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晉位

一扇搖搖欲墜的木門,蛛網密布,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裏面沒有任何聲響傳來。

花榕面不改色在那等着,知曉如今還早,裏頭的人怕是一時半會出不來。

沾血這種事哪有那麽容易,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縱然往日有再大仇怨,也還是會畏懼,她看沈榆這模樣怕是要耽擱個半個時辰。

可既然要替娘娘辦事,這點狠心也沒有,今後也只是個拖累,孰輕孰重對方自己會掂量。

木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一道纖細的人影走了出來,那襲宮裝不見絲毫塵埃。

“主子。”聽竹立即迎上去,上下掃量一圈,目光落在女子手中那柄帶血的匕首上。

而女子清豔逼人的面容只是略微緊繃,像是在強撐着什麽,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姑娘可以去向娘娘複命了。”

這才不到半刻鐘,花榕給太監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跑進了屋子,随即又走了出來,沖她點了點頭。

花榕定定的凝視着女子鎮靜的模樣,視線掃過那微微發顫的右手,忽而躬身行禮,“蘭選侍的赤忱之心,娘娘必定看得到。”

“只是那事……蘭選侍也要多放在心上,時間不等人。”她意有所指。

沈榆将匕首丢在地上,唇角微抿,“我自然明白。”

說罷,轉身一步步離開這個陰暗潮濕的木屋。

聽竹牢牢扶着女子胳膊,明顯察覺到對方一半重量傾壓了過來,好像在強撐着表面的鎮靜。

一路回到長青閣,她立即讓人去打水沐浴,又讓人去太醫院一副安神藥來。

底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以為是今日毓寧宮杖責了一個宮女把自家主子給吓到了,立即忙上忙下去打水抓藥。

內屋中并無第三人,聽竹端來熱茶,卻見女子環抱着雙膝,發髻傾斜,縮在軟榻上止不住的發抖。

“您先喝杯茶壓壓驚。”聽竹連忙上前輕撫着她背。

沈榆把頭埋進雙膝中,聲音嘶啞,“聽竹,我好冷。”

聽竹愣了愣,連忙去把所有窗戶關上,又取來一件襖子蓋在她身上,一邊輕聲安慰,“沒事的,就算您不動手,她也活不了。”

話至此處,聽竹眼神微動,不由語氣加重,“您要明白,在這宮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高位者誰手上沒沾血,後宮佳麗三千您若想站的更高這些都是難以避免的,恐懼只會讓人懦弱,懦弱會要人命。”

聽到她的話,女子身子越發顫抖,像是還未從恐懼中回過神。

知道她需要一個人靜靜,聽竹只能先行離開,堵住底下人的口風,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都得謹記。

直到屋裏只剩下沈榆一個人,她緩緩擡起頭,眼裏哪裏有半分恐慌,随手端過茶盞抿了口清茶潤潤嗓子。

她不想針對璇眉的,畢竟欺負原主的人太多,她不可能把每個人都殺了。

只是對方的存在有太多不可控,香露一事必須有人背鍋,璇眉正是最合适的人選,賢妃冤不冤枉不重要,但只要璇眉死了,這條線索也只會徹底中斷,今後無從查起。

璇眉是個聰明人,肯定能猜到這其中的得利者是誰,可是一個細作,誰又會相信她的話。

聰明人也應該知道,她死不死不重要,但她那個永和宮表妹今後的日子會怎麽樣,就未可知了。

沈榆只是提點了幾句,對方再恨也知道該怎麽做,與其繼續茍延殘喘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不如自我了斷還能博個痛快。

殺人這種事,她還是不喜歡親自動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多可怕,能借勢還是不要親力親為。

德妃眦睚必報,肯定不會就此偃旗息鼓,一定還等着某個機會反擊賢妃,不然只是燙傷手,怕是無法讓德妃咽下這口氣。

不多時聽竹就端來了安神藥,她并未拒絕,鎮靜安神更有利于睡眠,不這樣怎麽讓德妃認為她這時已經吓破了膽。

一連三日她都未去給德妃請安,反倒是花榕送來了些人參補藥,示意她照顧好身體要緊,這半個月都不用再去給娘娘請安了。

花榕前腳剛走,後腳尚寝局就派人來了話,說是皇上翻了她的牌子,讓她今晚準備候駕。

饒是聽竹也掩蓋不住面上喜色,指揮着宮人把裏裏外外都打掃幹淨,地上不能出現任何碎石和落葉。

沈榆倚靠在軟榻上翻着書,很慶幸,她賭贏了。

但如若這幾天她按耐不住主動去偶遇,所做的一切肯定會前功盡棄,只有在暗處以逸待勞,才能尋找機會打破僵局。

夜深露重,直到接近亥時外頭才響起太監尖利的通報聲。

略過一院子宮人,霍荀進屋時只看見道單薄的人影迎上來,順勢攬住那不堪一握的纖腰,輕飄飄的将人抱至雕花屏榻上。

“嫔妾剛剛小憩了會,未曾及時迎接聖駕,皇上息怒。”女子恭順的低下頭。

屋裏窗戶都是關上的,空氣中彌漫着股藥味,臨近四月的天不算冷,軟榻上鋪着一層羊毛毯,女子反而只着件單薄的月白色紗裙,細腕處都是涼的。

“是指朕來晚了?”他捏了捏冰涼的小手。

沈榆徒然睜大眼,“嫔妾怎麽敢。”

