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關系

“這點舟車勞頓算什麽, 人家有皇上陪着,哪像我們好不容易見着一回皇上,也免不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全婕妤忍不住刺了一句。

許是早前吃過虧, 此時心中難免有怨氣, 不由一股腦發洩出來,“身子不适尋太醫就是, 總是找皇上是個什麽意思, 難不成皇上是華佗再世?”

其他人都心領神會的嘀咕了幾句, 卻也不敢多說什麽, 人家要使這種下作的手段有什麽辦法,誰讓皇上慣着呢。

文昭華忍不住道:“平時欺淩我等也就罷了,可玉淑儀剛剛入宮她就如此行徑, 實在失禮, 怕要讓人覺得後妃都是為了争風吃醋不擇手段之輩。”

說到這, 全婕妤立馬附和起來,“是啊,皇上本就不常來後宮,她還總是時時刻刻都想着霸占着皇上, 旁人多說一句她就掉眼淚,好像是我等欺淩了她一樣。”

聽着這些怨聲載道, 顯然早就積怨已久, 皇後也是眉間微動,目光投向默不作聲的玉淑儀。

後者反而謙和的很,“緒昭容身子不适, 皇上去探望乃常事, 嫔妾無礙。”

這個時候德妃反倒默不作聲了,好像這些都與她無關一樣, 一直品茶聆聽。

皇後似乎也有幾分為難,思量幾番,終是開口道:“本宮會提醒緒昭容今後注意言行,你們也莫要心有怨氣,誰伺候皇上都是一樣,緒昭容身子骨弱皇上偏疼幾分也是常事。”

聽到這話,衆人心中怨氣徒增,就連皇後都偏向那個嬌柔做作之輩,那她們還有什麽可說的,今後這後宮還不是緒昭容一個人的天下。

差點忘了,還有那個悶不做聲的蘭貴人,難怪這德妃娘娘一直不冒頭,手裏捏着好牌自然是不愁的,有什麽事讓蘭貴人吹枕頭風就是了。

“皇後娘娘說的是,我等自然謹記在心。”衆人都面色不改,只是這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待到晨省散了,沈榆還未離開長春宮,就聽見趙淑容在那裏陰陽怪氣的說話,“可憐我們都不如蘭貴人惹人疼,不然也不會白白任人踩在頭上。”

一步步遠離這些紛紛擾擾,沈榆并未回長青閣,而是轉道去了禦花園另一側,那裏開了一些玫瑰,花房培育了新的品種,姹紫嫣紅格外好看。

“主子若是喜歡,奴婢晚些時候讓花房移栽幾株過來。”聽竹小心攙扶着她。

沈榆摘了幾朵,“你忘記楊院判說了,這夏季蚊蟲多,院子裏不宜放有氣味的花草。”

“你拿個竹籃來,我只摘幾朵回去曬幹做花茶。”

聞言,聽竹立馬點頭,随後腳步匆匆去拿東西。

恰好迎面撞上徒經而過的玉淑儀,聽竹立馬屈身行禮,“奴婢叩見淑儀娘娘。”

好似記得在哪見過這個宮女,玉淑儀視線微轉,落在不遠處那道纖細有致的人影身上,女子着一襲藕荷色雲紋雪緞裙,半蹲在花叢之中,日光下膚白如雪,側顏精致無暇,比起周遭的花朵更為清豔動人。

入宮時她便聽說了蘭貴人這個名諱,卻也只是匆匆映過幾眼,如今一看,她倒是明白了為何皇上對其寵愛有加,美人如斯,誰能巋然不動。

像是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沈榆忽然回過頭,繼而又慢慢走上前,十分溫順的屈身行禮,“嫔妾見過玉淑儀,剛剛嫔妾未曾瞧見,還望姐姐莫怪。”

劉雪琬立即将她扶起來,“不妨事,倒是我打擾蘭妹妹摘花。”

