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警告
“娘娘饒命!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璇眉用力磕着響頭,片刻間額前鮮血淋漓。
黎貴人掩鼻嗤道:“賢妃娘娘的千金玉手何其貴重,若因一個小宮女有何損傷,皇上不知該如何心疼,你這奴才竟然還敢喊冤?”
“不若先讓禦醫給賢妃娘娘看看手,可莫真燙傷了。”吳婕妤一臉憂心道。
其他人也都立即附和起來,暗地裏卻也在思忖這出戲是何門路,縱然德妃娘娘與賢妃娘娘素日不合,可也不會做出大庭廣衆之下燙傷賢妃娘娘的手這種事,要知道賢妃娘娘能得皇上青眼有加,可都是靠的那一雙手。
“是本宮自己不小心,無礙。”賢妃淡淡一笑。
身側的宮女卻目光有異,但并未多言。
“賢妃姐姐不計較,但本宮卻不能放過這等愚笨莽撞之人。”德妃微微擡手,“拉下去,園外杖責五十,以儆效尤。”
話落,幾個太監立刻上前拽住璇眉胳膊,不顧後者拼命反抗求饒,拖着她消失在大殿。
五十脊杖,哪還有命?
衆人面面相觑,卻不敢出聲,深知其中必定有何說法,不然德妃娘娘怎麽會當衆殺雞儆猴。
不多時,外頭就響起凄厲的叫聲,聞着心頭震顫。
“莫要讓一些不懂事的奴才擾了我等興致。”德妃直視着賢妃,嘴角帶着幾分笑意。
花榕招招手,跟着兩個宮女就捧着一個檀木長盒走了出來。
随着盒子打開,裏頭赫然是一卷書畫,兩名宮女各執一端,一副栩栩如生的春鑒圖頓時呈現在衆人眼前。
此時誰還有心思賞畫,但面上卻一副欣賞吃驚的模樣,“早就聽聞左令勳春鑒圖如何絕,如今幸而在娘娘這一窺真容,不然我等哪有這眼福。”
“可不是嘛,饒是我這個不通詩畫的粗人,也被這絢麗的墨寶給震撼。”
一群人陸陸續續誇贊感嘆,好似此畫只因天上有,地上難的幾回聞。
“我等都是粗人,論鑒畫,還得看賢妃娘娘。”吳婕妤不輕不重道。
霎那間,衆人都将視線投向賢妃,饒是都察覺到今天這鑒畫會怕不僅僅那麽簡單,可該做的面子功夫還得做足。
沈榆坐在那至今一聲不吭,比起賢妃那波瀾不驚的臉色,她身邊的宮女倒有幾分躁動。
這是自然,那麽燙的茶水澆手上,再不處理,怕是得腫起來了。
再完美的犯罪也會有破綻,所以當時她故意點出璇眉,聲稱對方并未告知昕文德妃對桃花忌諱一事。
只要德妃去查,就可以查到璇眉與永和宮接觸隐秘,這一點還是原主一次起夜無意間看見的,德妃與賢妃素來不合,前者必定會懷疑是不是賢妃派人做的手腳。
昕文知不知道德妃忌諱桃花一事無人得知,更無從查起,但璇眉是管教原主和昕文的人,倘若對方為了自保,而聲稱告訴了原主和昕文,那麽這件事只會變得不可控。
德妃敏感多疑,與其讓她繼續猜忌下去,不如禍水東引,如此一來,璇眉在德妃心裏已經是永和宮的人,一個探子說的話怎麽可信。
德妃眦睚必報,故意在大庭廣衆之下處置璇眉,甚至燙傷賢妃的手,都只是一個警告,讓賢妃不要搞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免得哪一天引火自焚。
香露一事賢妃知不知情她不知道,但這件事必須有人背鍋,然後到此為止。
“左令勳的春鑒圖見過者少之又少,本宮覺着有兩處略有瑕疵。”賢妃目光認真的望着春鑒圖。
話落,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賢妃娘娘這意思是春鑒圖是假的?
