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VIP]Butterfly
芬蘭是著名的千湖之國,近乎三面環水。
這個時節的赫爾辛基偶有積雪,濕潤潮氣撲面。
飛機還未完全降落時,由一側舷窗朝外望去,霧茫的天空和朦胧的湖綠相襯。
依稀間攜着點過往歷經過的熟悉感。
從國內出發一路抵達當地,時鐘又往前撥了近乎五個鐘頭。
葛煙從機場出來時,正值赫爾辛基當地的中午。
國內這會兒應該還是上午。
這一趟來得匆忙,卻極簡極速。
她簡單收拾了行李便飛了過來,除了在飛機上所花費的時間,堪稱一趟即走的自由行。
當地還有國際賽組委會專門委派的專員前來,用以專車親自接送。
這樣一來,她在往來的交通上也沒費什麽心神。
葛煙其實在芬蘭購置的有公寓,只是原先她所入團的芬芭歌舞劇院位于芬蘭西側的城市帕爾卡諾,為圖方便,她的公寓也随之買在了那邊,毗鄰波的尼亞灣。
而這次的芭蕾交流研讨會則是在赫爾辛基舉辦,兩廂來回,隔得還算是遠。
主辦方知道她接了邀請函要來,了解一番大致情況後,特意在大廳會所旁邊給她安排了酒店。
一路前往至酒店的路上,紳士的專員在開車的同時,詢問她是否還需要餐飲服務。
國際賽組委會在當地和一些餐館有芭蕾賽相關的合作加盟,只要是此次前往參與的人,可憑借邀請函,免費進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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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煙原本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去欣賞這座城市的雪景,聽他這麽提,用同樣的芬蘭語回複,“謝謝您的好意,我現在還不太餓,還是先回酒店吧。”
待到進入酒店大廳,專員紳士地朝她鞠躬,“親愛的女士,祝您在芬蘭的旅程能夠愉快。”
他官方式地寒暄了會兒,随即道,“有什麽事請一定找我。”
葛煙點點頭,笑笑。
經由專員這話,複又想起他臨走前讓自己休息好的話語………
也是在這樣的時刻,她才倏而驚覺,自己在将近八九個小時的旅程後,竟是一點也不困。
按理說該泛上來的那股疲乏和倦意理應出現。
卻在此刻統統失效。
如果非要說現在立馬休息去倒時差。
倒也不一定。
在進入房間前,葛煙不知道想到什麽,凝思片刻後。
到底還是拿出了手機,翻開系統裏的時間和日歷。
幾經換算………
澳洲那邊現在應該是清晨時分。
葛煙指尖頓頓,随即斂下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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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表面說着不困,但等到進了房間,又在屋內輾轉幾輪回後。
葛煙還是半崴在了綿軟的被褥上面。
心裏揣了點事,她也理所應當地将思維放空。
一路奔波而來的忙累像是終于迎來可以用以歇息的地方,她阖上眼,竟是這麽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時間也剛剛好。
稍作打扮後,她也沒多有停留,徑自朝着邀請函上既定的會所前進。
芭蕾相關的研讨交流會位于正傍晚,地點在一幢小洋樓內的一樓和二樓裏。
就在酒店附近。
葛煙步行十幾分鐘過去,将請柬函遞給服侍生用以核對,獲得允肯後這才緩緩邁入室內。
今天說是研讨交流會,不如說是小型的晚宴。
相比較之前她所參加的各式各樣賽前賽後的慶功宴會,這一場明顯簡約清幽許多。
往來人雖然都穿得很正式,但交談之間頗是随意。
悠揚輕緩的大提琴音奏間,盡顯低調華貴。
葛煙這會兒不得不碰酒。
她随意拎起紅酒杯,目光往四周逡巡。
這場研讨交流會還未正式開場,很多重量級別的嘉賓還未出現。
沒尋到自己想要見的那幾人,葛煙哪兒也沒去,幹脆獨自一人待着。
百無聊賴間,她到底是劃開了屏幕。
打開手機搜了下。
新聞上正好出現有關沈氏集團的新訊息。
「金融每日特聞:(相關金融記者前線報道)近日,沈氏集團相關特派人員出發澳洲悉尼,參與海外金融峰會,經由相關項目的收購圓滿完成,沈氏市值逆風而起,大盤于今早再次漲停,氣勢一派大好。據悉,沈氏總裁兼首席運營官沈鸫言于今日,或将和悉尼當地官員再次進行歷史性會晤,本欄目将全程跟進相關進展,具體可點相關鏈接@沈氏集團」
好像和之前行程表上的差不多。
………這樣看來。
他今天應該很是忙碌。
葛煙還要再往下劃,去看這條訊息下的相關評論。
右側肩膀被輕輕地拍了拍。
她下意識回頭,入目便是一位熟悉的老先生,和立于他身側,叫不出名字卻看着面熟的幾位年長女性。
思緒在腦海裏轉了圈,葛煙這才想起。
這幾位應該都是先前她參賽時遇到過的評委,也是今年往後,相關國際賽的評委候選人。
收回打量的視線,葛煙朝着那幾人禮貌地貼面,這才轉過身來朝着這位金發的老先生笑道,“因奇先生。”
因奇哈哈直笑,兩側烏白胡須激動地一翹一翹的,“又見面了,Yan。”
距離上次在鄞城相見,好像也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
此刻在芬蘭相遇,也倒是有緣分。
“之前沒聽說你要來時,我還感慨了好一會兒。”想着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再見,因奇在前幾天難得的唉聲嘆氣了會兒。
終于見到了人,他笑意更深,“最近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
葛煙迎着老因奇探來的目光,對此也不免有些好奇,“您來這一趟,是從維也納出發,還是……國內?”