說到這,沈榆面露窘迫,“這夏季悶熱,平時心煩意亂,所以嫔妾就想着摘幾朵玫瑰曬幹泡茶喝,太醫說這玫瑰茶有疏肝理氣之效,只是這禦花園的花向來不讓人摘,所以還請姐姐莫要告訴旁人了,免得皇後娘娘訓誡嫔妾。”

聞言,劉雪琬看了看她手中的花,淡淡一笑,“月季與玫瑰素來相似,妹妹怕是摘錯了。”

“啊?”沈榆一臉吃驚,低頭看向手裏的話,頗有幾分懊惱,“嫔妾倒是不知這個緣故,多虧玉姐姐提點。”

“無妨,恰好我左右閑着無事,便陪妹妹賞賞花。”玉淑儀笑着拉住她手。

沈榆自然點頭稱是,閑話了幾句,等聽竹拿來了籃子,這才在玉淑儀的指點下,去另一處摘了真正的玫瑰。

“這月季與玫瑰極其相似,常人都難以分辨,蘭貴人今後若是分辨不清,就看這枝上的刺,玫瑰的刺通常密集細小,仔細還是可以分辨的。”玉淑儀溫聲細語道。

沈榆聽的認真,一邊摘下一朵放入籃中,面露敬慕,“玉姐姐涉獵甚廣,哪像我等只會觀其貌,哪知這其中還有那麽多不同。”

聞言,玉淑儀手持一朵月季輕嗅,“妹妹何必自謙,你會制花茶,而我卻只會吃喝,相較于你更加不如,聽聞妹妹寫的一手好字,得來日空閑之時我倒想欣賞一番。”

眼看摘的差不多了,沈榆也就适可而止,輕拂去額前細汗,“那玉姐姐尋錯人了,賢妃娘娘的字畫才堪稱一絕,嫔妾不過是班門弄斧無法相較一二,不過若是姐姐願指點嫔妾一二,嫔妾自然歡喜萬分。”

玉淑儀笑了笑,只說她太過自謙。

出來久了兩人都乏熱不已,自然無法在外頭待太久,彼此也算相聊甚歡,只約着下回去長青閣嘗嘗沈榆曬的花茶。

“何必姐姐親自前來,屆時嫔妾必定親自送過去。”沈榆将花籃遞給聽竹。

彼此點頭示意,随即由岔路分開,各自沿着小道回宮。

聽竹提着籃子倒是明白了幾分,這裏是玉淑儀回宮的必經之路,主子這是特意在此等人,玉淑儀身後有太後娘娘撐腰,若是與其交好的确是樁好事。

還未回到長青閣,沈榆就遠遠瞧見外頭那一群禦林軍,當即也是擦了擦頭上的細汗,這天的确熱的不行,光靠那幾塊冰能管什麽用。

院子裏頭肅穆異常,宮人都老老實實幹着自己的活,絲毫也不敢怠慢。

“主子!”

昕文連忙迎上前,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屋子裏頭,嘴角還噙着笑意。

許是看見人回來,李長祿也立馬躬身行禮,“奴才見過蘭貴人。”

沈榆點頭示意,“李公公不必客氣。”

說罷,又不悅的看向昕文,“外頭日頭如此大,怎麽也不知給李公公端碗冰鎮酸梅湯解解暑。”

“貴人言重,皇上也才剛剛到,奴才也沒有站多久。”李長祿連連擺手。

昕文則連忙下去備東西。

沈榆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接過聽竹手中的花籃徑直進了屋子。

屋裏放了三桶冰,随着四處窗口的風吹進來倒是涼絲絲的,男人着一襲暗紋玄袍半靠在軟榻上,手上還拿着一本她未收好的推拿醫術,記載着人體各個骨骼脈絡。

“說什麽,在外頭議論了這麽久。”男人随口道。

沈榆放好花籃,又在水盆裏洗了手,拿過帕子輕輕擦拭幹淨,“議論皇上為何遲遲不曾來尋嫔妾。”

霍荀忽而擡眼,望着朝自己走來的女子,順勢将人拉進懷裏,順手捏了捏她的臉,“李長祿現在的嘴這麽碎了?”