“不敢還穿這麽少?”男人拍拍她後腦勺,順勢坐了下來,“夜裏風大,身子要緊,莫要學旁的歪風邪氣。”

聽竹端着茶盞放下,然後就快步退了下去,李長祿已經識趣的守在外頭。

沈榆皺皺眉,随即拿過一件披風抱在懷裏,一副欲言又止,“嫔妾也不想,可是她們說應該這樣,所以嫔妾也沒有辦法,只覺得皇上喜歡就好……”

燭火搖曳,屋內明亮如白晝,女子好似瘦了幾分,纖腰楚楚柳眉如月,朱唇微點,鵝黃色抹胸勾勒出一個弧度,雪頸光滑細嫩,白皙的肌膚似泛着瑩光。

霍荀目不斜視,忽然擡起手,後者眨眨眼,将微涼的小手放上去。

手上一緊,沈榆就被擁進一個充滿甘松香的懷裏,她低垂着頭沒有出聲。

“身子可好些?”男人輕捏着她下颌。

沈榆語氣柔婉,“只是前兩日夜裏做了個噩夢,受了驚,喝了幾貼藥已經好多了。”

女子今日格外乖順柔和,霍荀漫不經心的揉着她頰肉,一邊拿過桌上的書,“那還清瘦了許多?”

這是本草藥大全,記載了大部分藥材功效,行外人讀起來會較為晦澀難懂。

沈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藥苦的很,便也吃不下其他了。”

霍荀看了她眼,輕揉着她後頸,“莫學那些歪風邪氣。”

四目相對,沈榆眉間微皺,“那嫔妾以後要是胖了會惹人笑話的。”

原來她們皇上也知道宮妃為了身材而節食,只不過她可不是為了身材,只是為了讓人看起來自己受了驚訝,從而憔悴消瘦許多,不然殺人後還每頓兩碗飯,德妃是個傻子也能看出破綻了。

“她們平時那麽喜歡看笑話?”霍荀淡淡道。

沈榆沒有接話,只是坐在窗前,拿起灑水壺給那盆春蘭澆水。

屋內只有書頁摩挲聲,良久,許是察覺到懷裏的人打起了瞌睡,霍荀才放下那本書,轉而将人抱起邁向床榻。

随着床帷落下,裏頭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似女子的輕吟,還有旖旎的呢喃。

燭臺燃盡,屋內陷入一片黑暗,屋外的聽竹反而松了口氣,只是不知道主子有沒有提及那事,若是說了,可見皇上并沒有生氣不然也不會留下,可是以皇上的性子,絕對不允許後宮幹政,還是說皇上對主子已經包容到這種地步了?

可回想起往日種種,她覺得還是懸的很。

随着天邊露出一絲微光,打了一夜瞌睡的李長祿突然驚醒,見那些人沒有一個敢去敲門,只得踹了腳自家徒弟,繼而親自去敲門。

“皇上,快到上朝時辰了。”

屋裏靜谧片刻,就在他準備喊第二次時,裏頭才傳來聲音,“進來。”

李長祿立馬揮揮手,随着房門被推開,一群人陸陸續續端着洗漱用具進去。

當四周燭臺點燃,卻見他們皇上已經起來了,而那個蘭選侍卻還在輕束着床帷,柳眉彎彎,桃羞李讓,只一眼他們就立即收回了視線,暗嘆這蘭選侍的确貌美如花,難怪能得皇上寵愛。

沈榆先披上鬥篷,随即這才伺候她們皇上穿戴妥當,什麽躲在被子裏不出來,這種恃寵而驕的事不适合她如今的路線。

“晨間涼,歇着吧。”霍荀拍了拍女子腦袋。

沈榆屈身行禮,“嫔妾明白。”

目送着那一道明黃消失在視線裏,外頭的“起駕”兩字也随之響起。

聽竹立馬走了進來,一副欲言又止,“主子可有與皇上提及那事?”

她見皇上并未有何不悅,難道是主子沒有提及?那德妃娘娘那邊如何交代?

大清早起來的确挺累,沈榆重新回到床上,語氣認真,“說了。”

說沒說又知道呢?

她說說了那就是說了,至于結果怎麽樣與她何幹,依靠德妃發育固然重要,可她不認為因此值得自己去冒險挑戰一個帝王的底線,沒有寵愛,一切都是浮雲。

前朝牽一發而動全身,只要她們皇上還沒有鏟除周尚書的打算,這件事肯定只會适可而止,抓幾個人做典型警告周尚書一回。

就算事情有變化,那與她也沒有關系,皇上不聽她的枕頭風自己能有什麽辦法,德妃該不會以為她一個小選侍真那麽大的能量。

恰恰相反,她能在“谏言”中不受遷怒,這反而更能讓德妃重視她,縱然這份重視并不算什麽好事。

睡到巳時一刻,沈榆剛剛梳洗完還未用膳,打算晚些時候就去給德妃回話,然而外頭就來了尚宮局的人。

“主子!”聽竹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沈榆不急不緩的走了出去,只見依舊是那個尚宮局劉司記,手上拿着一卷明黃的聖旨,周遭的太監宮人則擡着一箱箱沉甸甸的東西。

親眼見證這位蘭選侍短時間內又晉升,劉司記語氣殷勤了一分,“李公公說了,蘭主子近日身子不适要多歇息,特意讓奴才們晚些時候過來,還請蘭主子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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