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午有場打戲,對從小學習格鬥、拳擊的晁野來說還算輕松,但也有段時間沒好好鍛煉,酸痛少不了。

揉着胳膊,琢磨鍛煉計劃的晁野推開休息室的門,就被一大捧紅豔豔的玫瑰堵在了門口,花束看着新鮮,上面還凝着細密的小水珠,熱烈得要将人燒起來。

與抱着花的人形成鮮明對比,俞夏冰雕似的杵在門口,活像游戲裏的npc。

看見晁野,俞夏眸子上擡,湊上前道“花,送你,開心嗎?”

明明是平鋪直敘的語氣,可晁野偏偏聽出點戲弄的意味,俞夏冤枉,他只是笨拙地表達自己的期待和疑問。

身後傳來其他演員下戲的喧鬧聲,晁野将俞夏往裏推,用腿勾上了門,凝眉冷目“我哪裏讓你覺得不開心了?”

“你好像有起床氣。”俞夏再次直白道,他覺得自己的感知沒錯。

“那你不要嗎?”俞夏又追問道。

晁野臉色沉了又沉,想起自己中午那會兒确實臉色不太好,但也不願承認自己壓根兒沒睡,臉色差也全然是因為猜不透俞夏。

眼前這一幕讓晁野突然想起剛到陽縣上學那陣兒,俞夏一直都不會表現熱絡,連示好都是一臉冷漠,像是被逼迫的。

小冰塊兒周身撐起一道天然屏障,把所有人都隔絕在外。

晁野剛到陽縣那段時間不是很适應,地方小,教育不是很寬泛,課餘活動不多,連校外也沒什麽可以玩的,在海市的朋友也都相隔千裏,身邊只有發小姚子意陪着。

但晁野和姚子意都性格外放,好相處,很容易就吸引到一堆新朋友,融入了新班級,周末都會和班上的同學約着去河邊野炊燒烤、煮火鍋。

俞夏這個原住民卻游離在他們之外,每天匆匆來匆匆去,從不為誰停留,也不多看任何人一眼,好像這裏僅僅只是他需要到點打卡的一個必經之所。

後來在晁野的軟磨硬泡下,小冰塊兒終于有了融化的跡象,學會給他帶牛奶、小零食,但也是現在這幅冷冰冰,好似不情願的樣子。

晁野抓心撓肺,想要惡狠狠地質問俞夏,是哪裏來的臉面,讓他可以在幹淨利落的把人抛棄後,還能這麽理直氣壯地站在他面前,給他當助理,送禮物,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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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上那雙墨潭似的小狗眼,晁野的話盡數堵在喉嚨口,喉結上下滾動一番,翻湧的情緒被壓下。

“不要。”他冷聲回答,語氣帶着些許不近人情。

俞夏收回視線,低聲“哦”了一句,轉手就把花扔進了垃圾桶,毫無用處的漂亮裝飾物他也不需要,扔完花,又轉過身跟晁野道別“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說完,俞夏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切都泰然自若,獨留晁野驚詫又憤怒...

被留在休息室的晁野看着垃圾桶裏的花,一時都不知自己該生氣,還是該笑。

小冰塊俞夏買花哄他,卻沒有半分誠意,花說扔就扔,人說走就走。

晁野舌尖頂了下後槽牙,覺得滿腔怒火無處發洩,只能抱着雙臂靠坐在化妝臺上幹瞪着垃圾桶裏的紅玫瑰。

半晌,晁野鬼使神差的将垃圾桶裏的花撿了起來,好在休息室裏只有他一人,垃圾桶也沒裝過什麽垃圾,還算幹淨。

花撿起來後,晁野又摸索着找了把剪刀,将花束拆開,把花枝挨個剪掉後找了個盒子裝起來,這麽大束花他帶出去太惹眼,一不小心又得上娛樂熱搜,只好用這種方式帶回酒店。

回了酒店晁野摸出手機點開姚子意的對話框,發了條信息。

裏予:把你之前做幹花的教程發我一份。

不許叫我姚子:喲,萬年鐵樹開花了?有情況!

裏予:別廢話,誰跟你似的,盡弄些歪門邪道,我這是陶冶情操。

不許叫我姚子:嘿,怎麽我就是歪門邪道了?我這是真心!真心懂不懂!

不許叫我姚子:拿去,你個沒良心的玩意!【視頻鏈接】

晁野沒再繼續回複,點開了視頻。

姚子意的女神隔段時間換一個,有段日子喜歡上一位花店姑娘,不知從哪知道花可以晾幹後做成永生花,特意去找了教程學習,結果花沒做出來,人也沒追上。

誰知現在風水輪流轉,轉到晁野這了,但晁野不承認自己心裏的在意,他只是覺得這麽好看的花扔掉怪可惜的...

落地窗外萬家燈火逐漸亮起,驅散掉濃黑的夜。

俞夏正坐在出租車裏按着短信上的地址趕去,照常等晁野下戲後,俞夏怎麽也要磨蹭一會兒,可今天不行。

胖阿三聯系他有活兒了,讓他出個場子,這次能撈二十萬,俞夏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到了目的地,隔着那道小鐵門都能聽出裏面的喧鬧。

這裏地處郊區,藏着好幾家地下拳館,這些黑拳館打拳沒規矩,沒技巧,誰能撐到最後誰就贏,這是俞夏經歷何笠笠和向雯的事兒時發現的賺錢路數...