先前那次見面,葛煙就知曉因奇要在國內逗留一段時間。
只是不知道這段時間具體能有多長。
因奇倒是沒瞞着什麽,“我親愛的女孩,真的被你猜中了,我前幾天才從中國那邊出發。”
“美食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在那之後我又專門飛了趟傳說中很有名的川城。”老因奇德語話落,轉而又用不怎麽流暢的中文說道,“或,過兒,或過兒,好次極了!”
葛煙被逗得眉眼彎彎,邊笑邊去糾正他的發音。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老因奇不知道想到什麽,專門提醒她,“Sherrlly小姐今天沒來。”
頓了頓,他捋了捋胡子道,“她原本就很喜歡你,你走之後她還專門跑維也納找過我,和我哭訴你的不留情。”
Sherrlly小姐是葛煙在芬芭時的教導練舞老師,原先就格外偏愛她。
當初得知她要回國,Sherrlly是最難受,也最為阻攔,勸說她留下的人。
為此在得知葛煙真的要走時,她還難得地鬧了小別扭。
“要是找到今天你會來,她說什麽也會參加了。”老因奇和藹笑笑。
“我知道的………”葛煙擡起長睫,真心實意道,“因奇先生,下回你要是先見到她,可以替我打聲招呼。”
“這是當然的事,舉手之勞!”老因奇憐愛地拍拍她的肩。
到底是略顯熟悉的人,和不怎麽陌生的環境。
再次歸來芬蘭,偶然間也會湧上一股類似懷念情怯的感慨來。
無論如何,這趟總歸是沒來錯。
“Yan,今年初夏你一定要再參賽,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因為什麽要回中國深造,但我希望角逐芭蕾的競争舞臺上,再次看到你!”
“我會的。”葛煙應着。
老因奇看向她,“那我們初夏還會再見面的,對嗎?”
這會兒葛煙也重重地點點頭,“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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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降臨,赫爾辛基籠出成片雨霧。
開始在混沌昏昧的世界裏,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風雨起伏影響航線行駛。
私人飛機在降停時不免遇到麻煩。
在航空管制區域盤旋幾圈,終于停穩在機場時。
耿秘書跟着沈鸫言一并走向停機坪旁的貴賓通道。
“沈總,地址是這裏。”
将人引到事先便預備好的車前,耿秘書将具體的地址信息全權交予給了前座的司機。
再回來時,沈鸫言颀長身影隐在霧色濃重之間,“知道了。”
像是想到什麽,他在上車前轉眼看過來,複又補充道,“你先不用跟來。”
耿秘書聽了倒是絲毫沒意外,步伐也沒頓,連忙往後稍靠了兩步。
恭敬地将人送入車後,就這麽目視着漆黑的車打着燈遠離,逐漸消失在霧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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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雨霧籠罩在了整座城市。
伴随着些微的冷意,那些未化的雪夾并着新下的雨,将周遭街景都重新塗刷上一層淡淡的水色。
看起來極為昏昧。
這場芭蕾研讨交談會幾乎是持續到了淩晨時分。
老因奇牽引着葛煙,向他所熟悉的那些大拿朋友介紹,亦或者是引薦。
甚至于是又将她帶到了那些評委候選人的面前,刷了個臉。
生怕她今年到最後又臨時決定不參加似的。
這般足的氣勢和為她着想的舉措,讓周圍那些人對因奇的這番動作感到詫異之時,倒也真的将目光全然放入在葛煙身上。
眼前這位蟬聯國際賽金獎的種子選手時常出現于舞臺之上,她們其實并不陌生。
看着因奇對她這麽重視,一群人綻放起笑容,
交涉到後來,葛煙眼見時間也差不多了,準備打道回府。
因奇和他的那些朋友和她一樣,都住在主辦方舉行的酒店裏,說要不等等,待會兒可以一起走。