“哦?賢妃妹妹難道是說本宮手裏這是副假畫?”德妃眉間微蹙。
花榕上前一步,“此畫乃覃太傅夫人給娘娘的壽禮,一直由庫房小心存放。”
大殿逐漸安靜下來,先前誇贊感慨的人都不再出聲,然而外頭慘叫也停了下來,不知是打完了,還是人沒了。
“娘娘昨夜處理宮務至亥時,怕是勞累過度看岔了眼,待會尚儀局許司籍還有事禀告,您忘了?”宮女低聲道。
賢妃面上不顯,左手被袖擺遮擋,目光猶疑的看向德妃,“覃太傅乃收藏大家,自然不會出錯,只是如今日所見,許是哪個小宮女膽大包天偷龍轉鳳也未可知。”
“栀雲說的對,大約本宮未曾休息好看花了眼,待會宮中還有瑣事,見德妃姐姐身子無恙,本宮也就放心了。”
賢妃扶着宮女起身,一步步往外頭走去。
衆人齊齊屈身行禮,“嫔妾恭送娘娘。”
望着那離去的背影,德妃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瞥了眼那副畫,她疲倦的擺擺手,“罷了,本宮乏了,你們都回去吧。”
一場詭異的鑒畫會,縱然有人摸不着頭腦,可此時還是恭敬的跪安,然而行至外頭時,只見鵝卵石小路上有一道蜿蜒血跡,蔓延至大殿外的地方。
膽子小的立即加快步伐離開毓寧宮,膽子大的還在那議論那副畫的真假。
“怎的不見蘭選侍?”趙淑容環顧一圈。
所有人都已經出來了,唯獨不見那人身影,她還想着會一會這個蘭選侍有多厲害,竟然能爬上龍床,聽聞前兩日皇上還是在她那用的午膳。
黎貴人不屑的笑了笑,“人家現在可是德妃娘娘面前的紅人,自然要留下來溜須拍馬才對,豈會與我們閑話家常。”
吳婕妤瞥了她眼,示意她莫要胡言亂語,這話讓德妃娘娘聽見必定不悅,眼下解決鹽商一事才是關鍵,沒有蘭選侍開口,誰去吹這個枕頭風。
“那也不是這樣說,一個奴婢罷了,怎麽能和黎貴人相提并論,皇上也就幾天的新鮮勁,過後還是一個扶不上牆的下人罷了。”趙淑容笑着拍拍她手。
黎貴人耷拉着眼簾徑直往宮門口另一個方向走,其他人嘴上吹捧,卻也都在心中譏笑,雖說蘭選侍是個宮女出身,可好歹也是受過皇上寵幸的,但黎貴人半年前選秀入宮至今還未曾侍寝,甚至比一個宮女還不如,也不知哪來的氣性整日在那裏頤指氣使。
難怪德妃娘娘寧願提拔一個粗使宮女,也不願意把機會給她,一個不中用的人,給了機會自然也是白白浪費。
待衆人離開,那副畫也随之被收了起來,沈榆随着進了書房,德妃正坐在榻上摘着護甲,腕間的紅疹已經消失大半。
“你覺得這畫是真是假?”德妃随口一問。
屋裏只有花榕還捧着那個長盒子,不聲不響的候在一側。
沈榆主動上前,持起茶壺倒茶,“娘娘說是真的自然就是真的。”
松了松手腕,德妃睨了眼女子,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既然如此,那本宮就再教你點東西。”
沈榆面露不解,卻見花榕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只能跟了上去,走出書房,然後離大殿越來越遠,直至來到毓寧宮外圍,一個荒廢的雜物房,四周雜草叢生,地上還有未清理的血跡。
雜物房門口有兩個太監看守着,待見到花榕時立即點頭哈腰的把門打開。
好似深淵裏洩下一道天光,漆黑潮濕的屋子被映亮,屋裏的人緩緩的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是兩道人影,其中一張面孔正是她曾經動辄打罵的沈榆。
屋裏是一些枯柴,還有些沾血的刑具,璇眉蓬頭垢面血跡斑斑的倒在那,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宮妃私自處置宮人有違宮規,但坐到德妃這個位置,規矩已經不再重要。
“娘娘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花榕踏至璇眉跟前,居高臨下的漠視着她。
後者趴在那動彈不得,一張口就是鮮血淌出,卻聽不見一個字。
知道問不出什麽,花榕将視線投向沈榆,“她說告知了昕文桃花一事。”
沈榆皺皺眉,一副急忙解釋,“不可能,昕文從未與我說過此事。”
“蘭選侍莫急。”
花榕笑着直視她,“娘娘明察秋毫,自然知曉是誰在口不對心,所以她成了這樣。”
踢了踢地上的人,花榕面無表情,“背叛娘娘的人只有一個下場。”
旁邊的太監連忙上前,“姑娘放心,奴才一定會處理幹淨!”
花榕奪過太監手裏的利刃,反将其遞給沈榆,“此人誣陷蘭選侍,實在是罪不可赦,還是由您親自動手為好。”
“啊…啊……”璇眉突然嘶啞的叫喊起來,顯然舌頭已經被割掉,只有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榆。
就在半月前,這個華服加身袅袅婷婷的貴人還是那個被自己揮之即來推之即去的奴婢,可是短短一瞬,對方搖身一變成為了皇上的新寵,自己卻厄運接踵而至。
香露一事她根本未摻和,也不知道哪裏出了錯,為什麽會這樣!
可是無論說與不說,賢妃娘娘那邊也饒不了自己,這條命終究不是她能選擇的。
屋內潮濕陰涼,沈榆半邊臉隐沒在黑暗中,盯着地上那個不斷嘶吼的人,又看向花榕手裏的刀,終是接了過來。
聽竹心頭一動,想說什麽卻也不敢多言。
“娘娘信任嫔妾,嫔妾深感大恩。”她握緊匕首,面上露出幾分掙紮,“嫔妾也有幾句話向璇眉說,不知能否讓我單獨與她聊聊?”
就一個屋子,人也跑不到哪裏去,花榕自然願意給她一點時間,凡事都有頭一次,娘娘此舉也算給蘭選侍一個警告,不要妄想背叛娘娘,不然下場只會比這更凄慘。
“那奴婢在外頭等着,蘭選侍莫要讓娘娘等太久。”花榕慢慢退了下去,其他人也都守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