不一會兒,一個脖戴大金鏈,身着黑T恤的胖子出來把俞夏迎了進去。

邁過那道小鐵門,似乎就跨越到了另一個世界,耳邊充斥着興奮的呼叫和一陣陣的吶喊,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格外猙獰誇張,瞧上去好似發現獵物的野獸。

這才是俞夏熟悉的世界,外面那個光鮮亮麗,燈火通明的人世間不屬于他...

“打啊!揍他!上啊!”

“幹什麽呢!反擊啊!”

“他媽的!可別讓老子賠本!”

......

刺眼的白熾燈讓俞夏有些眼花,臺下舉着拳頭高呼的人都出現了重影,俞夏仰頭大口喘息,整個人都被汗水浸透,身上又累又痛,但俞夏知道,他贏了...

從拳館出來,夜更深了,忙碌一天的人們都悄然入睡,城市裏的路燈還亮着,馬路上已然冷清,所有喧嚣都沉寂下來,只偶爾還有幾輛車在夜色中穿梭。

俞夏拖着一身傷累回到獨屬于他的小出租屋,今天沒有好運,熱水器又罷工了,淋浴出來的水都是冷的,但也好,他剛經歷一場火熱的交戰,需要冷水讓他清醒,将他拉回現實人間。

胖阿三說,錢會在三天後到賬,俞夏等着就是了。

自上次過後,俞夏就一直和胖阿三保持着聯系,胖阿三在他身上看出“賺錢”的潛力,而俞夏也正好需要錢。

這筆錢足夠他支撐很長一段時間,還能給他的野哥買些東西。

他想要給晁野最好的,可好東西,也得用錢買。

洗完澡,俞夏看着鏡中的自己有點困擾,本就沒好全的嘴角再次開裂,顴骨上淡化的淤痕又加重了。

沉思半晌,只好翻出幾塊創可貼,把臉上幾處傷疤都遮起來,可惜無濟于事,任誰都能瞧出他又“打架”了。

俞夏索性不再去管,反正沒人管他,他如同野狗一般,需要争搶自己的地盤,保護自己的口糧。

每次去過拳館,都會有些莫名的亢奮和焦躁,俞夏從枕頭下摸出一盒藥片,和着涼水吞下,這也是俞夏讓胖阿三幫忙弄來的,治療失眠的藥物。

胖阿三經營黑拳館,自然和藥店老板有來往,拳館裏常見的都是些跌打損傷藥,但也有俞夏暫時觸及不到的藥物...

俞夏不常吃藥,他不想自己陷入深沉的噩夢,寧願醒着,但在打拳後,他需要借助藥物讓自己冷靜下來。

躺在床上等待藥物起作用,俞夏閉着眼想,其實他身上很多性格跟那人極其相像,比如脾氣惡劣,埋在骨子裏的暴力基因...

這些都是俞夏在自己的成長過程中發現的,每發現一點相似他就開始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惡中...

他厭惡自己身體裏流淌着那人的血,厭惡自己的出生,厭惡自身的一切...可心底又渴望着陽光。

深埋在泥土裏,從那狹窄的裂縫中瞧見過外面的燦爛,被吸引,心生向往,刺眼的陽光幻化出晁野的身影,那是支撐他走到現在的人,俞夏沒辦法放棄,也不想放棄。

那是他唯一可以追逐的,生的希望...

半小時後藥效起了作用,俞夏陷入深沉的睡眠,可惜一旦入睡就逃不過噩夢的追襲。

夢裏俞夏回到了小時候,個子還沒有茂密的灌木高,他在深山中逛奔,四周都是濃密的樹林,找不着路,也辨不清方向,小俞夏只知道向前,卻怎麽都無法逃離那片山林...

俞夏掙紮着從夢中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好一陣愣神,俞夏才再次确定自己所在之處是他租住的小屋子。

伸手抹了把臉,牽扯到臉上的傷口,刺痛讓俞夏清醒不少。

又是新的一天,可以見到他野哥了,那些不為人知的晦暗再次被抛之身後。

另一頭的晁野正在酒店的健身房裏晨跑,他是個做了計劃馬上就要行動的人,執行力相當高,肖景城卻在這時給他來了個電話。

“阿野,你找好助理了?怎麽不讓人來辦手續?”

“助理?沒啊,哪來的助理?”

“劇組的人不都說你身邊帶了個親戚家的孩子嗎?”

“別告訴我是那個私生飯?!”肖景城音量逐漸升高,驚掉了下巴。

“......”

晁野沒想到随便給俞夏安排的身份在劇組傳開了,有這誤會也确實沒辦法,是他自己先編造了俞夏的身份,并且放任俞夏跟着他瞎轉...

晁野懊惱不已,想把給俞夏工牌的人揪出來和他一起分擔這份“麻煩”。

“...暫時試用,還不确定留不留下來,先看看。”晁野随便找了個理由把肖景城糊弄過去。

肖景城知道晁野有自己的想法,但這人有前科,還是勸誡了晁野幾句。

晁野心裏亂亂的,逐漸辨不清自己的想法,他既想和俞夏一別兩寬,大路朝邊,卻又貪戀那雙眼睛始終注視着他一人,仿佛被那人全心全意地愛着...

明知那可能是披着糖霜的幻想,晁野卻還是放任自己半沉溺期間,他覺得他可以保持清醒,可以在一定時機抽身。

晁野寬慰自己,他只是想要報複俞夏,給那只小笨狗一個教訓,一個當年抛棄他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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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哥:我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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