“再說了,這都是約定俗成的事情,偏偏你一來就搞特權,經理也是,什麽都聽你的,憑什麽說不要就不要?”

葛煙視線落在舒晴臉上,輕聲而堅定,“你這邊怎麽處理我并不在意,你自己想收就收,但我想請你明白一點,在不影響排演以及演出狀态的前提下,我不收花籃,好像并不是什麽大事吧。”

她擡起眸,音調也淡,不緊不慢卻有理有據,“我知道你提這件事很久了,但趁着這次大家都在,我也想把話說清楚,花籃祝福原本也只是觀衆因為喜歡送過來的禮物,于我來說可有可無,經理當初答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聽了我的,是他自己考慮好也權衡過才做的決定,這點,希望你清楚。”

“如果真要搞特權,我為什麽不直接點?”葛煙長睫擡起,尾音稍微拉長,“就比如……當初首秀介紹舞的時候,你非要出演的另一段獨舞。”

經由此話,像是被點了穴,舒晴驟然不動,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個字。

葛煙輕輕朝她笑,只是也點到即止,不再開口了。

氣氛有些微凝,微風沿着窗戶縫隙刮過,讓雙方陷入詭異的冷卻之中。

最後還是宋李主動站出來當了和事佬。

“好了好了,有什麽話講清楚就好嘛,同是一個劇院要跳舞的,幹嘛呢這是。”說着他看向舒晴,“舒晴,這事是你不對哈,這花籃收不收表面上是聽我的,實際上不還是由你們自己決定嘛,你要真不想,我還能攔着你不成?”

所以哪兒來的特權。

至于其他方面搞不搞特殊,宋李撇撇嘴,心裏的杆秤稍稍傾斜。

即便有也是人家葛煙應得的嘛,那可是他特地請來坐鎮的!

這樣想着,宋李随意朝着四周招了招手,“好了好了這邊散了,晚上還有聚餐呢,都杵在這幹嘛呢。”

周圍人見此也不再轉頭觀望,腳下步伐微頓,轉而都圍到葛煙身旁。

宋李輕聲咳了咳,推了推舒晴,“舒晴,你去給人道個歉。”

舒晴不願意動,想着等人都走再說,末了眼見葛煙還站着不動,她雖是不情不願,到底還是将氣咽下去,默默地走了過去,朝人低了頭。

一場小鬧劇由舒晴的道歉為結尾。

等到人漸漸散了,一旁圍觀了全程的蔣緋很是佩服不已。

“煙煙,你好有一招,竟然能把我們劇院的名嘴舒晴怼得說不出話來。”要知道舒晴可是那種有了一丁點理就誓不罷休的人,只要是她認定的事,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葛煙搖了搖頭,笑着心想,那是沒見過真的名嘴千倚。

讓她遇到這事,估計能把劇院的頂都給掀翻了。

思緒再回來,葛煙朝着蔣緋道,“她本來就想多了,之前我沒想管,但實在鬧了太多次了,就幹脆解釋一下。”

蔣緋哦哦兩聲,輾轉想到什麽,朝着她道,“我們其他人可沒這樣想啊,她的話你沒放在心上吧?”

“沒,這有什麽。”葛煙輕松眨眨眼,倒是真的沒有放進心裏。

舒晴無非是動動嘴皮,之前在芬蘭舞團,競争也大,她好幾年代表參賽又蟬聯金獎,有人真心祝福,但也有人因此而看不慣,在暗地裏悄咪咪朝她使絆。

葛煙往來很多時候只是懶,但這不代表有人真的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她還會無動于衷。

“那就好。”蔣緋放心以後又吼吼連聲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我原本不想笑的,但是實在是不好意思啊雖然我很想忍住,可她剛才的臉色真的看起來好臭啊。”

葛煙聽她這樣笑,也被帶得嘴角彎彎。

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好了別笑了,收拾收拾去換衣服?”

“好好好,你讓我先喝口水嘛。”蔣緋眯起眼攬過葛煙的肩膀,“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期待今晚的大餐了!”

說着便擡腿朝着遠處走去。

落入長廊的月色送走了漸漸遠去的這兩人,也漸漸拉長杵立在電梯處的兩道人影。

耿秘書立在原地,擡頭望向已然消失了人影的走廊盡頭。

……不愧是葛小姐。

輕言淡語的幾句便将蠻不講理的對方氣得跳腳。

心中這樣想着,他收回視線再稍稍轉過頭,望了眼身側前方,自剛才來到這起便一直未動的自家老板。

沈鸫言目光落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麽,遲遲沒收回。

自家老板久未出聲,耿秘書也就跟着沒吭聲。

只是聯想到今晚的行程……他心中暗暗有了數。

唯一可惜的是,剛才他們來得太晚,只來得及看個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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