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奪子
“咳咳——”
張氏看了眼自家老頭, 又心疼不已的摸着自家兒子的臉,忍不住埋怨起來,“我這兒子我自己都沒舍得動一根手指頭呢。”
少年也是憤恨的握緊拳頭, 死死的瞪着聽竹。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敬安突然擺擺手, “這裏是天子腳下,不是鄉野市集, 成何體統!”
聽到自家老頭的話, 張氏只能不情不願的坐下來, 然後對着那張紅木椅子上下打量, 像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好的木頭。
“你母親向來如此,莫要與她計較。”沈敬安目光溫和的看着自己女兒,“皇城之中, 四處都是達官顯貴, 你一人在這深宮裏必定是如履薄冰寸步難行, 爹爹知道你的不易。”
沈榆微笑以對,“還是父親明白女兒的難處。”
“那也不該打人呀。”張氏不由嘀咕起來。
沈敬安立馬瞪了她眼,“你一個鄉野村婦懂什麽,出了這裏, 外頭随便一個人就能要了你我三人的命,你竟還敢不知所謂口出狂言, 是嫌你我三人命不夠長嗎?!”
驟然被呵斥一頓, 張氏頓時啞巴了起來,可思及外頭那些死氣沉沉的奴才,她一路過來也慎得慌, 但是自己女兒都當了娘娘, 旁人哪還敢對她們怎麽樣。
“快給你阿姐道歉!”沈敬安怒目看向自家兒子。
後者立馬瞪大眼,脫口而出, “憑什麽!”
沈敬安氣的上前揪着他衣領,怒聲呵道:“就憑她是你阿姐,平時我教你讀聖賢書,你的禮儀尊卑都讀狗肚子裏去了嗎?!就這樣還想考秀才,豈不是要丢盡我沈家的臉!”
沈榆端過茶盞輕輕抿了口清茶,記憶中這是原主父親第一次支棱起來,平時那都是兩袖清風俗事不理。
“無妨,都是一家人。”她語氣溫和。
聽到這話,沈敬安更加不悅,在他的逼迫下,沈子聰只能不情不願的低下頭,“對不起,剛剛是我說錯話了。”
沈敬安此時只覺得恨,恨自己有個如此愚笨的兒子,竟還看不清形勢,那些權勢滔天的達官貴人都要往宮裏塞人,如今這麽好的機會,那是祖墳冒青煙,只要女兒稍微和德妃娘娘言語幾句,那兒子的秀才無疑是板上釘釘!
他可都聽說了,女兒是由德妃娘娘一手扶持起來的,德妃娘娘父親那可是禮部周尚書,別說一個小小的秀才,哪怕進士也是不在話下,今後兒子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也是輕輕松松。
“你弟弟向來頑劣,待回去為父必定狠狠責罰!”他氣的胡須抖了起來。
說到這,又坐回原位,一副欲言又止,“為父聽說皇上對你頗為寵愛。”
“再寵愛不還只是個小小的貴人,我聽說這貴人是最小的娘娘,誰都可以壓一頭。”張氏嘀咕了起來。
沈敬安頓時怒目而視,後者才收斂起來,閉嘴不言。
無知婦人不懂規矩,但沈敬安自然知道其中不易,一個沒有身世背景的宮女,想要升為貴人無疑是難如登天,這宮裏頭多少家世顯赫的名門閨秀卻也只是個貴人,可想而知皇上對女兒的寵愛,當然,其中肯定少不了德妃娘娘的提拔。
“我知曉你在宮中獨木難支,但也要記住,得寵思辱,安居慮危,念念有如臨敵日,心心常似過橋時,切莫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定要小心謹慎行事,方可不讓人拿住把柄。”他神色凝重的叮囑道。
昕文這時不急不緩的上了熱茶,雖然有些不情願,可到底這都是主子的親人,總不能把事情做太難看。
張氏喝了幾口,嘗不出一點味,倒是對這個杯子極其感興趣,似乎恨不得待會将它一起帶走。
院子裏的宮人都竊竊私語,忍不住低笑出聲,沒想到主子的家人會如此粗俗,與主子那可真是天差地別。
聽竹将門給關上,隔絕了外頭一切聲響打量。
“其實為父知曉你的難處,如若你與旁人一樣,在朝中有親眷,對你也是一個助力。”沈敬安沉吟道。
他一開口沈榆就知道打的什麽算盤,當即一臉認真,“父親有話不妨直言。”
沈敬安看了眼自家兒子,突然輕咳一聲,“你弟弟如今也到了考取功名的時候,這德妃娘娘如此看重你,若是你能求求她,替子聰解決秀才一事,屆時再讓他入朝為官,你們姐弟相互扶持也能越走越遠,不是嗎?”
聽到這話,張氏瞬間眼前一亮,連忙點着頭,“對對對,你弟弟有出息了,你肯定也能跟着沾光。”
聽竹都有幾分聽不下去,一個不懂長幼尊卑的草包,還想入朝為官?
