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補償
還不到酉時, 尚寝局的人就來了話,說是皇上今天翻了她的牌子,這一日跟着一日尚寝局的人态度也越發熱切。
宮裏的人都是踩高捧低見風使舵, 若是她如旁人一樣常被緒昭容截胡, 那些人自然也就會低看她一分,而沈榆需要的也就是這低看一分。
風頭太過并不是什麽好事, 适當低調一些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換作尋常時候, 霍荀必定還是會守信過來, 但經過上回的事緒昭容肯定耿耿于懷, 無論用盡什麽辦法,也會費盡心思把人截過去。
一下午玫瑰花瓣都曬蔫了,看這太陽大約還需曬幾日, 應該能趕在前往避暑山莊前制出來。
快到巳時外頭蟲鳴聲不斷, 夜色下繁星密布, 月色皎潔,大約都知道皇上今日會過來,院子裏的宮人都格外精神。
沈榆特意挽了新發髻,不多時就聽見外頭有聲響, 之後就看見聽竹領着李長祿走了進來。
“奴才叩見蘭貴人。”李長祿幹幹的扯了下嘴角。
沈榆點頭示意,目光不時投向屋外, “公公不必多禮, 可是皇上今夜政務繁忙不來了?”
說到這,李長祿又瞬間啞了喉,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可看這蘭貴人為了皇上精心打扮, 必定是翹首以盼,可誰曾想會是這樣。
“這……”李長祿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緒昭容剛剛咳血了,皇上就去了長樂宮,讓奴才告知您一聲,今晚就不必等了。”
聽到這話,沈榆明亮的眼神瞬間暗淡幾分,可面上卻又維持着溫和的笑意,“嫔妾知道了,勞公公跑一趟了。”
知曉這蘭貴人必定是有苦難言暗自神傷,李長祿也沒有說什麽,轉頭就出了長青閣。
這種活幹多了,他也就見慣了那些娘娘落寞的模樣,可誰讓緒昭容如此“嬌弱”,其實他看得出皇上是想來的,奈何緒昭容是真咳血了,那哭哭啼啼的模樣好像皇上一走,她就要跟着去了。
這宮裏的娘娘為了争寵各出奇招,唯獨這個緒昭容倒真像是眼裏心裏只有皇上,那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跟在皇上身邊,哪有這樣的道理。
待李長祿一走,昕文卻欲言又止想安慰,卻被聽竹使了眼色,只能退了下去閉口不言,這時候主子肯定想一個人靜靜。
沈榆坐在梳妝櫃前任由聽竹取下珠釵,要不是為了等李長祿,這時她早就睡下了,明日還得早起給皇後請安,睡眠一定得保障。
“主子猜的果然不錯。”聽竹嘴角上揚,“這緒昭容果然惦記着上回的事,不過這樣也好,風頭太過,盛極必衰,自然會有人看不過去,也免得總有人拿您來說事。”
披散下頭發,沈榆沒有說話,她要的不僅僅是暫避風頭,還有霍荀的愧疚與憐惜。
明明已經答應的事,自己也精心打扮等候,然而臨時他因為別的女人而毀約了,自己又是他的新歡,這時候男人心裏多少會有些愧疚,縱然這點愧疚稍縱即逝,但只要一點就夠了。
翌日,她特意少抹口脂,讓自己看上去更為“憔悴”,這時候肯定大把人等着看她的笑話,那就讓她們看就行了。
卯時五刻的天已經大亮,朝陽初顯,天邊布滿霞光,一絲熱意已經開始彌漫。
浩浩蕩蕩的儀駕行過宮道,德妃坐在轎攆上睨了她眼,“怎麽回事?”
沈榆跟在後側未曾擡頭,聲音全是落寞,“是嫔妾無能。”
“你也知道自己無能?”德妃冷眼一斜,“那就想辦法留住皇上,別學的那些廢物一樣,得了寵愛又沒有動靜,那本宮要你何用?”
花榕輕咳一聲,示意娘娘莫要打草驚蛇,如今先穩下蘭貴人要緊,只有蘭貴人聖眷正渥,這肚子有動靜是遲早的事。
德妃靠在轎攆上輕輕摸着腕間翡翠玉镯,語氣和緩幾分,“人的腦子是用來想辦法的,為何她能搶走皇上,你也可以學學她的行徑,莫要只會傻傻的等着皇上來尋你。”
沈榆腦袋又低了幾分,“嫔妾謹記娘娘教誨。”
一路來到長春宮,縱然跟在德妃身後,沈榆也能感受到不少各色各樣的視線投來,大約是終于看見了她的笑話,這回忍不住低聲嘲諷。
以王貴人首當其沖,當看見她進來時,就忍不住笑道:“我記着昨夜風不大,怎麽蘭貴人臉色怎麽憔悴,莫不是又着涼了?”
