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晁野站靠在安全通道樓梯口,抱着手臂靜默等着。
“我說,他今天要是不來呢?”藍牙耳麥裏,傳出肖景城的發問。
“不來,就報警處理。”晁野冷冷回到,他沒有多餘的耐心,有今天這出也是考慮到對方可能是學生。
晁野莫名覺得心緒不寧、思緒紛亂,不合時宜地回憶起了自己的學生時期,想起那段熱烈、雀躍的少年時光,以及那場無疾而終的暗戀。
或許沒成功的暗戀都是苦澀的,像老相機錄制的回憶錄,始終蒙着一層灰調。
“來了!”耳麥裏傳來安保部部長刻意壓低的聲音。
肖景城和安保部部長留守在房間裏,晁野一人等在安全通道,酒店電梯上下行緩慢,猜測那人被發現後想逃跑,首選安全通道。
從縫隙中瞟到一抹黑影,晁野收起自己的思緒,凝神屏氣的注意着門縫外的動靜。
隐約探到那人的身影,和監控裏一樣捂得嚴嚴實實,像是和他們分存于兩個季節,單看着都叫人覺得熱。
凝視越久,晁野覺得越發熟悉,心髒鼓動,皮膚上升起小蟲子爬行帶來的酥麻感...
隔着監控,那股熟悉感還沒有這麽強烈...晁野擰起了眉,任他如何回想身邊的人,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對上號的。
黑影輕巧淡然地從電梯裏出來,将手裏提溜的袋子挂在門把手上,一切都很自然、熟稔,看上去像是個慣犯。
就在他挂完袋子望着門發呆時,門驀地從裏面打開了,沒料到門裏有人,黑影呆呆地愣住了,在原地出了幾秒神。
前來開門的肖景城也愣住了,卻是被那一雙眼迷惑,羽睫濃長,瞳仁墨黑,饒是他在娛樂圈見慣了五官優越的人,卻偏生沒見過如此特別又藏着故事的眼眸。
對方比肖景城先一步反應過來,迅速朝電梯跑了過去,手指飛快地按了下下行鍵,随即又想到什麽,正如晁野預想的那樣,轉身朝安全通道跑去。
安全通道的門堪堪打開,黑影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攔住了,撲進寬闊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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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沉穩淡雅的木質香充斥進鼻腔,纏得俞夏想要就此沉溺,卻不得面對現實。
幾年來朝思暮想,只能遠處窺探,在電視上癡迷注視的人乍然出現在眼前,俞夏恍然在夢中...
出乎意料的相遇讓俞夏呆住了,任由那人掀了自己的帽子,摘掉臉上的口罩。
然後,他看見晁野表情凝滞,結上了一層冰霜,嘴裏一字一頓地吐出自己的名字,“俞、夏。”
。
肖景城眼觀鼻鼻觀心,來回打量着眼前的兩人,有些茫然,辨不出眼前男孩的具體年齡,只覺得摘掉口罩後驚豔更甚,可惜太過清瘦,帶着些病氣...
察覺自己有些跑題,肖景城連忙将發散的思緒拉了回來。
私生飯是抓到了,卻是晁野的舊識,兩人之間的氣氛極其詭異,房間裏也安靜得可怕。
繼續堅持五秒後,肖景城終是受不了了,帶上安保部部長出去,把房間空出來給晁野和俞夏。
晁野單手扯過一張靠椅大刀闊斧地坐下,盯着俞夏毫不客氣地上下掃視了一遍,眼神銳利得要把俞夏從裏到外看透。
“這段時間都是你在搗亂?”
俞夏似對晁野的話不理解,略微歪了下頭,平靜無波道“沒有搗亂,在幫你。”
一邊說着,一邊用那雙濃黑的眼無辜地看着晁野。
晁野覺得胸腔裏含了一團火球,正在烈烈燃燒“你不覺得這些事情有什麽不對嗎?”
“我沒有幫到你嗎?”俞夏愈發茫然,不知道晁野為什麽這樣問,內心絲毫未覺得自己做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他孤身奔闖的這些年學來的首要道理。
晁野氣到輕聲哼笑,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俞夏心上劃了道不輕不重的口子。
俞夏沒得到回答,察覺晁野看他的眼神也不似年少時那般溫柔,眉頭微蹙,猶豫幾分,上前一小步“我可以留下來給你當助理嗎?”
聞言,晁野頂了頂後槽牙,他憤怒、疑惑,質問俞夏“你現在是帶着什麽心思來找我?”
晁野不只是在問現在,更是問當年俞夏為何悄無聲息地離開,可惜,俞夏沒聽懂他話裏有話,直愣愣回答“給你當助理。”
“不可以。”
毫不猶豫地拒絕讓俞夏怔愣,他想過再次重逢晁野可能會生氣、埋怨,但真到了此刻卻只感到茫然無措。
還不等俞夏繼續争取,晁野下了逐客令“這段時間的事情我不追究,你自己得罪了人自己去解決好,不要給我添麻煩。”
說着,晁野起身,從俞夏身上收回視線,帶着滿身疏離和冷漠走到門邊,似要離開。
俞夏察覺這點,連忙轉身,想要将人攔住,卻被晁野一句話堵了回來...
