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面聖

春日清晨的霧氣露水沾濕了前排女将軍身上的軟甲。黏糊糊的靠在身上的時候,又讓她想起,小時候在青州時的生活。

吃着黏滑糖葫蘆,扯着哥哥袖袍滿箱亂竄,小小的人個子也小,踩着哥哥的肩膀爬上牆頭,望着外面鬧市的車水馬龍。

爹爹最愛習武,每天清晨都會起來拿着自己收藏的一排寶貝兵器,挑一樣自己今日歡喜的,練上半個時辰。小小的自己就端着小凳子,吃着廚娘端來的軟甜糯米糕,雙眼随着爹爹的動作望的一眨也不眨。

嗨……都是昨日的夢境,讓自己也變得這麽多愁善感起來了。

林家晚清,身為女子卻在外帶兵遣将已有五年,然戰績累累,數次大捷,從未失手。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一個铮铮鐵血之人,只流血不流淚。

但是此刻,望着越來越近的京城,眼角忽然滑下淚來。砸在軟甲上,隐隐滲進衣襟,便被晨風吹散。

五年前那個時候,她滿身傷痕,一心堅決,要代替離世的兄長,漸漸年邁的父親鎮守邊疆,直到今天帶領數萬雄兵快馬加鞭趕回來,才是第一次回家。

越是靠近京城,她心裏越是迷惘。

現在,她還有家嗎。

巨大的城門越發的靠近,已經能夠看得見恢宏城牆之上站着等候通報消息的小宦官。

“開——城——門——金鷹大将軍歸來見聖!”

伴随着一聲綿長的“吱呀”,林晚清今後要面對的世界,大概又會是另外一番景象。

……

知曉今日是林晚清歸來的日子,顧靳澂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六扇門等着蕭徵欽過來找他。這個家夥,今天的心情,大約會很複雜吧。

“大人。”溫瞳将顧靳澂的外袍遞過去,出聲問道,“林姑娘是在五年前外出到邊疆鎮守的,你不是說五年前晉王殿下,哦不,太子殿下剿匪那一次受了重傷麽,那林姑娘怎麽還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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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靳澂接過外袍披在肩上,似乎聽見了外面大軍歸來的馬蹄聲,神情若有所思。

“你也知道阿欽那家夥很受重視的,他當時九死一生命懸一線,整日在宮中做一個藥罐子。那件事對晚清打擊很大,也讓她平白蒙受了太多誤會。阿欽昏迷了有三月才清醒過來。在那之前,林小将軍就已經戰死沙場。

也就是說,當年的事情有人趁機在太後面前造謠,當事人只有兩個,一個阿欽,一個晚清。晚清并不能為自己做什麽辯解,她也不是個善于辯解的人。阿欽那個嘴巴毒的又躺在床上醒不過來,這一拖,就錯過了解釋的時機。阿欽昏迷的頭一個月末,林小将軍戰死的消息就傳了過來。當時邊疆戰事并未結束,林老将軍擔心女兒,又因為兒子逝世內心悲痛,要重回沙場替兒子征戰。

晚清阻止了林老将軍,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方法,竟然說服了陛下,同意讓她代替林老将軍鎮守邊疆。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溫瞳嘆了一口氣,林晚清今年已經二十出頭了吧。

換作別的姑娘,這個年紀早就已經嫁了人生了孩子吧。可她時隔五年,才再一次回到了家。這一回到家,面對的,卻又是最後一個親人離開的消息。

蕭徵欽讓溫瞳換上了六扇門女官專門的衣服,此番帶着她一同前去皇宮等候林晚清歸來面聖。

溫瞳自然不是第一次進宮,與顧靳澂之間也是心照不宣,默默跟着後面先去了蕭徵欽那裏。

他今天的心情可謂是跌宕起伏。

牽挂了五年的姑娘,今天終于要歸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像平常人見到心愛之人時那樣,抱抱她,告訴她,自己很想念她。

但是他不行。

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心結需要解開,他對她也有太多太多的虧欠。

五年前的衆人衆說紛談對她的誤會,自那之後,就算他說得再多,有再多的辯解,也難敵那一張張不省心的嘴和算計來算計去的心。

還有……她的父親。

林遲大将軍。

她舍棄最美好的青春,在環境惡劣,動辄受傷的邊疆苦苦鎮守,替他守家衛國,替他擔起重任。他卻不能守護好她的家人,就在眼皮子底下,遭受毒害。

他妄圖許給她一個家,卻好像連她原本的家都沒能守護得住。

“阿欽,你可很少有這般的慫樣啊,能治你的人回來了,可算讓我少受罪了。”顧靳澂無視蕭徵欽滿臉的糾結,看着他眉頭似乎打結得更厲害了,笑得更是開心。

“顧靳澂,這種時候你再挑釁我我就要揍你了。”蕭徵欽轉過臉瞪了正嘲笑他的顧靳澂一眼,還順帶武力威脅了一句。

不過顧靳澂并不吃這一套,今天仿佛就是有心在他面前搗亂,接着道:“且不說你原本能不能打得過我,今日我可是帶了保镖來的,你覺得你還能用以前的威脅使在我身上?”

說完,就見蕭徵欽面色更加不善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溫瞳。

好麽,這是秀到他跟前來了?

欺負他孤家寡人一個,不是,欺負他要娶到心儀的姑娘,還要跨越千山萬水,重重阻礙。

溫瞳被他這麽看着,倒是不怕。畢竟美人嘛,兇一點也是可以原諒的,而且這是顧閻王的好基友,怎麽着也不能欺負好基友的下屬不是!

這樣想的溫瞳格外的有底氣,站着的腳都有了力氣!

文武百官漸漸來到了大殿門前,文德帝已經來到了大殿內,溫瞳站在顧靳澂身後,悄悄望着門外的人山人海。

文德帝遠遠的看着自己最喜歡的兒子,此時正一臉無比糾結的心情,只能嘆息。

自古感情一事,就很難說清。在這個皇家,有太多太多的的無可奈何。

随着一聲巨大的城門打開的聲音,遠處高大的城門下,緩緩出現了一個騎在馬上的紅色身影。

即使隔得那麽遠,衆人似乎都能夠感受那來自沙場的桀骜眼神。

溫瞳內心感嘆了聲,目光一直随着那個緩緩前進的人移動。

好美好美的人。

就好像是一朵開在了雪域的盛世玫瑰,帶着淩厲灼人的刺,卻鮮紅的惹人注目。

高不可攀,盛氣淩人。

這絕色錄,看來要重新編寫喽。

蕭徵欽看着五年未見得阿清,忽然忍不住笑開了。

即使背負傷痛,他的阿清,也沒有低頭。

以後,所有的一切,他都會同她一起面對。她殺敵的背後,是他精心編織的密網,保她恣意的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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