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芍藥辯詞
陳正被扣着跪在了大堂上,耷拉着腦袋不肯擡起來。
“陳正,你是否認罪?”溫瞳問他。
陳正哼哼兩聲,嘟囔道:“我是撕了他的試卷,可我哪兒有逼死他!我不過是踹了他兩腳罷了,這點傷最多有點淤青,是他自己沒錢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窮困潦倒了自殺,和我哪兒有什麽關系。”
一聽這話,溫瞳還未出聲,李氏已經忍不住同他争辯。
“你還有臉說?!你撕了我夫君的卷子,害得他落榜,難道不是害了他嗎!還有那個芍藥呢!她為何不出來與我對質!怎麽,就敢躲在人後搔首弄姿,不敢出來嗎!”
聽到這話,陳正怒的一把将李氏推倒在地,罵道:“你這女人別不識好歹!”
“我不知好歹?哼,陳公子的眼裏還有沒王法了!這般草菅人命還滿嘴強橫!”
“你這臭娘兒們,是不是讨打!”
“公堂之上,你們在幹什麽!”溫瞳都要被煩死了,本來這點子事無需上公堂,這上了就上了吧,兩人還吵來吵去,姑奶奶要生氣了!
溫瞳長得本來就絕色,生氣氣來柳眉倒豎,加之用了內裏在裏面,這一厲聲,倒是別有一番威嚴。
“大人,我也請求将芍藥帶出來對質,民女這裏有陳公子簽下的賣身契,陳公子當日帶走了芍藥,芍藥就與我醉花蔭無關,還望李夫人莫要再句句不離醉花蔭,這樣便是誣蔑!”如煙站在門外,突然揚聲道。
溫瞳點點頭,看着已經僵住不複思索的陳知府,也不再和他客氣,直接道:“陳知府,不會連芍藥也不想帶出來吧?”
陳知府讪讪賠笑,立刻吩咐道:“快去,把那禍精給我帶上來!”
“爹!這事和芍藥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你幹嘛要聽一個女人的!”陳正不滿道。
“閉嘴!你個小兔崽子!”陳知府終于被氣得爆了粗口,差點沒忍住上去抽他兩巴掌。
溫瞳頭疼的扶了扶額,終于看到了被拉拽進來的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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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天未見,芍藥的打扮就與昨日不盡相同。
昨日還是素淨的少女裝扮,今日就是一身百蝶穿花的華貴少婦打扮,連脂粉味都比往常重。
“芍藥,這支金簪,是你的嗎?”溫瞳将布包遞過去。
芍藥明顯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相信會在這裏見到自己的簪子。
“回大人,這支簪子是民女的!可是民女從來不曾同那李遠私定終身!更未曾給過他定情信物啊!”
“你這個狐媚子,勾引了我家相公害得他這麽慘,到頭來攀了高枝”李氏見到芍藥後,就一臉恨不得撕了她的表情。
“你不要血口噴人!大人,民女是冤枉的!”芍藥一臉委屈的跪在地上,向顧靳澂求救。
這下溫姑娘不高興了,哦豁,現在是你姑奶奶我審問,你看顧閻王作甚?我不能給你主持公道?!
顧大人根本不看她,皺着眉冷冷道:“是不是冤枉與我無關,你同她說,這個案子我不審。”
吃了癟的芍藥努努嘴,才不情願得轉向了溫瞳,漫聲道:“民女怎麽會同一個酸臭書生私定終身,陳公子是早就要将我贖走了的,我哪裏會同這樣一個上不了臺面的人有甚交情,不過是可憐他,同他說說話罷了。”
“你個好不要臉的賤人!騙我夫君在你身上花了那麽多錢,居然說出這樣沒良心的話?你對得起他嗎!”
李氏氣的作勢就要扇芍藥耳光,被手快的陳正攔下來,反手又要給她一個耳光,李氏一下子也不怕他了,一下子來了勁,伸手就要揪芍藥的頭發。
“你們再動手我就要打人了!”溫瞳“啪——”一聲将旁邊衙內的棍子一掌劈斷,回頭用“你們也想像棍子一樣斷一斷”的眼神看過去,将三人吓得同時噤聲,頭發散了都顧不上。
果然還是顧大人“吓得你不敢調皮”的方法實用啊。
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啊!
溫姑娘暫時忽略自己也是個“女子”的事實,繼續問那芍藥:“你說,這個簪子真的不是你給李遠的?”