趙淑容斜了她眼,頗為認真的道:“王妹妹說的什麽話,這風水輪流轉是常有的事,說不準蘭貴人哪一日又掰回一局,可莫小瞧于人。”
“這緒昭容盛寵不衰,誰能與之比較?如皇後娘娘所言,我們還是閉嘴不言做個啞巴好了,到時候皇上便只去長樂宮了。”全婕妤心裏憋着一口氣。
其他人倒也沒有奚落沈榆什麽,畢竟大家都是受害者,只是如今看來這蘭貴人也不外如是,在皇上心裏還是緒昭容更為重要,其他人不過是無足輕重。
整個內殿議論紛紛怨聲載道,直到皇後進來才有所收斂,大約也是察覺到衆人臉色不對,皇後看了眼身邊的宮女,後者才伏耳低語幾聲。
像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皇後還是選擇視而不見,反而說起了去避暑山莊一事。
大概就是七日後出發,随行人員已經讓尚宮局知會下去,各宮應該都收到了消息。
沈榆自然早就收到了通知,但聽德妃漏的消息,賢妃似乎不打算同行,好像一心要在宮裏靜思己過。
賢妃這分明是想坐山觀虎鬥,緒昭容已經被架了上去,肯定會有人忍不住動手,蛋糕就這麽大,一旦有人有獨吞的跡象,自然會有人不甘心。
等到晨省散了,沈榆又聽人陰陽怪氣諷刺了自己幾句,但依舊默不作聲打算離開。
走的遠了這才被人喚住,回過頭,發現是笑意盈盈的玉淑儀。
“嫔妾的花茶還沒有制好,怕是得過幾日才能給玉姐姐送過去了。”她面露歉意。
玉淑儀上前拉住她手,語氣溫和,“難道在妹妹眼裏,我只會向你讨茶喝?”
四目相對,沈榆窘迫的低下頭,像是被她打趣的不好意思,“姐姐說的什麽話。”
“我才剛剛入宮,相識的人不多,想着這次去避暑山莊也能與妹妹做個伴,大家相互有個照應,平時說說話解解悶,就是不知道妹妹嫌不嫌棄我啰嗦。”玉淑儀神色認真。
聞言,沈榆立即瞪大眼,“嫔妾自然樂意之至。”
兩人相視一笑,但因為不是同路,只能在岔路口分開,各自回宮。
太陽升的很快,回到長青閣時沈榆已經是乏熱難耐,宮裏頭的人擠破腦袋争寵是為了什麽,為的不就是這個時候,誰願意就在酷暑難耐的宮裏幹熬,當然是跟着皇上去好地方涼快舒服。
剛回到長青閣,她就看到李長祿站在院子裏,不知道等了多久,卻也是一頭大汗。
“李公公?”她頗為訝異。
“奴才叩見蘭貴人。”李長祿行了一禮,連忙又道:“這兩廣總督新進貢了兩盒南海粉珍珠,這可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品種,皇上特意讓奴才給您送來。”
說到這,他又意味深長的道:“還有一盒可只給了皇後娘娘。”
聽到這話,饒是聽竹都按耐不住嘴角的弧度,不得不說主子這一步真是一箭雙雕,既避了風頭,又贏得了皇上的惦記。
沈榆何嘗聽不懂李長祿的言外之意,無非就是想讓她知道,皇上也是迫不得已,所以這不立馬就來補償自己了,這份恩寵旁人可都沒有,自己還是莫要把昨晚之事放在心上。
“勞煩李公公走一趟了,您的意思嫔妾都明白,替嫔妾謝謝皇上恩典。”
她接過紅木盒子,繼而又笑道:“待嫔妾的花茶制好了,再請皇上來喝。”
見她沒有如緒昭容那樣耍性子,李長祿也樂的輕松,他就喜歡和知情達趣的人打交道,哪像緒昭容動不動就哭,哭的他都不知道怎麽複命。
“那奴才就先行告退,貴人留步。”李長祿麻利的出了門。
院子裏其他宮人都面露喜色,可見皇上還是疼愛主子的,不然怎麽會親自派李公公過來送賞賜。
回到屋裏更衣喝口茶解解暑,沈榆這才有閑心坐下來打開那個盒子,裏頭有十幾顆偌大的粉色珍珠,按照現在的人工技術,的确是世所罕見,而且這色澤和飽滿度都極其完美,用來做項鏈最好不過。
“收着吧。”她遞給聽竹。
後者小心收好,“主子如今的确不宜太招搖,今後得空倒是可以制成珠釵。”
沈榆懶懶的靠在那閉上眼,德妃掌控六宮,必定知道這珍珠去了哪,從早上的态度來看,顯然已經打上了借腹生子的算盤,甚至連掩飾都不願,大約覺得自己一家子性命都握在她手裏,無論如何自己不敢有任何異心。
可若是她長久不孕,德妃肯定會懷疑,所以她需要利用這段時間找到這顆大樹的致命弱點一擊即中,這個弱點就是周尚書。
不過也不着急,這個時候應該有人比她更需要這次機會,并且急切想要與自己合作。
“主子可要午憩片刻?”聽竹小聲問道。
沈榆忽然擡眼,“這次吳婕妤沒能去避暑山莊,待會你去尚宮局叮囑一聲,将我之後一個月的冰都給吳婕妤。”
聞言,聽竹立馬點頭稱是,随即就轉身離開了屋子。
天熱歸天熱,沈榆還是繼續看着她的推拿書,需要用上知識時可能就那麽一刻鐘,可也就那麽一刻,可以改變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