被她委婉地拒絕了。
這場芭蕾的交流研讨會到後面好像還有純酒品宴會。
芬蘭這邊要麽休息得早,等到真的有活動了,也能鬧很晚。
再三推據後,葛煙向服侍生要了把傘,出門後邁過将化不化的雪。
朝着酒店的方向一路緩慢走去。
來時分明還是幹淨的道路,此刻被小雨覆蓋,透着濕漉漉的寒冷。
直直往上,拼命地朝着腿肚裏鑽。
從汾城的旭日溫和到赫爾辛基的冰封嚴寒。
不過是瞬間的事,卻被硬生生地割裂開。
而從剛才那樣的熱鬧裏抽身而出,此時一人獨自走在街上,反倒有種繁華落盡之後的無盡空虛感。
期間似是恍了神,葛煙不知被哪裏的雪團絆住。
一個不穩就往旁側崴了崴。
腳下頓痛的感覺不過是一瞬,她手中的傘柄略微往旁側滑,傘面也緊跟着偏移了方向。
沒了被覆蓋的陰影,些微淅瀝的雨霧籠在頭頂,激涼潤得人頭皮都發麻。
再回過神将傘擺正,葛煙略抻了抻腿,不緊不慢地舒展開來。
………剛才又小扭到了。
輪番而來經歷的這些不過是小事,雜糅在一起,卻不明不白地便入了心。
大概是這雨夜影響到了人………
也不知為何,心緒就這麽被擾亂。
像是随便團起的毛線,緊緊牽引着,卻也不給以松解的機會。
腦海裏就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顯現出一道清越身影。
此時此刻,她不免也在想。
要是沈鸫言在的話…………
或許也不會有這樣的,小小的狼狽。
葛煙低頭,又連連甩開自己這樣放空來的思緒,擡起腿後,加快速度便往酒店方向邁。
一步又一步,靠近又靠近。
………距離旋轉廳的大門只有一街的距離了。
終于進入酒店相關的遮蔽之下,葛煙收起傘。
她剛要有所動作,餘光裏卻觑見一道極為清挺的身影。
這身影攜着極為熟悉的剪影,就那麽落在夜裏。
葛煙幾乎是愣怔在了原地。
但她到底也沒有細想,下一秒便轉眼的同時,在內心裏也暗暗地腹诽了一把自己。
“…………”
怎麽會是他?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沈鸫言這會兒應該襯衫筆挺,還坐于澳洲的會議室裏談合作。
而不是攜着一身的雨色,出現且停留在這冰冷清寒的芬蘭夜裏。
再者,歐洲人的身形普遍很高。
大概是剛才那樣聯想到了他,才讓人有了錯覺。
她徑自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垂首,秀粉纖窈的指尖輕搭在傘柄之上,剛要将傘好好地收起來。
旁側倏而響起一道疏冷的嗓音,“葛煙。”
“………?”
那一瞬,葛煙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
………這是!
似是覺得荒謬,又似是覺得不可置信。
葛煙下意識地轉眼過去,卻是沒将視線落在那人身上,只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皮。
就在她還要将手放置在耳垂上去挲摩,以示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壞了出了什麽差池。
那人複又緩緩開了口,“葛煙,看着我。”
心跳驀地窒了瞬,所有的動作都在這時停下。
她擡起長睫,就這麽朝着聲源方向看去。
一樣清絕的面容,一樣好看的眉眼,一樣看着她時漆沉,凝如雲霧的視線。
此時此刻,他颀然身形落于對面。
簾一樣的雨霧兜頭落下來,被路燈的暈黃拱起,在他的眉骨上拓下淡淡的陰翳。
先前的錯覺在此刻終于不是虛幻的描述,反倒是成了真。
她的嗓音幾乎要從喉嚨裏逸出來,“………沈鸫言。”
胸臆間的橫沖直撞完全沒了章法,入耳的聲音唯有那砰砰直起的跳動,一下又一下。
雙腿莫名泛了軟,葛煙下意識地就朝着他的那個方位虛虛邁過去兩步。
只是不知怎的又慢慢停下,就這麽頓在了原地。
沈鸫言卻是沒給她在彼此相望的距離間能夠有所停留的機會。
他擡起長腿,大邁步過來,就這麽兜頭迎着細碎的雨朝着她走來。
被驟然擁入懷中時,雙手因為這樣猝不及防的動作而騰騰空着。
葛煙被這樣籠罩且砸過來的氣息弄得沒來得及反應,精巧的下巴尖兒被他長指緊緊地扡住。
炙燙的吻就這麽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