芍藥一雙眼睛包了包淚,委屈道:“我何曾給過他簪子,還不知是不是他想法太多,哪天窮困潦倒從我那裏偷的。”
溫瞳又将遺書遞到他面前:“可李遠的遺書上寫着,這個簪子是你送給他的定情信物,這個你如何解釋。”
芍藥擡頭将遺書看了幾遍,突然大聲道:“民女真的沒有給過他定情信物!這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的!”
溫瞳有點頭疼,其實這件案子和芍藥真沒有太大的聯系,不過是她虛榮心作祟,背叛了昔日的情人罷了,真要追究起來,反而是陳知府縱容兒子撕毀鄉試試卷,擾亂考試秩序,這個才是該知罪的點。
至于陳正,恐怕要關進牢裏吃幾日稀粥了,外加打個十幾板子好好在床上躺一躺,畢竟這是李遠自殺,而非他殺。
但是為何唯獨在這支簪子上,存在争辯呢。
“大人。”溫瞳走到顧靳澂身旁,舉着簪子不知該作何舉措。
顧靳澂目光落在那只還算打磨精致的金簪上,片刻後,忽然開口問李氏:“你夫君的遺體,是否還在家裏妥善安置?”
李氏有些發愣,不解的點了點頭。
“瞳瞳,帶着她們三個,去李遠家看看。”顧靳澂站起身,拍了拍袖袍。
溫瞳雖然不解,不過既然顧大人說了,那就有去的理由。
李遠的家離府衙并不遠。顧靳澂拒絕了陳知府提供的轎子,上馬快速到了李氏所說的地點。
還算是不錯的雙開合小院,只是裏面的家具瓷具凡值錢的都被變賣。
走近裏間,那裏正設置了一個極簡易的小靈堂。零零散散跪了幾個人,見到官府的人來了,都害怕的往後縮,不知所措的望着。
“去把李遠的屍體搬出來,用擔架架好,不要歪斜,平整放好。”
溫瞳聽着顧靳澂在發號施令,心裏總覺得怪怪的,怎麽這麽像搬運貨物呢……
屍體搬運出來的時候,一些膽小的女眷害怕的用手捂住了眼睛,畢竟上吊自盡的樣子,的确有些……不是太好看。
然溫姑娘自從經歷了方家的事件之後,已經對這些一般的刺激畫面形成了免疫,甚至可以面色平靜的同一直變态的顧大人一起蹲下查看屍體。
顧靳澂戴上一雙特質的手套,伸手扒拉開李遠的眼睛,因為充血通紅一片,眼角旁有輕微的淤青,大約是陳正等下的手,這點沒甚深究。
因為上吊自盡的緣故,咽喉受到了大力壓迫,李遠的嘴巴一直張着無法合上,面色青紫,肌肉的部位也有些別扭,看來死前還是有過一番掙紮。
顧靳澂微微掀開他的衣襟,回頭卻發現溫瞳還在看。
“瞳瞳,男女授受不親。”顧大人掀了一半的動作停下來,看着溫瞳正經道。
溫姑娘眨眨眼睛,恩,她沒動手啊。她就看看。
兩個人在這詭異的場景中,詭異的對視了片刻。
顧靳澂透過溫瞳琉璃一般的眸子看到了自己嚴肅正經的臉,終是皺了皺眉,空出一只手向後指了指。
“我是說,看也算授受不親,你站到那裏去。”
“哦。”溫姑娘挪着步子,還頗有些不舍得站到牆邊邊去了。
顧靳澂掀開了李遠的衣服,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他身上幾塊并不算太重的淤青,同樣因為死前的生理上的掙紮,肌肉的部位有些扭曲。
除此之外,只有當日因為混亂被瓷器刮傷的手臂上有一處傷痕。
這樣看來,的确沒甚疑點。
顧靳澂正要放下衣服的手忽然之間停住,李遠的腰間,有一個很小的紅點,如果看得不仔細,倒像一顆紅痣。
只不過,沒有人的紅痣,會長在這個地方。
拿出随身帶着的銀針,輕輕旋入這“紅痣”的部位,拔出後并無甚不同,然後漸漸的,針尖開始變了色。
“可以改立案了,這不是自殺,是他殺。”顧靳澂站起身來,對着底下驚訝一片的人道,“這裏的所有的東西都不要動,死者生前的東西也不要燒,李遠,是中毒身亡。”
“什麽!我的夫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