沈榆像是在認真思量此話的可行性,一直低着頭沒有出聲。
張氏給兒子使使眼色,後者只能不情不願的上前跪倒在地,“之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姐姐不客氣,以後我必定什麽都聽姐姐的。”
“是啊是啊,你弟弟現在知道錯了,你就幫幫他吧,你就一個弟弟,你不幫他還能幫誰?”張氏一副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
沈榆眉間舒展,在宮裏頭待久了,乍一聽這種話的确讓人想笑。
幫,當然要幫,自己幫她們當秀才光宗耀祖,她們幫自己去死,何樂而不為。
“父親說的我會仔細思量,若是可以必定會向德妃娘娘提及,但此事無法操之過急,你們在宮外等消息即可。”她正聲道。
聽到這話,張氏有些不樂意了,只覺得她在拿喬,“少糊弄我和你爹,答應就是答應,不答應就是不答應,我可聽不來那些彎彎繞繞的話。”
沈敬安立馬瞪了她眼,“住嘴!”
說罷,又一臉溫和的看向自己女兒,“你辦事為父自然放心。”
沈榆看向聽竹,“去庫房拿些東西給父親他們。”
倒是張氏兩眼放光,貪婪的掃量這屋子裏每個擺設,若不是只有一雙手,恨不得全部都搬走才好,不然全給這死丫頭一個人多浪費。
“女兒在宮中樹敵頗多,每個人都在尋找我的錯處,所以父親母親在宮外切莫打着我的名頭仗勢欺人,若是女兒的仇家發現,屆時後果不堪設想。”沈榆忽然想起什麽一樣。
沈敬安連連點頭,“我自然知曉,你放心,為父必定不會給你拖後腿。”
張氏則翻了個白眼,那村頭的老李仗着自己兒子在縣衙當差,平時沒少看不起她們家,這回她定要給對方一個厲害瞧瞧,看看對方還如何嚣張。
不多時,聽竹就讓人搬來了兩個箱子,張氏瞧見眼睛都要挪不動,恨不得立馬打開看看是什麽寶貝,
許是發現那些宮人的眼神,這才有所收斂。
“那我們就先走了,你一定要記得你弟弟的事。”張氏忍不住叮囑一番。
聽竹斜了她眼,“離開長青閣,需要給主子跪安。”
聽到這話,張氏憋着一口氣差點破口大罵,可轉念想到兒子的事,只得不情不願彎腰跪下。
“草民叩謝貴人賞賜。”沈敬安有模有樣的行了一禮。
沈榆上前将他扶起來,“爹爹要注意身子,平時少喝點酒,那些東西對身子不好。”
望着如此孝順的女兒,沈敬安心裏頭十分滿意,自然是點頭稱是,“勞貴人挂心,草民時刻謹記在心。”
眼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長青閣的門口,沈榆嘴角微微上揚,徑直回了內屋,坐在梳妝櫃前摘下護甲與繁瑣珠釵。
“這些人倒也真會張口。”聽竹取出一件宮裝。
沈榆眼簾微垂,“虎身猶可近,人毒不堪親。”
親情兩個字不知道束縛了多少人,若是這行人安安分分在宮外,她們倒可以相安無事,可是他們非要壓榨女兒最後一滴血,那就怨不得誰了。
“待會去太醫院拿兩貼安神藥。”
聞言,聽竹了然的點點頭,“奴婢明白。”
随着長青閣這邊沒了動靜,主殿那邊則忙碌不止,随着于尚宮拿着帳冊離開,花榕這才躬身進了內殿。
屋裏彌漫着果香,德妃還靠坐在榻上翻着冊子,似乎看的有些疲倦,不時揉按着額心。
花榕過去接手替她捏着肩,“娘娘不如歇息片刻,這些東西晚些看也行。”
德妃閉着眼深吸一口氣,“宮裏一天一個變化,如今另一個尚宮之位空懸,必須抓緊把人安插進去,本宮可不想又出什麽岔子。”
好似想到什麽,她忽然睜開眼,“人走了?”
花榕點點頭,“那張氏粗鄙不已,與蘭貴人關系不睦,不過蘭貴人倒是挺敬重他父親的,奴婢派人去村子周遭打聽過,那張氏對女兒素來不是打就是罵,蘭貴人心有芥蒂也正常,他父親倒是懂規矩,到底是一家人,蘭貴人還是心疼父親,臨走時讓人帶了兩大箱子東西。”
德妃端過茶盞喝了口茶,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有弱點就行,就不怕掀起什麽風浪。”
話是這樣說,花榕卻眉間微蹙,“蘭貴人就是一個小蝦米被娘娘牢牢捏在手心,可賢妃卻是一頭猛虎,時刻都會撲上來咬下您一塊肉,不得不防。”
聞言,德妃眼簾微垂,随手放下茶盞,繼續翻看着冊子。
“劉大人之女進宮了?”她随口問道。
花榕點點頭,“玉淑儀早時進宮的,現如今已經在壽康宮了,太後娘娘對其關愛有加,就是不知皇上今晚會不會留宿玉淑儀那。”
聽到這,德妃原本平靜的神色忽然變的晦澀不明,隐隐透着幾分陰沉,終是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為什麽!本宮有什麽地方比不上她們!為何皇上寧願去賢妃那裏也不願意來本宮這!?”
若說那些人年輕,可賢妃也是與自己一起進宮,同樣的年紀,那賢妃除開會寫字還會什麽,長的還不如自己一半出衆,憑什麽皇上從來不來自己這。
“娘娘莫要動氣。”花榕連忙低聲道:“您沒有子嗣是因為皇上不來,可賢妃不也沒有孩子,這時候該急的是她才對,而不是您。”
五指松了又緊,德妃盯着面前的冊子久久未曾回神,“如若蘭貴人生了孩子,本宮去母留子,你覺得此法可行?”
随着視線交彙,花榕逐漸壓低聲音,“若無他路,也只能行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