“還有,在我回來前,自己離開。”
門在眼前關上,隔絕開那道朝思暮想的背影,俞夏抿着唇僵在原地,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麽...
。
俞夏覺得自己此刻應該乖乖聽話離開,卻忍不住留念這滿是晁野氣息的房間。
他像貓兒般輕巧地走過這間套房的每個角落,視線探過每一件獨屬于晁野的私人物品。
晁野的房間遠不符合熒幕上表現出來的個人氣質,規矩有禮,反而如同飓風過境,所到之處皆是一片淩亂。
客廳的茶幾上放着業餘打發時間的樂高積木,餐廳的餐桌上放着打開過的蛋白粉罐,以及一旁還剩半杯水的杯子,各式各樣的衣服更是從客廳沙發蔓延至房間。
俞夏順着走進去,站在床邊,捏着主人不打算疊整齊的被子摩挲,膝蓋彎曲抵在地板上,将臉挨着浸滿洗發水香氣的枕頭貼上,柔軟的發絲鋪散在臉上、枕間,似要将他與晁野相關的一切緊緊勾纏...
發現晁野未曾改變的生活習慣,俞夏是興奮的,熒幕上、采訪裏的晁野都太過矜貴謙和,讓他無數次感到陌生,偶爾懷疑那年少時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太陽是否一場大夢。
可現在,俞夏确定了,野哥還是那個野哥,外人面前裝得再好,私下裏還是懶散張狂,脾氣不好,這是為數不多的人才知道的,而俞夏是其中之一。
。
晁野一直在酒店娛樂廳待到夜幕降臨才回到房間,發現俞夏果真離開後,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悵惘,在沙發上呆坐了幾分鐘才發現不對勁。
桌上散亂的樂高積木倒是沒變,晁野猜測是俞夏不懂,所以沒亂動。
但餐桌上的蛋白粉罐被蓋上蓋子,剩的半杯水倒掉了,杯子洗幹淨倒扣在桌面上,沙發上、地板上亂扔的衣服都不見了...
大步邁向房間,果然,散亂的床鋪也被拉平鋪齊。
晁野氣的想笑,暗嘲自己招來了位田螺小子,還始終都是同一個...思緒驟然被扯回高二那年,俞夏也是如此。
那會兒在陽縣,晁野對小冰塊一般的俞夏一見傾心後,總是想方設法将人拐騙回自己的出租屋玩,起先還不熟,俞夏像剛被接回新家的貓兒,對四周充滿警惕,連晁野給他倒的水都喝不上幾口。
後來接觸多了,小野貓熟悉地盤,對晁野這個暫時的喂養者産生些許依賴,卻藏着掖着不想叫人看出來,但終是被自己的行為出賣。
那時俞夏總是不自覺幫晁野收拾那亂糟糟的出租屋,将晁野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撿起疊好放回衣櫃,把地上散亂的游戲碟壘成一摞放到電視櫃上,諸如此類種種,數不甚數。
跟着晁野去陽縣借讀的姚子意總是私下打趣晁野,說他拐回來一個田螺小子,不過這話沒讓俞夏聽見,否則清冷貓咪會炸毛。
晁野從回憶裏抽離,望着煥然一新的房間有些咬牙切齒,他既痛恨當年俞夏不留只言片語的離開和無聲的拒絕,又懷念那些獨屬于他的柔軟和親昵。
孤高清冷的小貓沖誰都要亮爪子,卻獨獨對他搖尾巴。
但晁野現在不想要了,憑什麽俞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憑什麽只有他一個人被情緒牽扯、折磨。
晁野遠沒白天面對俞夏時冷硬平靜,心底早已波濤洶湧,被俞夏荒唐的熟稔态度攪得天翻地覆...
。
晁野覺得俞夏不會再來了,那人總是連複雜繁瑣的解題步驟都不願多寫,更何況對他的堅持。
平靜的生活似乎被一場意外的大雨淋濕,卻在風幹後,又歸于沉寂。
自那天俞夏走後,生活确實恢複如常,身邊沒有人再出意外,劇組和酒店房間也沒了小禮物,晁野調整自己的思緒,回到拍戲狀态。
但就像撿了只流浪小貓回家,在小貓吃飽喝足大搖大擺離開後,總期待着它能再回來...
晁野暗罵自己不堅定,學不會教訓,野貓哪有認主戀家的,小沒良心的,永遠都養不熟。
他才不會再次讓自己陷入滿世界找不到人的狼狽狀态,但晁野不知道的是,這次不一樣,小流浪學了小狗習性,鐵了心要在他身邊安家,哪怕丢張廢棄紙殼作床鋪,也不會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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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疑問:為什麽我貓貓又狗狗,就不能是人嗎?
野哥:因為你可愛!(沉默-一把撈進懷裏-揉扁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