沈榆皺皺眉,“皇上這是在指桑罵槐。”

霍荀低笑一聲,看了眼那個芳香四溢的花籃,“夜裏蚊蟲多,屋裏不要放這些。”

聽竹這時端着茶點進來,立即又邁着小步快速退了下去。

“這是用來曬幹做花茶的。”沈榆端過酸梅湯喝口解解熱,“等嫔妾制好了,第一個泡給皇上喝。”

随意翻看着手裏的書,男人淡淡道:“那等你做好了,派人告知朕一聲。”

沈榆沒有出聲,只是拿過一個桔子剝了起來。

屋裏寂靜片刻,忽然響起一道聲音,“這本也是給朕看的?”

他是臨時起意過來,縱是德妃也沒有那麽快收到風聲。

女子看了看他手裏的書,忽而兩頰漸漸泛上些許不自在,“嫔妾只是閑着無事才看幾眼,平時見皇上因政事繁忙,終日只能待在禦書房,長此以往龍體必定勞累,所以才想着若是略知皮毛也好,方能替皇上解解乏。”

霍荀視線微轉,恰好對上女子澄澈的雙眸,不由将人攬入懷中,大手輕揉着細腰,“那朕晚上再來看看你學到了幾成。”

四目相對,女子眉間微蹙,“嫔妾說的是正經事。”

“朕說的也是正經事。”男人松開了懷裏的人,“恰好有點空閑才過來看你一眼,待會還有政務,朕就不與你用午膳了。”

聞言,沈榆沉默了下來,倒并未再說其他,反而溫順替他整理了下衣袍。

“皇上能來看嫔妾,嫔妾已經十分歡喜,自然是政事要緊。”她神色認真。

霍荀摸了摸她腦袋,繼而邁步離開了屋子,外頭的人也立即跪倒在地,李長祿連忙跟了過去,似乎早就知道皇上不會在這逗留太久。

“嫔妾恭送皇上。”

等到那浩浩蕩蕩的銮駕消失在視線裏,沈榆也就從門口折返回去,倒是聽竹等人有些不解,顯然沒想到皇上才坐了那麽一會就走了。

回到屋裏換了簡便的衣裳,她也乏熱的很,但還是繼續摘着花瓣,挑了好的才能曬幹成茶。

她為太後準備了那麽久的推拿術,不派上用場難免有些可惜,可是想要接近太後難如登天,唯一的途徑就是玉淑儀,無論是敵是友皆可以利用。

現在緒昭容已然惹起衆怒,縱然自己出身低,可玉淑儀想要得知皇上的喜好,必定是要通過她這個途徑,畢竟皇後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太後也不可能回回都幫着對方,那麽想要尋求機會,與自己交好無疑是一條出路。

雖說在這宮裏家世寵愛缺一不可,但大概只有德妃才知道其中苦楚,光有權利地位卻沒有子嗣,無疑是前路渺茫。

也許德妃現在就已經開始打算借腹奪子,而自己無疑是最好的人選,到時候來個去母留子,不留任何隐患。

算盤打的的确好,但世間哪有這麽好的事。

“這種事交由奴婢來辦就行了,今日起的如此早,主子不如多歇息片刻。”聽竹望着滿籃子的花瓣。

沈榆坐在那不急不緩的擇選,“我答應過皇上,等花茶好了第一個泡給他喝,對了,皇上今天晚上會過來,你告訴外頭的人仔細着點。”

聞言,聽竹卻眉頭一皺,這時洩露怕是不好,旁人得知倒也無礙,可萬一緒昭容知道了必定又會做出半路截人的事,反正對方也不是第一回 這麽霸道了。

霎那間,她目光一頓,“主子是想讓緒昭容成為衆矢之的?”

沈榆笑而不語,拿起花瓣輕嗅,一縷芳香萦繞鼻間。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既然有人替她集火引起衆怒,也不是什麽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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